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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旗英雄传-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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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帝笑道:“这地方还好么?”

铁中棠道:“此处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夜帝哈哈笑道:“说的好……说的好……”一面大笑,一面已自将哪两只纸袋拆了开来。

纸袋中食物倒也丰盛,铁中棠只道他要劝自己吃了,哪知夜帝提起纸袋,竟将袋中食物部倒入盆下水沟里。

铁中棠大骇道:“老伯这……这是作甚?”

夜帝道:“你莫非当我要绝食自尽不成?”

铁中棠道:“这……这……”

夜帝大笑道:“你只管放心,老夫纵然要死,也要寻个舒服的法子,万万不会被生生饿死的。”

铁中棠更是诧异,忍不往道:“但老伯为何要将吃食倒了?”

夜帝笑道:“这些东西只配给马吃,老夫这里既无驴,亦无马,不将它倒了,留着它作甚?”

铁中棠只听得呆呆的怔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不……不知老伯平日是吃些什么?”

夜帝且不作答,反而问道:“方才老大曾说,苦是要走,多年前便已走了,你可是有些不信?”

铁中棠讷讷道:“小侄确是有些不信。”

夜帝大笑道:“你倒老实得很……好!你且忍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中,你无论见着什么,都莫要说话。”

铁中棠更是满腹狐疑,勉强道:“小侄遵命便是。”

夜帝大笑道:“好!”

笑声中双臂一震,身形暴长,满身铁链镣铐突然四散而开,哗啦啦,啷呛呛,落满了一地。

铁中棠骇然道:“这……”

夜帝笑道:“莫忘了不准说话!”

铁中棠只得将满心惊讶压了下去。

夜帝转身走到水盆前,略为梳洗,脱下宽袍,里面竟是件柔丝所织轻柔华丽的花衫。

等他转过身来,哪里还是方才那落拓潦倒的老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落拓潦倒的模样?

只见他容光焕发,须发有如衣衫般轻柔,看来虽是潇洒飘逸,却又带着种不可抗拒之威严。

这谦洒与威严之奇异混合,便混合成一种不可抗拒之男性魅力,令人顿时忘却了他的年纪。

铁中棠又待惊呼,虽然忍住,但张开了的嘴,却再也合不拢来。

夜帝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石床前,伸手一扳。

那石床竟赫然应手而开了,露出了个洞穴,但洞穴之中却是光亮异常,洞中秘道,亦是异常平整光洁。

夜帝道:“随我来。”

铁中棠有如身在梦境,呆呆的跟着走了下去。

他天赋机智,平日别人所行所为,他事先便可料中十之八九,但今日夜帝所做的每一件事,却无一不大出他意料之外。

秘道两旁,每隔十步,便有盏石灯,走了数十步,便是道月牙石门,低垂着淡青长帘。

夜帝回首笑道:“闭起眼睛,要你张开时再张开。”

铁中棠此刻对他已是五体投地,立刻闭起了眼睛。

夜帝将他引入了垂帘,又走了几步,鼻端便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俱醉。

香气浓浓,室中也渐渐温暖。

又过了半晌,夜帝方自笑道:“好!张开!”

铁中棠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眼睛不张还罢,这一张开了眼睛,几乎吓得跌倒在地。

此刻他立现之地,竟是个圆形石洞,虽说是石洞,但四面满悬长缀之锦帐,珍贵之毛皮……

纵是大富之家的厅堂,也不过如此,何况洞中一桌一几,俱都是青石雕刻而成,花色不同,各具匠心。

有的石桌形如楼房,有的卧椅形如长桥,有的低几形如农舍,更有张圆桌竟是雕成那夜帝之宫的模样。

石桌上一杯一盏,亦是花巧奇丽,有的形如乌雀,有的形如牛马,有的形如武士,有的形如裸女。

每样东西,俱是手制而成,但是匠心独运,栩栩如生,这已是任何巨室富家万难及得上之事。

更何况——

锦帐下,石桌旁,低几前,竟站着十余个绝美少女。

她们有的身披轻纱,有的穿着锦袍,有的正在谈笑,有的正在下棋,也有的正在梳妆,还有的正在作图。

此刻,每个人都停住了手,痴痴的望着铁中棠,每个人面上都充满了惊讶之色,不知这少年自何处来的。

铁中棠几乎眼也花了,他平生所遇之人,可惊可奇之事虽然不少,但却当真要以此事为最!

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莫说夜帝令他莫要说话,便是要他说话,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夜帝道:“此地又如何?”

铁中棠还是说不出话来。

夜帝笑道:“此刻你不妨说话了。”

铁中棠长长叹了口气,道:“小侄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帝大笑道:“好!好!”

转身面向少女,笑道:”这便是我那藻儿的结义兄弟,你们不妨过来相见。”

少女们掩唇轻笑,有的还不禁垂下头去。

夜帝大笑道:“此地久无外客,这些丫头倒也不免都变得小家气了,贤侄你可莫要见笑。”

铁中棠也不禁垂下了头,哪敢回话。

夜帝道:“呆望什么?还不整治些酒菜来,与我这贤侄接风?”

少女们一阵娇笑,一起走了。

夜帝道:“坐下。”

铁中棠坐了下来。

夜帝道:“到了这里,你感觉如何?”

铁中棠抬起了头,只见四面珠帘仍不住轻轻摇荡,一阵阵银铃般的轻悦笑声自摇荡的珠帘中飘了过来。

他又自长长叹息一声,讷讷道:“小侄直到此刻为止,还有些不甚相信,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幻?”

夜帝哈哈笑道:“老夫早已说过,朱家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会得设法好好享受。”

铁中棠叹道:“老伯实有过人之能,但小侄心里有许多事无法了解,不知老伯能否见告?”

夜帝道:“有什么事,你只管问吧!”

铁中棠道:“不知老伯怎会到了这里,又怎会……怎会如此?”

他实在找不出话来形容心中的惊异,只有苦笑着四面指了指,只因日后既然将他囚禁此间,此间便必是绝地,而夜帝却能将此绝地变为仙境,岂非大是不可思议。

夜帝含笑道:“你问的虽然只有两句话,但要我解释起来,却委实是说来话长,不知你可有耐心听么?”

铁中棠道:“小侄洗耳恭听。”

夜帝微徽一笑,寻了张舒服的卧榻倒身坐下,开始叙说那一段神奇的故事:“我一生行事,自信绝无有愧天疚地之处,却只有件事被人骂得体无完肤,你可知是什么?

“好!瞧你微笑不语,想必心里已知道,只是未便说出口来,其实你纵然说出,又有何妨?

“要知风流亦非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你居心未存下流,纵然对天下女子钟情又有何妨?

“我一生之中,最最倾倒的,便是那些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女子,只因唯有她们,方是天地间灵气之所钟,你且看有些女子粗头与恶俗,有些女子却是清雅如仙,这其间差别为何如此之大,便是因为上天喜恶有所不同。

“苍天既将灵气钟于某些女子之身,便是要人多加爱护,这正如好花好草,灵山秀水,亦是要人欣赏之理相同。

“若有人对这些苍天垂爱之事,不知欣赏,不知爱惜,此人不是俗物,便是暴殄天物的呆子。”

他仰天大笑数声,接着说:“幸好我既非俗物,亦非呆子,从来不敢暴殄天物,只要是上天眷爱之女子,我必定爱护有加,视如无上之珍宝。

“更幸好我那妻子也非俗物,知道我之所为,不过是要将天下好女子好生护着,莫教她们受了恶人欺负而已。

“更令人庆幸的是,只要是好女子,便能知我之心,其实,也唯有好女子,方能知我之心,我平生最大之愿望,便是与大下的女子结为知己,更愿天下好女子,也俱都将我视为知己,则人生便已庶近无憾了。”

他显然已将铁中棠视如子侄,是以说话毫无顾忌,铁中棠却已听得呆了,唯有连连苦笑。

只因他这番言语,说的无一不是铁中棠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道理,铁中棠实不知他所说的是对还是错。

转眼瞧去,只见少女们已将酒菜端来,悄悄坐在四周,一个个俱是面带微笑,早已听得入神。

这番话她们显然已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但此刻仍听得如此入神,可见夜帝言语间,实是大有令人动情处。

酒菜果然精致,夜帝举杯在手,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自接着往后说了下去:“但天下好女子中,却有个最最好的女子,非但未曾将我视为知己,而且根本对我不理不睬。这实是我平生最大之恨事,为了此事,我接连七日七夜几乎全然未进饮食,几个月里,食而不知其味,睡更不能安枕,只要一想及她来,心头便有如针刺般痛了起来,不知你可想得出我那时之心境?

“好,你还是微笑不语,我那时心境,想必你也是懂的。

“唉,与你这样聪明的孩子说话,也是人生一件乐事,否则与那些俗物言谈,倒不如对牛弹琴还可少生些闷气。”

他说来说去,尽是说些似通非通玄之又玄的道理,此刻又将话题错开,又忽而要铁中棠饮些美酒,用些酒菜,铁中棠忍不住要将方才的话再问一次道:“不知前辈怎会来到这里?”

夜帝这才说及正题,叹息着道:“你且莫着急,只因方才那些话,听来似乎与此事并无关系,其实却是我为何会到这里最大的原因。

“你可知那对我不理不睬之人是谁么?她便是……

“好,只怕你又猜中了,她便是常春岛之日后,她若是对我不睬,倒也罢了,我最多不过生些闷气。

“哪知到了后来,她竟想尽办法,将我身边的女子俱都说动,十人倒有九人离我而去。

“她说我用情不专,自命风流,却不过只是好色之徒,她哪里知道我之深情,她哪里知道我的深意。

“你可见到爱花之人,家里只种一株花的么,家里唯有一株花的,那断然必非爱花之人。

“这道理正与我相同,我若对女子漠不关心,又何苦用尽千万百计要她们陪伴在我身旁,辛辛苦苦的维护着她们,绝不会使她们受到丝毫伤害,爱花之人必常护花,将花移入温室,冬日培火,夏日施水,好教那鲜花莫被狂蜂所戏,野鸟所欺,唉……不是爱花人,又怎知护花者的一片苦心!”

这番话更是听得铁中棠目定口呆,啼笑皆非,虽觉这道理大是不通,却又说不出他的不通之处在哪里。

那些少女们却听得如醉如痴,有的甚至已在偷偷落泪,铁中棠赶紧插口道:“是以老伯便赶去常春岛。”

夜帝道:“不错,那时藻儿年纪已不小,你那伯母又已坐关,我忍无可忍,便赶去常春岛。

“而日后却早已算定我这一着,她终究不敢与我独斗,竟已集全岛百余高手之力,摆下了大周天绝神阵,在岸边等候于我,我方自踏上常春岛,她便与我立下誓约,只要我能破了那绝神阵,她便听凭我来处置,我若在三个时辰中破不了此阵,便得完全听凭她发落了。

“那日海上风浪极大,我下船时已是疲累不堪,而且三个时辰,又嫌太少,但我虽明知这誓约立得极不公道,却又被好这条件所诱,无法拒绝,一战之下……唉,我便到了这里。”

铁中棠也不禁为之长叹一声,沉吟着道:“不知老伯临去之际,可曾将去向说给朱大哥知道?”

夜帝道:“未曾,但你那伯母,素来深知我心意,我纵然不说,她必也知道我要去哪里。”

铁中棠黯然道:“她老人家的确知道的,只是……”

他要说的是:“只是她老人家未及说出,便已死了。”但却将这句话又忍在心里。

夜帝道:“只是什么?”

铁中棠强笑道:“只是她老人家并未告诉小侄。”

夜帝举杯在手,呆呆的出了会儿神,缓缓叹道:“我十余年未曾回去,她自也不愿藻儿来找我。”

铁中棠暗暗叹道:“这次你却错了。”

过了半晌,夜帝方自接着说了下去:“我到了这里,不过半年,便将这岩间中的秘路全部摸熟了,但约莫十个月后,才发觉此地并非绝地,除了那入口外,还另有一条石隙可通向外面,那时我若要走,便可走了。”

铁中棠道:“老伯为何不走?”

夜帝正色道:“男子汉立身处世,虽可不拘小节,但于大节,有关忠、孝、信、义之处,却断不可亏。”

铁中棠肃然道:“是。”

夜帝道:“我只要留在此间不走,便不算失信于人,至于我在此地如何过活,便要看我是否有自求安逸之能力,只要我有此能力,纵然日日享乐,也无亏于心,非我定要在此地受苦,才算守信。”

这番话却是说得义正词严,无懈可击。

铁中棠道:“小侄明白。”心中却不禁暗叹忖道:“我这伯父虽然生性风流,立论有时也不免失干偏激,但胸怀间自有一种恢宏之气,果自下失为武林第一名侠之风范。”一念至此,面上不禁露出敬重之色。

夜帝微微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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