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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仍不打算放弃吗?那些财宝……”
“你真笨,你看我像一个贪财的人吗?我冒充李家的人,想混入钦差府,用意并非为了谋财,而是找机会警告税监陈阎王。你想到钦差府行刺,也笨得可以,就算你能接近那奸阉,杀掉他必定替荆州的百姓带来无穷的灾害,他是皇帝派去的钦差,钦差被杀与造反相等,明白了吧?”
“那你……”
“我打算加阉他。”
“你……”姑娘脸一红,拍了他一掌。
“我是说,废了他的手脚,让他成为真正的废人。奸阉本来就是废人,阉上加阉,所以叫……你的人呢?赶快去与你的人会合。”
“大哥,我身上是否长了刺?”姑娘突然撇开正题,挽住他的手膀问。
“你问的是什么疯问题?”赵辛一头雾水。
“似乎我在你身边,你就浑身不自在。所以我怀疑我身上长了刺,你怕……”“鬼话。”赵辛摸摸她的头:“我的处境是颇为险恶,现在更是险恶加倍,有你在身边,我照顾不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阴神的事……”已到了郊外,循小径北行,他将与阴神结交的经过,用颇为含蓄的辞语简略地说出,直到昨晚搭救后的情形,最后说:“由于希望她能脱身事外,祝福她能活到三十,所以希望她向南走瓜洲,远走高飞脱出是非。没想到她不听。可能已经与她的人会合了,身不由己。说实话,扬州目下高手如云,我自己还可以应付,搏斗时生死间不容发,哪能分心照顾另一个人?稍一差错,两个人都死。小妹,明白了吧?你的人多,凶险相对地减至最低。我喜欢你,甚至希望祝福你能活到一百岁。阴神不接受我的祝福,恐怕活不到三十岁,真遗憾!可是我无法勉强她,她也不能接受我的帮助。”
“任何一个黑道组合,都不容许徒众背叛。月华门也不例外,所以她在一脚跨入月华门时,便已注定了她的命运。你如果有心救她,唯一的手段是彻底毁灭月华门。大哥,你办得到吗?”
“办得到,但我不可能去办。月华门不是太坏的组合,敢劫夺皇贡就值得我尊敬。其实当我有意隐起身份时,谁也不知道我是老几。何况以鬼见愁为绰号的人并不少,鬼见愁赵更不易找。你看,我已经有意露名号,这些人仍然不知道我是鬼见愁赵。所以只要她愿保全性命,应该如愿以偿的。”
“你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切实际。不谈她了,她有她的道路,你有你的方向,用不着你替她作长远打算。念在你和她过去的一段情,你已经替她尽了心力。如果没有你大闹雷塘史家,她一定会死在监务署走狗手中的,而且死得很惨,你已经不欠她什么了。”
“毕竟有点愧疚于心,情义有亏,因为我可以废了她的气门,打发她远走高飞的,她成为平凡的人,命保住了。”
“那她会恨你一辈子。”姑娘大声说:“你等于是绝了她争夺利益的机会,逼她做一个平凡的可怜女人。她的同伴叫了她一声,她就随同伴走了;你救了她为她打算,她根本就不听你的。”
“不谈她了,烦人。”他呼出一口长气脚下加快。
小径的行人不多,全是本乡本土的朴实村民。
沿途看不到奇装异服佩刀挂剑的人,似乎已离开风暴区
向后眺望,小径弯弯曲曲,树木挡住了视线,视界仅可及百步左右,没有可疑的人跟踪。
路左出现一座杨林,高仅两丈左右,树龄浅整枝范围也小,林下因此视野有限。
远远地,便看到枝叶摇摇,一个青衣人拨枝踱出,站在林旁目迎他俩接近,借枝叶掩蔽身材面貌,但形影可辨。
“可能是杭教主的人。”他警觉地说:“小妹,除非有其必要,请手下留情,不要伤害他们。杭教主与陈门主例外,但不需你干预,我要和他们亲自了断,必须先擒住他两人问口供,要他们招出其中阴谋来。”
逐渐接近,林中又出来一个人。
林内到底藏了多少人,即使走近也无法看到。
接近至五六十步,可以看到树叶映掩中的面庞轮廓,以及佩了长剑的隐约身材,但还看不清面貌五官。
姑娘将剑挪至趁手处,随时可能拔剑应付意外。
“任何人对你有伤害的举动,我都不会下手慈悲。”赵英华神色庄严,一字一吐:“杭教主与陈门主也不例外,他们最好不要妄图向你下毒手。大哥,请相信我的武功修为,不必一切以我为念,放手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你根本没有替这些徒众担心安全的必要,刀挥出剑发招,不想伤害对方。受到伤害的一定是你。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不伤害对方的要求。我领先。”
半隐藏的两个青衣人,突然向下一挫便消失了。
“他们己有周详的准备。埋伏以待情势凶险。”赵辛止步,神色懔然:“除非我们向后转,不然将一头钻入非常凶险的陷阱里。”
“你不会向后转吗?”姑娘沉静地问。
“我本来就要找他们呀!”
“不是我们?”
“这……”
“我也有权兴师问罪呀!在湖广要不是你扮鬼怪把我救出,这世间早已没有我这个人了,他们所加予我的侮辱与伤害,我有权报复,不是吗?”
“可是,硬闯陷阱,凶险重重,而且愚不可及。”
“问题是:我们非闯不可,不然为何要来?”
“唔!来的目的就是找他们的,他们现身了,那就非闯不可啦!小妹,你几岁了?”
“青春一去不再回,老啦!”姑娘信口答,目光突然一转:“快二九……”
身形一晃,便远退出三丈后。
赵辛的左手,晚一刹那伸出。
“你打算祝福我活过三十岁。”姑娘咭咭笑,得意极了:“这一招你用在阴神身上一定管用,出其不意制住她破气门,她就成了平凡的女人,可以平安没有风险活过三十岁。但你没把三十岁以后的可能风险计算在内,你的神机妙算只能算一时,不能算未来。嘻嘻!后悔了是不是?”
“你这鬼精灵……”他苦笑。
“答应我,不许对我玩花招,你答应?”
“如果……”
“没有如果。我会跟在你后面,保证你到那跟到那。”
“好吧!我答应。”
“我相信你的承诺。”姑娘笑吟吟回到他身边:“大哥,你不会后悔的。”
“这样吧!咱们绕远些,不要在他们预期的陷阱玩命,我们选定有利的决斗战场。”
“对呀!你人孤势单,必须发挥神机妙算的才华,斗智不斗力,才能予取予求。”
两人的话嗓音不低,远在五六十步躲在杨林中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从北面绕走,从杨林的西北围绕林搜索,逐一把埋伏的人逼出来。要砍大树,必须先破除树干的枝蔓。”赵辛像在面授行动机宜。
“对,枝蔓碍手碍脚。把蜂窝弄破三二十个补不了的大洞,蜂子蜂孙便会另找地方筑巢。”
“一教一门的人,都知道我算无遗策。”赵辛一面说,一面向姑娘打手式。
“对,甚至对你的性格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嘻嘻!陈门主知道你好色,所以派阴神勾引你……”
“鬼话。”他无奈地强笑:“面临生死决战前夕,闯荡江湖浪费生命的男人,多少有点自暴自弃的自虐念头,难免产生人生几何,及时行乐的颓废想法。预计中,湖广钦差府的走狗必定倾巢而出,护送财宝数量最为庞大的贡船进京。而一教一门中真正参与劫船行动的人手,不会超过五十名。奇袭并不能保证定可成功,惨烈的搏杀在所难免,我是策划的主将,行动的执行人,是双方的目标,活的机会并不多,所以……”
“别说了,大哥。”姑娘挽住他的手膀:“我错了,我道歉。真正的英雄好汉,一定有软弱的时候,所以说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再坚强些,那就可以称圣人了;英雄好汉绝不可能成为圣人。阴神是江湖浪女,她对露水姻缘毫不介意,你却放不下丢不开,依然为仇敌出尽死力拯救她。我要向你抗议……”
“抗议无效……”
两人的身影,真像电火流光,一眨眼间,便已到达林缘,枪出囊剑出鞘,无畏地穿林猛扑。
林中只有六个人,没有强大的埋伏。
出其不意突袭贯林而入,埋伏的人大感意外章法大乱。
埋伏,暗器最具威力。
两个青衣人刚从树下挺身而起,六把飞刀全向冲来的赵辛集中。
人影下沉、消失。
淡淡的金钱镖就在人影下沉的同一瞬间破空,一闪即逝。
六把飞刀穿枝而飞,全部落空。
“哎……我的手……”有人狂叫,枝叶摇摇。
正德喜钱体积不小,贯入肩井非同小可,右锁骨折断,右臂失去举起的能力,会把人痛得冒冷汗,右半身一动就痛入骨髓。
以牙还牙,看谁的暗器厉害,看谁的技巧高明,神意一动胜负便决定了。
姑娘立即超越,连绕三株杨树,躲过三镖两刀剑.刺穿一名青衣人的右大腿,一脚踢断一名青衣人的右臂。
她不用暗器。仅用如虚似幻般快速身法,抓住空隙便切入行雷霆一击。
刹那间,六个青衣人都起不来了,自始至终。没发生贴身的激烈打斗。
两人配合之佳,有如天衣无缝。
右臂被踢碎手肘的青衣人,是伤势最轻的一个,被赵辛按倒在树下,一掌劈松了左肩骨,双手失去活动能力,完全勾消了反抗的力量。
“我认识你。”赵辛的枪尖,在对方的脸部移来移去,划破了两条小血缝:“你是浊世威龙的心腹,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号。你们的人在此不像布伏,很象故布疑阵。杭教主目下在何处?招。”
“他们应该躲在前面两里左右的农舍。”在旁戒备的姑娘说:“推进到此地来,似乎料定我们一定会走这条路。我记得这个人的面貌,他曾经与赤练蛇走在一起。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大哥,交给我问口供,我要把他弄成一堆零碎,除非他肯据实招供。”
被一个曾经受过侮辱苛待的女人逼口供,情景与后果,会让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的歹徒恶棍做噩梦。
“我招,我……招。”这人怕死,不想被弄成一堆零碎。
“教主料定你会找来、所以在此地等你……”
“人呢?”
“在……在北面。教主知你疑心大,不会硬闯埋伏,你会绕到后面探入,正好陷入后面的埋伏众。我们在这里布假埋伏,引你起疑,没……没料到你……你真硬闯。放我一吗。”
“杭教主看穿你了。”姑娘收了准备逼口供的匕首,不准备再逼供了:“他一定在林北一带作白日梦,梦见我们跌落陷阱任他宰割。”
“那就让他好梦乍醒,赶来寻找梦的结局吧!”赵辛开始解对方的腰带,撕开成两条。
“他回来寻梦?”姑娘意似不信。
“会,一定会。”
“他不笨呢!他是白莲社南天王的门人,南天王号称妖仙,门人已获真传,非常了不起。”
“他不见得聪明,贡船一到手就迫不及待杀我灭口,就笨得无可救药。等着瞧,我会让他来寻梦,但寻的不是好梦,而是心胆俱寒的噩梦。”
“你打算……”
“帮我。”赵辛说:“把这六个混蛋吊起来,在创口上塞入一根分岔的弹性佳小树枝,他们就会痛得呼爷叫娘,杭教主能掩住耳朵,仍躲在陷阱旁做好梦吗?动手,可让靴尖刚好触地,就有挣扎的机会,一挣扎……”
“愈挣扎愈痛苦,很妙。”姑娘兴趣来了,扭住那人的双手开始捆腕。
“放……我一……马……”这人狂叫:“我的右手不……不能吊……”
“那不关我的事。”
◇◇◇
◇◇◇
◇◇◇
六个人的痛苦叫声,足以用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
途经此地的乡民,老远便惊怖地向后转,不敢探视出了何种灾难,本能地远离灾祸。
早些天便有不三不四,或者穷凶极恶的佩刀挂剑人物,在这一带出没。
乡民早就心中懔懔,深怀戒念,一听到可怕的叫号声息,本能地及早趋避,以免惹祸招灾。
因此这一段小径,不再有乡民行走了。
片刻,又片刻。东面里外,几名佩刀挂剑的人,听到叫号声讶然止步,略一商量,决定向后转。
叫号声很可怕,不相关的人,最好不要卷入是非中,以免引起误会,万一被人误指为凶手,跳到河里也难洗清嫌疑。
许久许久,东北角杨林中终于有了动静。
赶来的人不采直线到达,绕至东北蜂涌而至。
枝丫低垂,视界不良,树下杂草丛生,隐身容易。
这附近该是非常理想的埋伏处,但也易受到反击,除非能在短暂的初期接触中,一举解决闯入者,不然将受到利用草木反击的不利情势所影响,损失必定颇为惨重,地形对伏击者有利,但有利的条件并非一成不变的,时机控制不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