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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府在城内的府前街,本身的走狗很少干涉城外监务署爪牙的事,各有发财的门路和手段,搜刮勒索的对象也不同,虽然目标一致,但真正推心置腹共襄大计的时候并不多,因此一些重大事故,双方都避免提出,以免损害到自己的权益。
监务署的爪牙光临雷塘史家,钦差府的走狗就毫无所知。要命阎罗的人,十之七八布在城南郊各处,不曾留意城北郊的事,城北郊与西北是风景区,罕有江湖人活动,因此懒得理会。
监务署的爪牙带走了月华门七俘虏,避免与赵八冲突。
赵八可能是鬼见愁,这个亡命惹不得,惹了将付出可怕的代价。
鬼见愁威震江湖,连鬼见了也发愁,夜间与鬼见愁玩命,十之八九会送命的。
江湖有一些超级高手名宿,提起鬼见愁也心中有点发虚。
俘虏很可能藏人监务署,前往抢救大概错不了。
救人如救火,俘虏中有他必须抢救的人。
月华门的副会主阴神傅灵姑,他忘不了的女人。
他深信杀他灭口的毒计,出于浑天教的杭教主,与月华门无关,浑天教才是劫贡船的主谋。
雷塘史家至府城不足十里,脚程放快些片刻可到。
雷塘的水道并没直接流至府城,河道以溉田为主,弯弯曲曲流至城郊的小河溪,算里程真有二十里以上。
小乌蓬形容为浮龟,似乎名实相符,只能在风平浪静的小河溪行驶,只有一支小桨,人坐在船后用手或脚徐徐划动,站起来稍一大意,重心不稳就会翻船。
如果多载一个人,塞入舱内,身材高的人坐着也伸不直腰,速度奇慢。
走狗们乘坐小乌篷夜遁,绝不可能在一两个时辰内到达府城。可以想见的是:在某处地方登陆赶路。
在路上等,定有所获。除非走狗们在半途另有巢穴,不然在必经的路上一定可以等得到的。
城东北角卸接漕的绕城大街,就是必经的路。
东北角的街巷只有两三条,天黑后就行人绝迹。
夜间不可能入城穿城而过,非绕东门外街道不可。
大群爪牙经过此地,决难遁形。
街尾沿城壕北岸,向东延伸至漕河旁。漕河旁有凌乱散布的民居,不再是市街。在这里如不沿城根小街南下,就得乘船驶往城南。
刚赶到东端的街尾,便听到前面传来不寻常的脚步声,心中一动,不假思索跃登街旁的瓦面,像越屋的灵猫,警觉地留意脚步声传来,他急掠而进。
街道已尽,前面隐约可看到三两处灯光,那是半里外漕河东岸的民居,位于城东北角。街尾以西,是绕城小径,偶或路旁出现三两座士瓦屋,两旁杂草荆棘丛生,竹丛小树散布其间。
十余个浑身黑的人影,正从东面到达街尾,聚在一起商量片刻,随即两面一分,隐藏在路两侧的草木丛中。
一个黑衣人隐身在街尾最后一座民宅旁,监视黑沉沉的小街,有人接近,可用声号通知五十步外埋伏的人。
他蛰伏在最后第二家房舍的瓦面,隐约可看到那些人布伏的动静,心中疑云大起,这些人是何来路?
不可能是钦差府或监务署派来接应的人,府城附近的走狗,不可能知道雷塘史家有变。
他第一个念头是:这些人碍事。
他的打算也是在这里等候,要尽快抢救受伤被俘的阴神傅灵姑。有这些人在,情势对他不利。
他不能立即动手将这些人赶走,雷塘撤回的人很可能快到了。而且,他也不能把来路不明的人赶走。
静观其变,是唯一的选择。
◇◇◇
◇◇◇
◇◇◇
好漫长的等待,其实为期甚暂。
时光飞逝,但在他的感觉中,漫长得像是分秒如年,焦躁难安,心乱如麻。一旦对某件事或人关切过甚,他便失去应有的冷静。
不久,听到脚步声,看到了大踏步而来的五个人影,几声短促的犬吠打破了夜街的沉寂。
示警的忽哨声传出,负责了望的人悄然后退。
领先开路探道的五个人,是穿了墨蓝色劲装的大汉。后面五六十步,大队各式各样打扮的人,分成两路急走。
中间,是拾了受伤俘虏的担架。共有四个需抬走的俘虏,另三个伤势不算重,但仍得由两个人挟持而行,半拖半推走得相当吃力。
大队后面,还有一小队断后的人。
除了七个俘虏之外,总人数已超过六十大关。打算向这些人挑战的对手,实力必须相当。
布埋伏陷阱,就不需相等的实力,猝然袭击,很可能在瞬间消灭一半人手。
二十余名埋伏的人,似乎没有猝然袭击的打算,埋伏处的末端,三个黑影现身堵在路中,一字排开屹立如山,拦路的意图明显。
五个领先的人看到黑影了,发出一声警啸,戒备着向前接近。后面大队中立即派出十个人,纵掠如飞快速地跟上两面一分。
“想拦路吗?可知道咱们的底细?”一名劲装大汉上前打交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你们是监务署的税丁,没错吧。”中间那位黑衣人声如洪钟,黑夜中也可感觉出傲气:“你们从雷塘史家来,大概已把史百万打入地狱了。”
“咦!知道咱们的底细,仍敢在咱们家门口示威撒野?你们又是何来路?口气不小,消息也惊人地灵通,定然来头不小。谁是主事人?”
“我。”
“阁下是……”
“先不必急于问来路,在下找你们商量一些小事。劳驾,去请贵上三眼邪龙童杰来,当面商量解决之道,双方都有好处。”
看气势和口气,绝不是拦路套交情的,敌意浓厚,陈兵相胁的举动一清二楚。
赶来列阵的十个人中,出来一个梳道髻穿青袍的佩剑人,但不是老道,梳道髻而巳。
“呵呵!阁下好大的口气,摆足了威风。”这人取代了穿墨蓝劲装大汉的位置,笑声洪亮震耳:“敝长上位高辈尊,身份地位也非同凡响。阁下,并不是每个阿猫阿狗,便可随随便便约见身份地位高的人的。至少,阁下该让咱们这些听候使唤的人,知道你是老几呀!对不对?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在何处得意?”
“绝剑徐飞扬。”
“什么?你……你不是在三叉河吗?”
“三叉河的确有浑天教几个小人物藏匿,在下到达的前片刻居然得到风声逃掉了,显然有人出卖消息两面拿钱,把在下拖在三叉河乱闯。幸好碰上好朋友,不但奉告月华门那些人的下落,更告知贵督署已在雷塘史家逗留两天的消息。所以,在下在此地等你们凯旋回署。”
“你那位好朋友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你问得不上道。你如果不去请贵上当面谈,在下将消息转告湖广钦差府的人。你们明里协助他们追查贡船的下落,暗中却积极准备掳为己有,你们双方闹翻了,结果必定难以收拾。”
“该死的!你在威胁恫吓我们吗?”
“也许吧!”绝剑傲然地说:“月华门的门主,仍在邵伯镇附近追查。你们所捉到的几个人,所知有限,把他们送给我,在下领情。阁下,这点要求不算过份吧?”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提出这种狂妄的要求。”那人怒吼:“咱们不干涉你们这些江湖牛鬼蛇神的事,你们却认为咱们的宽容是害怕的表现,以为吃定咱们了,真是反了,去你娘的。”
声落人前冲,一双大袖连挥,罡风似殷雷,猛烈的气旋像起了一道龙卷风。
“什么东西!”绝剑叱声似沉雷,压下了袖风的呼啸,双掌连环拍出,每发两掌就踏进一步。
气旋劲流声势倍增,罡风声也倍增。
砰然数声狂震,人影倏然分开。绝剑斜退三步,脚下一乱。那人却像是倒滑五六步,几乎失足跌倒。
“杀!”绝剑怒吼,追电剑出鞘,吼声如雷震,似乎附近的房舍也在撼动,引起一阵激烈的犬吠。
伏兵齐发,暗器似飞蝗。
“噢……”狂号声大作。
绝剑像扑入羊群的猛虎,追电剑幻化为白虹,速度之快无以伦比,三四丈空间似乎已不存在,剑光一闪即至,无情地贯入那人的心坎要害。
剑光一旋一吐,另一名大汉应剑而倒。
好一场残忍的血腥大屠杀,伏兵冲出时,二十余种暗器先向人群集中攒射,刹那间便倒了二十余个人。
监务署的爪牙虽然事先已全神戒备,却没料到路左右有伏兵,暗器无情地汇合,一切的反应皆嫌太迟。
有备攻无备,埋伏的人注定了是胜家。
混乱中,谁也没料到会有第三者冒险加入。
三个受了轻伤的俘虏都是女的,双手被反绑,压制了气海便不能运内功反抗。
挟持她们的六个人,在同一瞬间被暗器击倒了三个。另三个不得不放弃俘虏,挥刀舞剑挡住两个冲来的黑衣人。
三个女俘没有人挟持,脚下一软向下仆倒。非仆倒不可,混战中非常危险,暗器横飞,倒下被击中的机会减少。
一声惨号,三个爪牙一冲出便倒了两个。
“谁是阴神傅灵姑?”冲到的一名黑衣人大声问。
“我……是……”躺在地上的一名女俘虚弱的语音,在兵刃交击与呼喝声中仍可听得到。
“我带你走。”黑衣人一把将她揪起,粗鲁地搁上左肩,大喝一声,一刀把冲近一名爪牙的肚腹剖开了。
鬼魅似的黑影同时幻现在黑衣人身后,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背领扭身便摔,一手夺过阴神,抱住双腿弯扛上肩,钻出刀光剑影丛,向不远处的街口急掠,有若星跳丸掷,三五起落便消失在屋角后。
东面与北面的市街,人声嘈杂,胆大的人纷纷启门外出察看,地方的厢长坊长责无旁贷,出外查看究竟,灯笼火把逐渐增多。
警锣声传出了,恶斗也结束了。
监务署的爪牙,留下四十余具尸体,其他的人见机逃走了,然后带同钦差府的走狗前来善后。
人心大快,震憾了扬州城。
税丁被杀,大快人心。
善后的人带走了尸体,禁止甘泉县的治安人员过问。钦差府的爪牙有绝对的权威,不许官方过问,治安人员乐得清闲,大血案不被牵连,老天爷真可爱。第十九章
赵辛救到人心满意足,必须乘乱退出现场,扛着阴神撤至郊野,远离现场到达安全区。
进入一座杨林,在林缘将人放下,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大感宽慰。救人出乎意外的顺利,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居然大功告成不费工夫。
首先他替阴神解绑,一触那双捆得要麻木的纤手,他像被蝎子螫了,一跳起来。
“你……你为何冒……冒充阴神?”他俯身揪住女人的衣领将人拉起,仔细察看面貌。
不是阴神傅灵姑,黑暗中面貌仍可依稀可辨。
被俘的三个女人,都穿了村妇的荆钗布裙,一个个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黑夜中仓卒间,怎么可能分辨谁是阴神?情势急迫,也无暇逐个检查。
“是……你。”女人认出他了:“我……我说我是……还来不及说出姓名,你……你们……”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我怎么接二连三尽做些倒霉事?”他怎能怪这个女人?乖乖认命替女人解绑:“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的副门市阴神,真落在监务署的爪牙手中了?”
“是的,押解时她被押在我前面。”女人一面活动手脚一面说:“是杭教主安排我们十几个人,藏匿在雷塘史家的。史百万与杭教主有交情,交情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前天入黑时分,大群监务署的爪牙,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出现在史家,结果……他们不断用刑逼问贡船的藏匿处,一口咬定我们与水贼勾结,抢来的贡船很可能藏在府城附近。天啊!贡船在驶离邵伯镇码头时,便被一群扮水怪的人转手抢走了,那些税丁根本不信,整得我们好惨。赵爷,绝剑没和你走在一起?”
“没有。”他不想解释:“你自己走吧!我得赶快打听消息、”
“赵爷……”
他一掠三丈,不再理会女人了。
他对月华门的人几乎可算陌生,只认识为首的几个人。一教一门的次级人员,也与他保持距离,甚少交谈接触、这个女人姓甚名谁,他毫无所知。
救错了人,笑话闹大了。一错再错,霉运当头。
他必须救出阴神,阴神曾经是他的女人。
平地一声雷,绝剑的声威陡涨十倍。
大屠杀打破了密云不雨局面,震惊的群豪大感恐慌,贡船的着落毫无头绪,便开始向地主开刀,必定激怒四个钦差府的走狗,今后岂不成为走狗驱逐搏杀的目标?
似乎一夕之间,牛鬼蛇神们已在城厢绝迹,避至隐秘处化明为暗。
如果需要在城厢活动,也有志一同化装易容,没有人敢公然活动,如非绝对必要,避免昼间现身,更没有人敢公然佩带刀剑走动。
钞关浮桥河南市,街南尾伸出三条大路。
西南,是至三汊河镇的大道。中间向南稍偏西,可前往桑里。中途有一座小村叫榜林,距府城不足十里。
午后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