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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舍的厅堂格局小,容纳不了多少人,因此只有一些首脑级人物聚会,气氛颇为凝重。
凌晨一场激斗,钦差府走狗狼狈地撤走,浑天教与月华门虽然是胜利的一方,但这只是表面的假象,不但损失相当大,而且劫宝的大计落空。计划还没有实施使损兵折将,他们是最大的输家,可怜的真正失败者。
浑天教损失最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要是没有月华门恰好赶到,肯定会全军覆没。
黑道组合在江湖虽然聚众结伙称雄,骨子里仍以个人声望扬名立万,为非作歹皆在暗中进行,在法网的空隙中生存发展,与治安人员间,存有某种默契,谁也不愿走极端你死我活。
像这次官兵与强盗作战的方式拼搏,黑道人士必须绝对避免发生。
浑天教如果有见识,应该在发现警兆之后,尽快全力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绝不可以心存侥幸全力一搏。
钦差府走狗不是官兵,但比官兵更有权势,具有更强大的打击实力,浑天教真不该强应战的。
月华门是被殃及的池鱼,不得不挣扎图存,善后期间了解经过之后,把浑天教主挖苦得体无完肤。
难怪在首脑们聚会时,气氛凝重人人愁眉苦脸。
双方合作谈判协调,前后为期将近百日。
目下进入行动期,双方的首脑人物早有往来。
浑天教的杭教主是主人,参与的有副教主南人屠范一信、红花堂法主花花太岁朱信、白藕堂法王杭一元、青莲堂法主万凌霄。
月华门是门主云裳仙子陈云棠、外堂堂主夺命飞虹李如花、副门主阴神传灵姑。
阴神传灵姑,正是鬼见愁掷剑飞刀,救出鬼门关的白衣女郎,一个美貌如花心硬似铁的女强人。
月华门通常在举行拜太阴仪式,或者有警时集体出动,才正式穿白衣露面,平时不穿白衣避免暴露身份。今天聚会,他们仍穿白衣。
外堂堂主夺命飞虹李如花人才一表,年约四十上下,显得英俊潇洒,配称人间麟凤。
门主云裳仙子更是貌美如花,半百芳华正是女人最成熟,风华绝代的盛年,一举一动漾溢出高贵风华,称仙子名符其实。
看似双十年花的副门主阴神传灵姑,美艳不下于云裳仙子,更多了两分青春气息。可惜美丽的面庞,不时呈现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气势,令胆气不足的男人却步。
但她喷火的曲线玲珑身材,却流露出今男人神魂颠倒的醉人风情,也表示出她不是神,不是不可亲近亵读的灵界异类,而是可爱的漂亮凡人。
月华门的三男女,流露在外的风华与气质,与贵戚名门毫无差别,没有人敢说他们是黑道的不法之徒,真是人不可貌相。
浑天教的人,可就不中看啦!怎么看皆是歹徒恶棍,泼棍亡命的形象极为鲜明。
副教主南人屠范一信,简直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喝血夜叉,或者强盗土匪,令胆小的人一见魂飞。
这就是眼下所见的景象:贵戚名豪与土匪强盗,相处一堂谈判歧见。
“极乐散人所带领的爪牙并不多,你们怎么可能栽在他手中?”云裳仙子说的话份量不轻,有责难的意味:“按协议,你们可分七成珍珠金宝,跳动的人也占七成,人数该在一百人左右,应该可以对付得了极乐散人这群爪牙。结果,你们……”
“我们的人还没全部赶来会合,会合期还有两天。”杭门主硬着头皮说谎,当然不会将人数不足,在严家洲临时捉年轻力壮陌生人充数的事透露:“而且事发仓卒,走狗们每一个牛鬼蛇神,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们措手不及,所以……天下间的事,如果都可以保证不犯错,世间就不会有失败的事发生了,我已经为造成的错误付出代价。”
“我已经调查过了,你这些人中,只有三五个人武功不俗,其他似乎都是滥等充数的弟子。江湖朋友对贵教的实力评价甚高,想不到却是言过其实虚有其表。我好后悔不该和你联手合作,江湖上有无数实力雄厚的组合,我却一时失算,偏偏找来一个虚有其表的组合联手,行动还没展开,就损兵折将灾情惨重。看来,唯一可做的事是分道扬镳了,你有何打算?”
“咱们实力仍在,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你还想继续进行?”云裳仙子大感意外:“计划已泄,走狗们正在设法把咱们一网打尽,下一批从江湖上分来的众多高手,必定群魔乱舞蜂出蚁聚。哦!你该不是无意抢劫上贡珍宝,而是有意找走狗们报私仇吧?”
“胡说,女人就会胡思乱想。”杭教主的大男人想法脱口而出:“我有一位军师,神机妙算料敌如神,今后由他策划,胜算可增至九成。咱们实力仍在,不能放弃。走狗们料定咱们经此失败,必定远走高飞一哄而散,正好出其不意,也给他们来一次措手不及,必可成功。”
“哼!既然你有一个这么好的人才,怎会被走狗们杀得零零落落?”
“我这位军师,是昨晚赶来的。连夜撤离严家洲,就是他的主意,如果没有他,世间恐怕没有我这个人了。我信任他的能力,由他全权策划,几乎可以保证已成功一半了,后一半他手中自有乾坤。”杭教主所说的军师,是鬼见愁赵雄。
这期间,确是鬼见愁掌握大局。
杭教主是个没有远见,心浮气躁的人,但还能接受鬼见愁的意见,鬼见愁也没让他失望。
连讨厌鬼见愁的花花六岁,也不再表示异议。
“如果这时咱们分道扬镳,一拍两散,今后永远没有获取百万金银珍宝的机会了。”赤练蛇万法主乘机鼓吹:“机会一失永不会再来,你我一教一门,日后只能吃力地在江湖逐鹿,为了几两银子费尽心机争取啦!”
百万金银珍宝,只是抽象的形容词。
事实上天下各地的钦差税监,将所搜刮的金银珍宝,以上贡品名义,每年分四五次万里迢迢运往皇都,每次金银约在十余万两左右,不敢每年一次交运,怕沿途被不知死活的暴民抢劫,宁可分少量多次启运。
除了金银为主之外,另有勒索大户与挖掘古坟所获古玩珍宝,与征夺得来的美女,和阉割了的小童(作为小太监使唤)。
这些古玩珍宝,价值很难估计,平民百姓信口开河说价值百万,百万两字其实意指大财富而已,并非真的价值百万金银。
如果是一百万制钱,算金银数量不算多。一两银子目下可换制千余文,黄金一两可兑换五六两银子。
古代所称的百万富豪,指的是制钱而非金银。
在江湖逐鹿为非作歹,为的是名和利。
一般说来,千方百计用尽心机,昧着良心谋取百十两银子并不容易,十个闯道英雄九个穷,穷才会不择手段无所不为。
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要发横财,在平民百姓中有多少横财好发?
百万金银珍宝,谁不眼红?这才算是横财,值得用性命去争取。
为一文钱打破头的故事,不是奇闻。
“我要和你的军师谈谈。”
云裳仙子意动:“希望他有让我信服的才华能耐。”
“保证你不会失望。”杭教主欣然说:“我这位军师的武功造诣,难登大雅之堂,但他的见识与智慧,我敢保证是超一流的旷世奇才。咱们先商议脱离险境的办法,然后要他去拜望你们。”
脱离险境是唯一要务,走狗乘势将很快地卷土重来,在湖广地境,已没有安全的庇护所。
钦差税监陈阎王的上贡品,先后受到两次抢劫,第一次被劫走十八万两银子,位于武昌上游的石首县江岸。第二次发生在荆州虎牙山江面,匪徒死伤近百,失败被俘的也有二十名,上贡品无恙。
走狗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因此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在匪徒们发动之前加以扑灭,因此陈阎王的心腹十八妖魔,也有一半派出活动。
极乐散人只是搜捕匪徒的几路指挥者之一,实力并非最强的一队,如果把负责巡江的一队召来,凭一教一门这六七十个残余,覆没的命运便注定了,如果不能在强敌到达之前离开逃匿,大事休矣!
半个时辰后,三家村人去村空。
不久,极乐散人果然卷土重来,人数多了一倍,立即着手追查去向,誓获杭教主才甘心。
一月后,小扬州高邮州。
扬州府是天下闻名的花花世界。
天下最赚钱的官吏河工与监政大臣,皆驻节扬州。
承办筑河材料的供应商,与承销官盐的特权大富豪,基地也在扬州。
官商们互相勾结上下其手,在扬州可说要什么就有什么,一掷千金的人比比皆是,酒色财气繁荣了这座世纪末大城。
高邮州属扬州,是盐运进入大漕河的第一站。早些年开挖避开高邮湖风浪的内河,市里便畸形地繁荣起来,比扬州并不逊色多少,所以称为小扬州。
扬州是天下级黑道群豪的猎食场,高邮则由次级的天下豪强所控制,以吃水饭的朋友为主。
陆上的好汉因组合太多,难以组合成庞大的组织,各自为政明争暗斗,不成气候。这些人也志不大财有限,因此不怎么引起官府的注意。治安人员的目标,放在吃水饭的英雄好汉身上。
水上豪霸人多势众。实力雄厚,必须严加提防,不容许同时做出太多的骇人听闻血案。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双方都遵守不成文的平衡游戏规矩。
一旦超越公认的界限,那就必须找出一些人服罪或顶罪,是否真是凶手罪犯,那不是问题,与情理法无关,只要有人承担就大家相安无事,不至于走极端,粉饰太平但求得过且过,出来的人是否枉死不必追究。
在高邮州混口食并不难,想混出大局面却非易事。野心不大的个人或组合,在这里潜伏生息非常安全。
高邮的漕河码头规模可观,一次可以停泊三百艘漕船,本来就是扬州以北的宿站,官船与往来的客货船,皆在这里停泊一宵,每天不分昼夜,皆有许多船只停泊或往来,旅客成千上万,谁也没有闲工夫去调查往来者的身份底细。繁荣的大城市,才有牛鬼蛇神的活动空间。
这天傍晚,一艘中型客船靠上码头,旅客有男有女,似乎都是些颇有身份的人。所有的旅客皆在船上住宿,仅有一些船夫在码头活动。天一黑城门便关闭断绝往来,船夫不进城理所当然。
没有人会注意这种普通客船,一些黑道混混,也因旅客不下船而无法制造不法勾当。
舱门左侧,悬了一盏防风的红色灯笼,四个黑色大字写的是:百忍堂张。
没有人对这盏写了堂号的灯笼起疑,虽然与船的悬挂规则不合。
第二天,船并无启航的迹象。
午后不久,改穿了宽大青长衫的鬼见愁赵雄,容光焕发显得英俊潇洒,腰带系着荷包、扇袋,表示财富身份的吉祥如意佩饰。
黑油油的头发束了发结,神似一位豪门公子少爷,与在李家客船上的传奉官兄弟差不多,反正都是有身份地位上等人的装扮。
两名船夫在舱面迎接他,船夫信手取下灯笼。灯笼是信记,连络上了便除去。
拉开舱门进入前舱,他怔住了。
穿连身素雅衫裙,大姑娘打扮的兰小霞姑娘,美丽的面庞上有喜悦的笑意,神情十分动人。
不能称之为小姑娘了,该称美得令人目眩的大姑娘,美好的曲线玲珑身材极具诱惑力,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醉人幽香,与那天剧斗后的汗味迥然不同。
“哦!怎么是你们先来?”他剑眉深锁,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情:“计划中不是订好了吗?由月华门的人先来。兰姑娘,是不是出了意外?”
“咦!我不能带人先来吗?”兰姑娘动人的微笑消失了,不悦的表情写在脸上:“先来布置用得着我。我已经在江湖走动了,一切都得留心学习汲取经验,先来观察形势,有什么不对吗?”
“月华门的人,对江湖形势有相当深入的了解,秘密活动经验丰富,熟悉门路,他们先来工作展开事半功倍,所以说好了让他们打前站。我先来布置,手段计划和接触面,都是针对月华门的专长而策划的。你们先来,我的计划便被打乱了。”
“你认为我不如月华门?”兰姑娘老毛病又犯了,总认为不论那一方面,都比别人高一级。幸好这次的表现,比上一次好些,甚至有几分娇嗔韵味,十分女人味的柔顺,不至于伤害对方的自尊。
“你像个敢在下九流蛇窝鼠窟活动的人吗?”他笑了:“量才为用;你只能派去打上猪婆龙孙海的水寨,逼他那些高邮湖水贼,把你当姑奶奶奉承。我敢给你打赌,月华门那位风华绝代的门主云裳仙子,一定有本事扮成西门教坊的官妓,娇滴滴深入第三流的留香院,把躲在小桃红香闺避风头的水鬼郑昌揪出来,让那恶棍心甘情愿,把在东山东狱庙旁的大宅,借给她安顿百十个人。”
“哦!你把高邮的地头蛇全摸清底细了?”
“我没有做英雄好汉能耐,心安理得做混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