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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了――”
爹娘死了!怎么可能,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玉露只想扑上前去掐死这个无耻之徒,却被莫无拦腰抱住,手脚发疯似地舞动,眼中怒火翻飞,“你胡说!!!他们才不会死!”
“我胡说?”金戈却只是冷笑,看着玉露,“妖女,你爹娘为了帮你脱罪,招认下了所有罪行,便齐齐自行了断,如今尸首还停在金甲王府里。你若不信,”一指悬崖,“大可以从这里跳下去,自己到阴曹地府去问他们!”
金戈这一招可是毒辣得紧,若说爹娘自尽,玉露决计不会轻信,但听说他们为了救自己舍命顶罪,却不禁信以为真,当下如亟雷击,脚下踉跄着便向后一退,此时她距崖边不过几步之遥,一失足便会坠入深谷,幸亏莫无手疾眼快将她拉住,便见她面上血色尽失,双目愣愣无神,嘴唇颤抖不已。金戈所言,他听到也深为震惊,可静下心来细想,萧兄一世英雄,怎会这般便寻了短见?直觉其中有诈,忙握紧玉露的手,“不要信他!”转头看了金戈,怒道,“阴险小人!今日我绝不饶你!”他素来心怀慈悲,出手不伤人性命,如今生死关头,金戈如此狠毒,他如何还再能忍?当下提了赤霄便要上前,刚一提真气,心头陡地一痛,手腕一抖铁剑便要落地,忙脚面一顶,这才握回手中,心中不由大惊,骇然怔住。
“莫先生!你已中了‘玉壶冰心’之毒,还不就此罢手么?”毕竟剑有余威,即使看出莫无中毒,金戈亦不敢逼人太甚,自己只要置萧玉露于死地,也不愿旁生枝节,便扬声又道,“我敬你是剑公子,今日只要你置身事外,不再过问这妖女之事,便自可离开,我金甲王府绝不为难与你!”
“呵!”莫无放声大笑起来,金戈以为他同意了,不禁喜上眉梢,正要请他离开,却见莫无眉间一凛,伸手揽住玉露肩头,昂然道,“我便是她,她便是我,管它生生死死,只在一处罢了!”
“生死一处?”金戈见莫无心意已决,眉头一压狠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一挥手,“放箭!”刹那时数箭并发,便如蝗虫漫天袭来。莫无虽然运不得真气,剑法招数还施展得出,便掠身挡在玉露跟前,手中铁剑白光翻滚,羽箭被一一斩落,竟近不得玉露身前。
却说玉露听闻爹娘死讯,呆呆立在崖边,只觉万念俱灰,眼前羽箭翻飞,直是视若无睹。想爹娘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成人,到头来却被连累害了性命,萧玉露你这个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抬眼见大叔持剑进退,游走间身形又比方才缓慢许多,想起他说“生死一处”,言下之意竟是要舍命相护,自己害了爹娘不够,难道还要再害了大叔吗?顷刻之间,竟是万般求死意一颗枯槁心,脱口叫了一声,“大叔,对不住了!”便纵身一跃。
莫无正在酣战之中,忽听得背后玉露道“大叔,对不住了!”心下一凛,回头便见一道白影已飘然坠下悬崖,忙飞身来救,手臂一伸却已迟了,只觉指尖触处,那一袭白衫朱颜已远离自己而去,刹那时心无二念,竟双足一腾,也跟着跃下了断崖。
金戈没想到二人果真生死一处,不禁讶然,跳下马站在崖边一看,却见下面云卷雾涌,也不知有多深,摔落下去定是粉身碎骨,倒省了自己好大力气,心下不由一松,收回了目光。见背后侍卫皆是神色慌张惊讶,便挑眉喝道,“疑凶畏罪跳崖,尸骨无存,你们擒凶有功,只要给我闭紧嘴巴,回府自有重赏!”侍卫们哪敢说半个不字,忙低头应了一声“是”,那声音只在四面山谷内鸣响,良久未绝。
正是――穿云峰攒石剑,鬼哭崖挂霜帘。飞廉吼阴洞,哀猿接树尖。比人心,山未险!
却说玉露一心求死,合眼跃下万丈悬崖,只觉谷间劲风刮脸,身子不断下坠,正在昏沉间,耳听得扑通一声,竟已落入水中,笔直向下沉去,那水中寒冷若冰,她本就虚弱不堪,连连吞了几口水,便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过来,觉得身上盖着什么,低眼看竟是一件外衫,不由讶然,心想我不是死了么?怎生还盖着旁人衣衫?坐起茫然四顾,只见四面黑黝黝的,莫非阴间就是这个模样?不禁伸出手去一摸,却是坚硬冰凉的石壁,再一摸心口竟还是热的,原来自己命不该绝尚在人世,心下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只扶着石壁慢慢站起,向前一瞧,脱口唤道,“大叔!”
彼时莫无随玉露纵下深谷,一路直坠,入水后方才抓住了她,那水流湍急,只裹着两人顺流迅疾而下。莫无拖着玉露忽见光亮,便一咬牙关双足猛蹬,用力浮上水面,却是被水流冲到了一处深潭之中。他见玉露还昏迷着,四下一望潭边有个洞窟,忙抱了她进洞放下,搭了她的腕脉,幸好无碍,这才放下心,便除下外衫替她盖上,忽觉胸口深深一刺,他刚从水中浮出,一股寒意透入五脏六腑,忙将“赤霄”撂下,盘膝而坐,闭目运气调息。无奈他中了“玉壶冰心”之毒,又两度受了水中寒气浸染,此刻真气一调,毒性上行,心头便如万千针芒直刺,痛不可遏,他忽地想起金戈所说的寒毒,却是当真厉害,心下不由一凛,然而此时不除,只怕寒毒入骨更是无药可医,便忍了剧痛,闭息全力与那寒气对抗。
玉露见他闭眼坐在那儿,也不理自己,不由得害怕起来,忙扑过去伸手在他鼻下一试,竟是气息全无,不由得手一垂跌坐在地。其实莫无只是闭息御毒,可她又哪里知晓,只道大叔已经死了,想先是爹娘,现在又是大叔,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却是心念俱灰,见地上赤霄寒光闪烁,伸手抓起来便向颈中一横!
莫无虽然闭息运功,周围动静却听得一清二楚,听玉露叫自己,苦于正在疗毒,不能应声,只想先过此关再说,此时一记极细微的“叮”传入耳中,他认得是赤霄寒刃之声,不由心下大惊,惶然中睁开眼来,便见玉露剑横玉颈,他情急下收回真气,猛地劈出一掌!玉露只觉手一松,那宝剑便脱手飞去,擦过自己颌下,竟削下一绺黑发来。
莫无本在运功紧要关头,此时运气劈掌,却是前功尽弃,寒毒再次占了上风,心头又是一刺,眼见玉露呆呆坐在地上,想她小小年纪竟三番两次求死,心下痛惜之意毫不逊于寒毒之深,霍然起身看了她,吼道,“不要命了么?!”
玉露见大叔没死,心下一松,转念之间却又想起爹娘来,身形不由颓然一塌,喃喃道,“爹和娘都死了,我还留着这条命做什么......”说话间,泪水已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莫无见她神色凄凄,自己也不禁悲上心来,俯身跪在她身边,低声道,“那人的话不可信,你爹娘可能还活着,就算――”见玉露抬眼看着自己,泪眼朦胧,便把住她肩头,断然道,“就算他们真的死了,你也不能死!你得活着,得和我一起,我们还得报仇!记得我在崖上说过什么?我便是你,你便是我,管它生生死死,只在一处罢了!”
“大叔!”此时此地,玉露终于懂了何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看着他坚毅面庞,欢喜酸楚竟是兼而有之,不由泪如泉涌,倒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别哭――”莫无只觉心头又是一痛,忙屏了气息,待得那一阵疼痛过了,这才继续道,“我们得想法子出谷,只要离开这儿,就能打听到你爹娘的消息。”
玉露听得他如此说,伤悲稍解,心中也隐隐升起一线希望,便点点头,站起身来。
莫无拾了赤霄,举目四顾,适才他没顾得上察看这山洞,眼下仔细打量,却见那洞深之处幽黑不测,竟似内有乾坤,只是便就有路,也不知通向何处,更不知内中是否凶险,自己也还罢了,怎能叫她以身涉险?不禁看了玉露面有犹豫。
玉露会意,想这短短一夜,自己已经历了生离死别大喜大悲,在鬼门关打了几个转回来,心下反倒澄明安然,便握了他的手道,“生死有命,反正我们大难不死,已经赚了,索性再赌一回好了!”
莫无见她坦然自若,十分安慰,痛意也减了几分,他不像玉露动不动就赌啊赌的,也反握回来,低声道,“我们试一试,”便拉了她向山洞深处走去。
二人越行越深,两旁怪石参差嶙峋,脚下愈发崎岖,行了约有一里,忽见前方石壁阻挡,只有石壁下方一个小洞,勉强可容人蛇身而入,便前后爬了进去,黑漆漆的也不知在这甬道里爬了多久,却觉甬道渐高,慢慢的能站直身子,又走出十余丈,眼前豁然开朗,竟已来到一片空地,四下里树木苍苍,流水潺潺,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阳光照在身上,只觉得暖意甚畅。二人相视一眼,都暗暗惊叹深谷之中还有这样一方洞天福地,然则心有忧思,也无暇欣赏,便跟着水流的方向携了手继续前行。
“大叔,”走着走着,玉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禁抿嘴一笑,看了莫无道,“我们不是说好了的?一个死了,另一个不许跟着。你怎么不守信用,也跳下来了呢?”
莫无闻言不禁一怔,自己只想到若先她而去,怕她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这才如此约定,如今倒被她用来反将了一军,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方气道,“你那是自己找死,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玉露经了祸难生死,嘴上更无忌讳,“就算我自己活腻了,也没说你就能跟着啊?”
“那也没说我就不能跟着啊?”莫无被她逼急了,口不择言,“我也活腻了,不成么?”一出口才发觉自己也学她蛮不讲理起来,不由大为尴尬,见玉露挑起眉毛,作出一个“哦,原来你也是这种德行”的表情,却又忍不住笑了。
二人自相识以来,竟从未有过这般斗嘴无赖的轻松时候,这一刻难得的甜蜜温暖,终令他们暂时忘却了各自心头的一抹阴霾。
那溪水蜿蜒曲折,顺着山谷涓涓流淌,二人跟着走了半日,远远绕过一面石壁,忽然间眼前一亮,却都愣住了。
却见偌大一方土地上,密密种着一望无际的优昙花,那优昙株株摇曳生姿含芳吐蕊,每朵都有巴掌大小,在周边树木的绿色屏障中,缓缓流淌出遍地雪白,绮光夺目清香沁脾。
如此稠美花田,定是人工培育而成,若不是莫无在身边,玉露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优昙崖。可这荒野深谷之中,又是何人精心种植?她心下深以为奇,不禁走上前去想看个究竟,却见那高高花冠一摆,适才花间小径竟忽地消失,变成一片浑整无隙的花田,拦住了去路,她不由怔住,此时一阵风吹过,将那优昙花香直送入鼻中来,她只觉头一晕,便软软瘫倒。
一缕眷眷清香萦绕不去,在鬓旁唇边依依打转,玉露鼻翼一颤,睁开眼,慢慢直起身来。
“醒了,”一个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笑容可掬地看了她,“萧玉露。”
“?”玉露见他竟然知道自己名字,不由一愣,仔细打量那人,见他灰衫青履,五官倒是甚为周正,并不见得俊美,可不知怎的,只让人觉得十分亲切自然,似乎和花草树木一样,都是这老天造化的一部分,“你是谁?”
那人微笑一下,伸出手掌在脸前一晃,再挪开时却已眉垂肉塌皱纹满面,忽然间便由一个中年男子变成了花甲老人,玉露心知这就是易容术,见他出手如电,不由端详起来,只觉那老者面容有几分眼熟,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老伯,”少女清脆音色响起,玉露不禁一愣,怎么象自己的声音?却是那人发出的,“向东可是去苍梧郡?”她登时心里通亮,脱口道,“老花匠!”
“呵,”那人一声轻笑,手一拂便又恢复了本来面目,笑道,“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花匠,我叫――深白衣。”
“深白衣?”这名字好生耳熟,似在哪里听过一般――“啊!”电光火石间,玉露想了起来,不禁尖叫一声,“你是那个花匠,是你帮我娘带我逃出优昙崖的!”
“对,”深白衣微微一笑,“还好你知道,省了我许多废话。”
“你怎么住在这儿?为什么要装成老头?你不是在苍烟山吗?优昙崖没找到你吗?”玉露连珠炮似地发问,忽然想起大叔,四下看看没有,心中便是一紧,忙问道,“他人呢?”
“不必担心,他在旁边房间休息,不愧是剑公子,”深白衣微微颌首,“比你这丫头耐得住优昙之香。”
竟然连这个也知道......玉露脸一红,“深――”她已视深白衣如长辈,又不好叫叔叔伯伯,便唤了一声,“深前辈――”
“叫名字好了,”深白衣摆摆手,“我没那么多规矩。”
“深――”玉露还是不太习惯,“――白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的事,我知道得不少,”深白衣忍不住笑了,“婚礼上丢下王府公子,跟着莫无就跑了,你的胆子,可是比当年的绮梨儿还要大上几分。”
玉露听他提起姨妈,面色不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