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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宸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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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桩往事?臣妾怎么不记得了?”路映夕装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有些事,确实忘了才好。”皇帝唇边的笑意不减,话却说得意味深长。

  路映夕不语,装傻也是要适可而止的。其实他和她都心知肚明,她不可能忘记,也许一生都会牢记。那一夜,在龙床之上,他慵懒斜倚着,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姿态闲散。他说:“有劳皇后掌灯,朕觉得这夜明珠的光不够亮。”只是这样一句话,她便必须手捧烛火站在龙床旁,为他照明。原本宫灯应有纱罩,但太监送上来的却是一支红烛,那艳红的蜡油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异常滚烫。她记得很清楚,他总共看了三卷书,直到天蒙蒙亮,早朝时间将近,他才放她回凤栖宫。她离去时,右手一片红肿,丝丝疼痛。她不觉难忍,只觉羞辱。

  “皇后竟在朕面前神游太虚?”皇帝语带戏谑,并不含责怪之意。

  路映夕抽回思绪,微微一笑,回道:“臣妾只是在想,师父身上的鞭伤,何时会结痂。”

  皇帝的黑眸一闪,如墨玉生辉,尊贵耀目,沉声道:“虽然刺杀一案与南宫渊无关,但误医之罪不可不判。先前朕答应过皇后,会轻罚,现在自然不会重治。皇后大可放心,朕已下令,南宫渊在天牢思过三日,而后遣去太医署,编写医籍,以期来日造福黎民,可算戴罪立功。”

  “皇上宽厚,臣妾替师父谢皇上隆恩。”路映夕曲膝一礼,低眉敛眸。她心里清楚,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软禁师父,但至少师父暂时安全了。区区一个太医署,根本困不住师父,只看师父愿不愿意离开罢了。

  这样一想,她心宽许多,唇畔绽出嫣笑,温声问道:“皇上可用过午膳?不如留在凤栖宫用膳?”

  “也好,朕正饿着。”皇帝口中话语随意,但视线直锁着她的脸,眸光深邃幽暗,隐约浮上几许危险之色。

  她暗自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皇帝见状似觉好笑,眉宇舒展,眼中锐色褪去,低柔道:“皇后有一对可爱的梨涡,笑起时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她怔望他一眼,脸上飞红,染上两朵绯云。这人分明是调情高手,她在这方面单纯无知如白纸,不是他的对手。

  心头暗恼,但她还是不服气,反唇回道:“臣妾记得皇上之前说过,臣妾并非一眼可窥底的人,那又怎会天真无邪?”

  皇帝朗声而笑,醇厚嗓音如天籁悦耳,边笑边道:“朕原先还真没看出,现在才确切看到皇后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路映夕微愣。她刚才怎会说那么赌气的话?只怪他的眼神太惑人,害她一时失了防备。从第一天见面开始,她就察觉到,这个男人是她看不透的,他的内心变幻莫测,无法捉摸。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安。

  “又出神了?”皇帝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忽然俯下头,在她颊上一啄,笑吟道,“美人如斯,一笑倾国。”

  路映夕赧然垂首,心中却是大凛。一笑倾国,他是在暗指,她有意毁他江山?

  她轻抬起头来,正想借着亲自备膳的理由退出去喘口气,却突听寝门外一声软软的细微呻吟飘来。

  她习惯性地眯了眯眼,清冽眸中氤氲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色。近来皇帝频频驾临凤栖宫,看来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第十章:人有软肋


  皇帝的唇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带着些许玩味,斜睨向寝门。

  “皇上,臣妾去看看。”路映夕微笑着开口,不待他答话,就顾自举步走去。

  走至门坎处,就见一个清美侍婢身穿一袭月牙白的宫裙,亭亭站立在寝居外,容色绝丽出尘,气质飘逸如水。

  路映夕弯了弯菱唇,只觉有趣。栖蝶学她倒是学得十足,只是可惜,栖蝶错估了一点,皇帝并不青睐她这样的人。

  “娘娘!”见她现身,栖蝶似是一惊,双腿一软,便要跪下。

  “不必多礼。”路映夕摆摆手,神情亲和,问道,“今日是你当值?”

  “回娘娘,是奴婢当值。”栖蝶言语恭敬,却蹙着秀眉,脸色苍白,似乎正忍受着不适的痛楚。

  “身子欠安?”路映夕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一片滚烫。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撑得住。”栖蝶站直身子,微微笑了笑,眼神清澈天真。

  路映夕淡淡笑着,未再多言。病是真病,但方才那一声细软呻吟,却是故意。

  “皇后,何事?”身后,一道低醇有力的嗓音靠近。

  路映夕回头看去,但笑不语,明眸中带着一点揶揄之色。以皇帝的睿智,又怎会看不穿这小把戏?她很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这种事。

  皇帝走到她身侧,凝视着曲膝行礼的栖蝶,半晌,挑起长眉,笑道:“上次匆匆一瞥,朕还没有发现,原来这位小宫女和皇后长得如此相似。”

  “皇上也这么觉得?”路映夕温婉地附和。

  皇帝觑她一眼,再道:“不过,无论多么肖似,也不及皇后冰雪姿容之万一。”

  此话一出,原本谦卑垂首的栖蝶忽然抬起头来,怔怔望着皇帝。

  路映夕不由轻笑:“皇上,您这么说,栖蝶可要不服了。”

  皇帝亦笑,踏前一步,温和问道:“你叫栖蝶?姓氏为何?”

  栖蝶愣了愣,片刻才缓过神来,白嫩脸颊慢慢变得嫣红,似羞似喜,细声回道:“回皇上,奴婢栖蝶,因是弃婴,并无姓氏。”

  皇帝不再问,犹自优雅散淡地睇着她。

  栖蝶赧然地低下头去,耳根染上绯红,如云霞妩媚,又不失稚嫩甜美。

  凝望须臾,皇帝突然转头,对上一旁悠闲看戏的路映夕,沉了声道:“皇后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路映夕心中掠过一丝惊讶,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责罚栖蝶?

  “皇后?”皇帝的嗓音又低沉了一分,幽眸中泛起毫不掩饰的锐芒。

  栖蝶懵懂不知,偷眼望瞭望英俊挺拔的皇帝,面带不自禁的喜色,以为皇帝要向皇后讨了她。

  路映夕的视线扫过栖蝶,缓缓收回。其实人若单纯无知,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皇上,臣妾认为,无需为一桩小事而坏了用膳胃口。”她轻描淡写地道,替栖蝶挡下一顿皮肉之苦。依照后宫律例,凡宫婢蓄意媚主,杖责十棍。

  “嗯。”皇帝浅淡颔首,唇角始终噙着那一抹似笑非笑。

  栖蝶眼底隐含一丝幽怨。在她听来,是皇后硬生生掐断了她飞上枝头的希望。

  路映夕在心里无声叹息。她本想旁观看戏,岂料却无端叫皇帝看了好戏。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高上她许多。因为她心软,而他,郎心似铁。

  “栖蝶,去吩咐膳房,皇上会在这里用膳。”她略觉无奈,软了声又道,“你身体不适,就下去歇息吧,让小南过来。”

  “是,娘娘。”栖蝶曲了曲膝,也不谢恩,便就退下。

  路映夕忍不住摇了摇头。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她就多了一个敌人。这深宫内苑,果然是个“好”地方。

  皇帝看着她,愉悦地轻笑:“皇后宽容善良,朕甚感欣慰。”每个人都会有弱点,而他这位皇后,虽然异常聪慧,但也有不少软肋。

  “皇上谬赞,臣妾汗颜。”路映夕抬眼,望入他深邃的眼眸,不着痕迹地凝神细看。他有一双至为罕见的眸子,瞳色如墨,但每当他有情绪波动时,瞳眸中便会渲染蓝紫之色,那微冷的幽光,神秘而又危险。

  她移开目光,眺远望向宫墙之外的碧空,清冽的眉宇间渐渐浮现毅然坚决。再强大的对手,也必然会有死穴。她一定会找到。

  皇帝敏锐的眼光定在她脸上,口中却只是如调笑般道:“皇后在朕面前似乎总是心不在焉,是否朕面目可憎?”

  路映夕抽回思绪,四两拨千斤道:“皇上英伟不凡,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纵使他俊美如神祗,她也不会为他神魂颠倒。

  “皇后的嘴如此甜,真是听得朕心花怒放。”皇帝慵懒地倚在门扉上,笑睨她一眼。

  正值午时,阳光照耀,他的周身仿佛笼着一层金色光泽,尊贵傲然得令人不敢逼视。

  路映夕浅浅笑着,眸光璀璨,光华四溢。她忽然很好奇,像他这样喜怒不露的人,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

  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心情,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皇上,贺家仗势欺人之事,可是属实?”

  “尚在查证中。”皇帝挑了挑眉梢,神态依然闲散。

  “倘若属实,此事可会牵连贺贵妃?”路映夕语气微含关切,不浓不淡,恰到好处。贺氏一族权势显赫,贺老将军手握西关兵权,贺大公子官拜礼部尚书。那凌虐兰姑之妹的人,是贺老将军的小儿子,此少年声名狼藉,喜好女色,阴毒狠辣,在房事方面尤甚。此次皇帝若是严惩,恐怕朝堂将有政变。若是不罚,又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件事,足够叫皇帝头疼一阵子了。

  “皇后可有高见?”皇帝的眸子眯起,隐有不悦。

  路映夕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皇帝蓦地压低身子,胁迫性地盯着她,冷冷道:“莫要试图挑衅朕。”

  路映夕绽开婉约笑容,柔声回道:“挑衅?臣妾不敢。”

  皇帝眸中的凌厉杀气一闪而过,随即敛去,衣袖一挥,冷淡道:“朕胃口尽失,皇后自己用膳吧。”

  “臣妾恭送皇上。”路映夕仿若不察他的愠色,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望着那明黄色的颀长身影,直至消失于视野中,她才轻轻地眯了一下眸子。他未发怒,就已流露出肃杀之气,可以想象当他真正大怒时会是多么可怕。

  
第十一章:看透汝心


  贺氏的事并不棘手,路映夕暂且不理,施施然前去天牢探望南宫渊。

  她面上虽然从容,其实心底隐约涌着不详的预感。可却又找不到头绪,如此忐忑的感觉,令人难安。

  午后的天色明媚,但牢狱里一贯阴暗,常年燃着烛火,混杂着复杂的气息,脏污龌龊。

  “师父。”她轻唤,挥退了守牢的四名狱吏。

  “怎么又来了?”南宫渊清淡微笑,眉目俊逸,墨眸温柔。

  “师父,他们可还有用刑?”她低了嗓音,不放心地端详他全身。幸好,除了原有的鞭伤,再无更多伤痕。

  “没有,别担心。”南宫渊双脚受缚,困于牢笼中,脚下铁链喀嗒作响,但他伫立在牢柱后,神情仍是一片云淡风轻。

  “皇上可有亲自来过?”路映夕微微蹙眉,觉得那铁链异声极为刺耳。师父并非重犯,却被如此谨慎地囚禁,可见慕容宸睿决不可能放师父自由。

  南宫渊颔首,浅笑道:“他来过,给我吃了一种药。”

  路映夕不禁大惊,急道:“是何药?”

  “只是祛功散而已。”见她眉头又皱紧,南宫渊的语气越发柔和,好言诱劝,“映夕,你这般担忧我,我便成了你的负担。你知道的,这是我不想看见的事。”

  “师父……”路映夕轻幽低唤一声,明眸中闪过一丝脆弱。如果可以,她现在就劫了师父走,从此就算逃亡天涯,她也心甘情愿。可是,师父是这般高雅绝世的人物,她又怎能害他背上与帝后私奔的污名?

  “映夕,我留在这里,不是要拖累你。”南宫渊幽深如古井的眸中浮现一点波澜,似怜惜又似无奈,“你天生便是尊贵非凡的命格,但将来你会遇上一个大劫。我留下,是要帮你避劫。”或者说,是帮她挡煞。他愿承受那未知的苦痛,只要她平安喜乐。

  路映夕眉心紧锁,始终没有舒展,低低地道:“师父,你服了祛功散,内力全无,映夕担心……”担心万一哪天慕容宸睿要狠下杀手时,师父无法逃命。祛功散本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毫不伤身,只是封住人体内几处重要的气脉,但却无药可解,只能枯等三个月的药效过去。

  “映夕,告诉你一个秘密。”南宫渊笑容煦暖,宛如春风吹拂,沁人心脾。

  “秘密?”路映夕疑惑地看着他。

  他凝睇着她,笑意不减,缓缓道:“我必不会死于这皇宫之内,如此你可以放下心头大石了?”

  见他眸光清朗宁和,她终于漾出一抹微笑,用力地点了下头。

  这时,囚室外响起几句模糊的对话声。路映夕神色一凛,侧耳倾听。

  “皇贵妃,皇后娘娘在里面……”

  “所以本宫不可以进去?”

  “不是,可是……”

  “让开!”

  伴着一声气弱的厉喝,牢门猛地被推开。路映夕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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