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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宸睿勾动唇角,笑得意味深详:“也没有想过要以此为要挟,使你可以以独占后宫?”
“没有!”路映夕答得笃定,却又隠含几分怅然,语声微微低浅了下来,“当年姚凌都无法得到,我又如何敢去奢望。”
慕容宸睿的眸光幻动,波光晦暗,复又恢复清澈,口中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
路映夕蓦地抬眸注视他。
“往事巳矣。”慕容宸睿却只是这样喟叹一句。
路映夕浅浅地笑起来,以宫廷称谓娓娓说道:“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以皇上的性格,必不会无条件为臣妾废除后宫。”
慕容宸睿亦扬起笑容,朗声道:“朕的皇后一如既往的聪慧,那么可知这回朕有何条件?”
路映夕不假思索地接言:“废除后宫并非一己之事,需待局势穏定,又需确认臣妾没有异心,如此皇上才能安枕,臣妾可有说错?”
慕容宸睿赞许地颔首:“皇后确实是冰雪聪明。”
路映夕含笑睇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有些东西她巳不再强,求惟求腹中宝宝能够安然出世。皇后之尊又如何?权倾天下又如何?她原就不是野心巨大的女子,只是世事不由人罢了。
“为何你不问栖蝶之事?”慕容宸睿忽而问道,定定凝望她。
“栖蝶腹中孩子的父亲是何人?”路映夕从善如流地问。
“你离宫后,朕曽有一次酒醉。”慕容宸睿似是刻意一顿细看她的神色,见她平淡自若,才継续道,“朕的酒量一向不差,但那夜醉得异常快。翌日醒来时,栖蝶一丝不挂地躺在朕身边。”
路映夕的眸底闪过一丝气恼,但面上波澜不惊,散漫道:“那的确是龙种了?”
慕容宸睿的唇角扬高,语带戏谑:“朕聪明的皇后猜不出其中蹊跷么?”
“皇上被下药了。”路映夕的语调没有起伏,极为淡然平缓。
“是。”慕容宸睿点头。
“以皇上的精明睿智,竟看不穿此等招数?”路映夕弯了弯菱唇,微嘲道:“倘若皇上真的中了招,那就是臣妾高估了皇上。”
“许久没有领教皇后的伶牙俐齿,朕倒真有些怀念了。”慕容宸睿笑望她,嘴角浮起几许兴味和温情。
“皇上这是意图转移话题?”路映夕不接他的茬,顾自追问道,“既然皇上看透了栖蝶的伎俩,自然不会让她如愿,那她缘何会有身孕?”
“这几日都不见你问,朕还以为你不介意。”慕容宸睿扬眉笑得俊朗惬意,似乎心情份外愉悦。
路映夕知他所想,索性如他所愿地承认:“臣妾亦不过是小女子,度量小、心眼小,怎会不介意?臣妾一直不问,不正是等皇上主动开口解释么”
慕容宸睿听着轻笑出声,满意地道:“你早该这般诚实。”
“现在皇上可以为臣妾解惑了吗?”路映夕微恼地横他一眼。
“可以。”慕容宸睿满眼笑意,缓缓道:“当时朕巳察觉酒中有异,便假作饮下,再以内功逼出热汗,让她以为朕欲火难耐。”
路映夕抿起唇,不吭声地盯视他。
“她一再挑逗,朕只作陷入昏睡,无法与她──”慕容宸睿识趣地省咯掉一段描述,直接说出结果,“隔日清晨,她便赧然委婉地让朕知道,朕与她巳有肌肤之亲。她以为朕中了媚药意识不清,想要就此赌一把,朕自是顺她的意,佯装微怒,継而再接受了那‘事实’。月余之后,她声称有了身孕,太医确诊是喜脉。”
路映夕皱起黛眉,脑中不自控地浮想栖蝶挑逗容宸睿的画面,心底不自抑地冒起酸气。但她嘴上还是理智冷静地分析道:“栖蝶早前就曽宣称有孕,依臣妾之见,那次应是服用了一种奇药,造成喜脉假象。而此次,亦可能是故技重施。”
“无论她是真有孕,抑或故作假象,都与朕无关。”慕容宸睿撇清关系,才正色道:“霖国想要借她扳倒朕,未免太小觑朕的能耐。朕早巳有部署,将计就计──”
他忽然收了声,眯眼望向房门。
路映夕绽唇一笑,配合地提高音量道:“不知这家客栈可有供应热水?满身尘土着实难受。”
房外的轻微声响似又消失,房内的两人相视一眼,心中皆升起戒备。
“映夕,不论一会儿发生何事,你都不准冲动,朕会保护你!”慕容宸睿压低嗓音,叮嘱道。
“臣妾晓得。”路映夕顺从地应声,同样低声轻语道,“有人上了房顶。”
“而且不只一人。”慕容宸睿的深眸中乍现丝丝寒光,杀气涌动。
正当两人全神贯注地警戒着,房外一串脚声由远至近,跟着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何人?”慕容宸睿扬声一喝。
“慕容兄,我有事找路妹妹相谈,可方便开门?”门口传来的是段霆天爽朗的声音。
慕容睿神色一沉,握住路映夕的手,携她一起走向房门。
木门扇吱呀地打开,即见段霆天阳光般的亲和笑容。
“何事?”慕容宸睿不着痕迹地挡在路映夕前面,若无其事地淡声问道。
“有一件与霖国有关的事,我想单独与路妹妹谈一谈,不知慕容兄可介意?”段霆天温言有礼地询问。
“介意。”慕容宸睿却毫不给面子,一口回绝。
段霆天无奈地耸耸肩,扭头往后喊道:“前辈!前辈!快来帮忙劝劝慕容兄,我确有重要的霖国皇家秘辛要与路映妹妹倾谈。”
“你这段小子真麻烦!”人未到声先至,旋即一道灰色身如急风般飞掠而来,眨眼间就站在了走道上。
“慕容老弟,做男人一定要器量宽宏。”灰袍老者一副教训的口吻,慢悠悠地伸手往慕容宸睿的肩上一拍,“有老人家我在,你还怕段小子吃了你家夫人不成?”
慕容宸睿脸色僵硬,右边肩膀略微低斜,额上暴起数条青筋。老者看似在轻拍他的肩,实则却是运上内劲如千后石般压着他。
路映夕见状一叹,徐徐道:“就在天井那儿谈吧,段兄意下如何?”客房位于二楼,站在走道上便可望见底下的天井,她如此提议是不希望慕容宸睿被师尊刁难,同时亦可看见她的情况。
“路妹妹决定便是。”段霆天十分好说话的模样,笑弯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慕容宸睿却没有这般好情绪,目光巳是凛冽森冷,胸腔内的怒火即将迸发,此时老者却轻巧地挪开了手,笑嘻嘻地凑在他耳边嘀咕:“慕容老弟,我以玄门的名誉起誓,会在这里陪你看着你家夫人,若小徒孙有分毫损失,你大可唯我是问。”
路映夕亦在他身边轻轻地道:“别担心,我会万分小心。”
慕容宸睿紧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他若敢有异动,你毋须对他客气。”一枚小小的暗器从他掌心传递到她手里。
白发老者在一旁发出鄙夷的嗤声:“有我在此,段小子敢有什么异动?”
段霆天闻言不以为意地朗笑:“前辈所言甚是。”他现在仅仅是想与路妹妹相谈一番,他们瞎紧张什么?该紧张的时刻,还没有到。
垂掩眸子,他眼底的暗芒迅速隠去。
第四卷 第十九章 意料之外
夜色正好,星光璀璨,皎月明亮。
院落天井处,两人面对站立,姿态悠然。
“段兄,有何秘辛要告诉我?”路映夕带着沉静微笑,开口问道。
“过两日就要进入霖国境内了。”段霆天不着边际地感叹一句,举目望月,吟道,月是故乡明。“
“霖国有段兄如此爱国之士,真是幸事。”路映夕笑容不変,闲闲搭腔道。
“路妹妹,你这么说似乎并未把你自己当做霖国人。”段霆天收了视线,定定看她。
“霖国从未养育过我,而我从不曾饮过霖国之水,也未曾食过霖国之粮,如何算是霖国人?”路映夕的语气甚是漠然。
“但你身上却流着霖国皇室的血。”段霆天语声温和,循循劝诱道,“无论是为了霖国,还是为了养育你的邬国,你都没有理由站在皇朝那一边,不是吗?”
“不对。”路映夕不由绽开浅笑,“段兄此言差矣。皇朝是我夫君之国,这还不算理由吗?难道你不曾听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句话吗?”
“如此说来,即使邬国将来有灭国之危,你也可以坐视不理?”段霆天的眼中微微泛起锐光。
“邬国今次遭遇危难,我已竭尽所能去挽救。如果将来还有同样的事情发生,那已非我能力所及。”路映夕抬首往二楼的客房方向望了一眼,唇角含着一丝清柔笑意。
“心意已决?”段霆天的声音陡然低沉了下去。
“是。”路映夕没有犹豫地应道。
“好!”段珪天斜勾嘴角,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音压得极低,“路妹妹,一直以来我都有心维护你,一再劝你回霖国。既然你不领情,我也只好痛心割爱了。”
“割爱?”路映夕轻轻笑起来,“若是真的‘爱’,又岂割舍得下?”
段霆天眸光一闪,如刀锋亮起寒光。
“如果段兄要与我说的就是这些,那么我心领了。”路映夕脚下微退一步,心中已有防备。
但段霆天并没有任何不善的举动,俊脸上挂着迷人笑容,道:“路妹妹别急着走,我想最后确认一下。”
“确认何事?”路映夕略眯起明眸,接言问道。
段霆天笑得依旧亲切无害,不紧不慢地道:“你需知,你若选择站在皇朝那一边,你腹中的孩子就不容于我国和邬国。返回皇朝的路途还颇远,你觉得你能够一路平安无碍?”
“段兄,这话可算是明白的威胁?”路映夕向他摊开一手,掌心里的一枚小小暗器赫然显露于月光下,“就算不用暗器,我若要你的命,也非难事。你虽谙医术,却未必比我更擅长用毒。”
“杀了我不抵用。”段霆天毫无惧色,大言不惭地道,“两国之中高手无数,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才。”
“坦白告诉你,我和慕容宸睿并不打算迸入霖国境内,明白我们就会从西北边的边塞沙漠返回皇朝。”路映夕顿了顿,缓缓又道,“我还需要段兄的药血相助,所以恐怕段兄暂时不能回霖国了。”
“你们要挟持我?”段霆天作势大惊。
路映夕但笑不话。他分明已经埋伏了杀手在客栈的屋顶,显然他早料到她和慕容宸睿不会轻易踏入霖国,故而干脆一不做二休要在此地撕破脸。
“好吧,无法迖成共识,我也不再哕嗦了。”见她态度坚定,段霆天无奈地摊了摊手,双目中透出一丝惋惜。她是一个有才华的女子,但从来都不曾发挥到极致,他原想做伯乐,可惜她不愿当千里马。
路映夕抿唇淡笑,向他轻轻颔首,便转身往二楼的木梯走去。
夜深了一些,又开始刮起大风,呼呼作响。
路映夕一到楼上,慕容宸睿就大步迎向她,展臂揽住她。
“要不要这样紧张?”走道的那一边,灰衣老者不满地咕哝。
慕容宸睿搂着路映夕朝老者走去,一面不悦地回道:“明知危机四伏,前辈还让你的徒孙去冒险?”
老者十分不以为然,撇嘴嗤道:“不就是十来个小子蹲在屋顶上吗?这也称得上‘危机四伏?’”
慕容宸睿巳是气结,不屑再和他多说。若映夕没有怀孕,那也需过于担心,但如今情况特殊,他如何能不紧张?
老者见他一脸阴沉,妥协似的好言道:“算了算了,到时候就由老人家,我出战,你小子就守着你家夫人。”
“不过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要了段小子的命。霖国与我玄门渊源甚深,百年之谊,断不可破坏。”老者敛了嬉笑神色,郑重地道。
慕容宸睿仍是不睬他,顾自携着路映夕入房,眼见就要关上房门。
老者一把挡住门板,气得直跳脚,嚷道:“你个慕容混小子!老人家和你说话,你少装听不见!”
路映夕不禁莞尔,启口道:“师尊,您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段霆天别逼人太甚,我与宸都会留一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