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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俊那好的内功,却觉得两腿业已站酸,生恐林凝碧过于劳累,遂低声笑道:“碧妹南荒睡尼三年枯坐蒲团,未尝寻梦,好容易酣然一觉,可能睡得极长。我们不如各自静坐行动,并为这位老前辈护法!”
林凝碧点头微笑,盘膝静坐,垂腔调息,运气行动;淳于俊也照样施为,内家妙绝,果不寻常,真气流转四肢百穴一周以后,便即疲累尽除,渐渐神与天合。
三遍功行做罢,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刚刚神归紫府,气纳丹田,双目欲开未开之际,耳边突然响起南荒睡尼那种懒洋洋的语音问道:“你们两个娃儿,居然这好耐心陪我坐了一夜。陶大杯那醉鬼的柬贴,惠我太多,但这家伙生平决不吃亏,我得想想,给你们一些酬报为好。”
淳于俊、林凝碧闻言赶紧睁目起身,果然不知不觉之间,漫漫长夜已过,万里沧溟,云霞幻彩,青崖翠壁,一片青灵。
南荒睡尼用手揉着眼皮,仿佛好梦初回,竟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呵欠,又复说道:“我想未必想得适当,你们辛苦远来,难道心中就毫无打算?”
林凝碧知道对于这种盖世奇人,无论什么事,最好莫如实说。遂含笑躬身说道:“既然老前辈有意成全,林凝碧、淳于俊想求赐那两柄‘龙渊宝剑’‘吴越金钩’,以及绝妙当今的‘天罡三十六钩’及‘地煞七十二剑’!”
南荒睡尼看了林凝碧两眼,点头笑道:“小姑娘倒颇爽直可爱,但我知道你们决非见景生情,必是事先受了醉鬼陶大杯的指点,钩法剑法,我是绝不吝传,不过‘吴越金钩’与‘龙渊宝剑’已起纠纷,万一你们持以行道江湖,遇上昨日两个贼老道时……”
淳于俊刚才听闻这一钩—剑,是南荒睡尼盗自北岳仙观内之物,本已不想再要,但因后来知道剑钩并非双仙观原有,妙悟道人也是得自五台古墓以内,才主意又变。闻言剑眉双轩,岸然发话道:“晚辈等不怕那徒具虚名的‘北岳双仙’,并愿遵老前辈五月端阳之约,各凭所学,在这‘不开谷’口,赴会群雄,比剑夺剑,比钩夺钩。目前只算暂时借用,便于诛除些为害人群的魍魍魑魑而已!”
南荒睡尼摇头说道:“年轻人胆子大些,原无不可,但若说北岳七星峰双仙的这两个贼老道,是徒具虚名,则未免大大走眼。休看他们刚才那等狼狈,其实真正功力,仍属当今武林的一流好手,不过一来妙空想不到出语欠妥,把我过分激怒,竟会猝然出手,运功防卫不及,以致吃了大亏,妙悟也被就此镇住,二来我三年来我面壁坐禅,心无旁鹜,进境极速,尤其真气内功方面,较之当年在六盘山时,竟受了那‘北邙鬼叟’丰秋之益不浅。”
南荒睡尼长眉略皱,微带诧异不解之色说道:“陶大杯这醉鬼说得好:‘翻遍贝叶经,禅是道中道;参透菩提果,佛为人上人’。丰秋老怪的这个哑谜,虽然把我害苦三年,但确对我有无比助益。不过若照‘北邙鬼叟’平素行为来看,似乎其中不会不含有险恶心机,只是尚未发现而。”
南荒睡尼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含笑说道:“我这老尼姑,以睡成名,三年不能睡觉,委实苦恼之至。你们既远来为我解除此苦,不仅愿将‘天罡钩三十六式’及‘地煞剑七十二式’传授,连‘龙渊宝剑’‘吴越金钩’,也可暂时借用,只要照我所传,辛勤苦练,明岁端阳会罢,这一钩一剑就是你们终身所有之物了。”
淳于俊、林凝碧大喜过望,双双恭身拜谢,南荒睡尼伸手拦住,笑道:“你们且慢高兴,传钩借钩,传剑借剑,还有个难题,要让你们去做。”
淳于俊双目一张,神光四射,朗声答道:“只要是上不逆天理,下不悖人情,老前辈尽管吩咐,淳于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时旭日已升,“不开谷”口一片光明,景色清奇雄丽之极。
南荒睡尼面对旭日,脸上神光湛然。看了英姿焕发的淳于俊,及林凝碧几眼,点头道:“怪不得那终年不办正事的陶醉鬼,会如此垂青!你们两个人确实姿质胸襟,均称上造。淳于俊说得对,悖人情逆天理之事,断不可为,我老尼姑也不会那么糊涂,对你们故意刁难……”
淳于俊赶紧躬身接口道:“晚辈一时失口,老前辈请勿如此言重。”
南荒睡尼目光一眺天边,似在追忆当年往事,喃喃自语道:“丰秋老鬼,当年在六盘山所设‘酒中之酒,天外之天,人上之人’等三个哑谜,已解其二。陶大杯喝了,酒中之酒’,我老尼姑参透了‘人上之人’,难道‘东瀛妙道’,独落人后,他就找不到‘天外之天’究竟在何处?”
自语至此,突然神色一正,向淳于俊、林凝碧缓缓说道:“陶大杯解开‘酒中之酒’哑谜,不过只可开怀畅饮,我解开‘人上之人’哑谜,也不过仅能高枕安眼,但万一若被‘东瀛妙道’找到‘天外之天’,则他色戒一开,又不知有多少无辜少女,遭受浩劫。”
淳于俊听出南荒睡尼的话中含义,微笑问道:“老前辈是否想令淳于俊、林凝碧,设法阻挠那位色心未曾勘破的‘东瀛妙道’,不让他找到‘天外之天’,究在何处?”
南荒睡尼一点头,林凝碧便即笑道:“不仅这事我们愿意承担,并可设法为老前辈打探,那位‘北邙鬼叟’丰秋,当年设这几样异乎寻常的哑谜的真正用意何在。”
南荒睡尼摇头说道:“东瀛妙道可斗,至于那位北邙鬼叟,你们千万不能凭一时之锐,轻易招惹。”
淳于俊听得不解,含笑问道:“同是‘神州四异’人物,难道‘北邙鬼叟’会比‘东瀛妙道’高得太多?”
南荒睡尼笑道:“‘神州四异’的武功均相类若,一下难分。‘东瀛妙道’在不曾寻得‘天外之天’之前,不能犯色,不能杀人,你们斗他何妨?但‘北邙鬼叟’却不受这种限制,以他那身绝世功力,及阴诡无伦的心机手段,岂能轻轻易易地探出他那心头隐事!”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听南荒睡尼这等说法,口内自然唯唯,但却起了少年人同有的好强之心,若有机缘,偏要斗斗这位举世公认难缠的“北邙鬼叟”。
南荒睡尼何尝不曾看出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心意,遂道:“当今江湖曾有传言,‘淫不过东瀛妙道’,‘怪不过南荒睡尼’,‘豪不过西域酒神’,‘狠不过北邙鬼叟’,‘毒不过百毒孙膑’,还有一位,淫怪豪狠毒’加在一起的,件件超越常人的‘无相勾魂天魔女’……”
林凝碧笑道:“老前辈放心,以我们这种荧火之光,当然不会以卵击石,寻上去自讨无趣;但万一巧遇,或有特殊机缘,也决不怕他。因为我们既敢斗以毒震人世的‘百毒孙膑’轩辕老怪,又何必独怯这以‘狠’传名的‘北邙鬼叟’?”
南荒睡尼闻言,微觉一愕,说道:“百毒孙膑虽然不擅武功,但毒技之高,心机之险,堪称一时无二,斗他尤比斗那‘北邙鬼叟’丰秋还难。你们好端端地,去招惹一位混世魔王做甚?”
林凝碧遂把欧阳一缺率众君山寻仇,百毒孙膑轩辕楚助纣虎虐,“西域酒神”陶大杯一醉解千愁,并定下万妙山庄之约等事,对南荒睡尼细说了一遍。
南荒睡尼听完轩眉笑道:“我说如何?轩辕楚无形毒技,委实难防,陶大杯若非运气太好,误打误撞地仗着那一肚子黄汤,消灾解危,恐怕名重天下的‘西域酒神’,早巳变做了九泉酒鬼。不过越是与这等人物勾心斗解,越够刺激。我老尼姑到时若是一觉睡醒,不在梦中,定也跑趟崂山,瞻仰瞻仰传说中‘步步皆是危机,处处莫非鬼域’的万妙山庄。”
淳于俊、林凝碧无意之中又拉上了这样一位有力帮手,自然大喜过望。
南荒睡尼命二人在“不开谷”口稍候,自己闪身进入谷中,不多时候,便把那“龙渊宝剑”“吴越金钩”取来,另外有一册“天罡钩诀”一册“地煞剑谱”。
淳于俊知道这一钩一剑,全是见诸典中的古代神兵,双双庄容肃立,静听南荒睡尼指教。
南荒睡尼把“吴越金钩”及“天罡钩诀”递给林凝碧,“龙渊宝剑”及“地煞剑谱”,递给淳于俊,然后含笑说道:“你们想学的三十六天罡钩法,及七十二式地煞剑法,全都载明在这钩诀剑谱以内,按图索骥,仔细参详,便可得其诀要。不过其中各有一十三式基本分合手法,需我当面亲传。你们武功本已具火候,再持有这两种神兵,练熟钩诀剑谱,大概除了我方才所说的那几位奇特人物以外,足可与任何武林高手,互争一日之长的了。”
说完立即要过林凝碧的“吴越金钩”,把那一十三式基本分合手法的精微奥妙之处,详细相传,并告以剑法纵横捭阖,钩法巧妙轻灵,二者如能练到可以相辅相成的精熟地步,在兵刃方面,简直可称举世无敌。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本具上乘武功,天资又极颖悟,心领神会之余,再略加质短问难,便把这一十三式基本手法分合变化,全部记熟。
南荒睡尼见他们如此悟性,自亦高兴,打了一个“呵欠”,向淳于俊含笑问道:“你颇为聪明,且猜猜我尼姑今想做何事?”
淳于俊深知这类山泽奇人习性,大半均不耐与人久缠,遂躬身微含笑答道:“老前辈一朝誓解,定然睡兴方浓,淳于俊与林凝碧叨惠已多,就此叩别。”
南荒睡尼婆娑倦眼一睁,呵呵大笑道:“对对对,我这一觉,最少睡上七日,你们且去东海极东岛,探探‘东瀛妙道’找寻‘天外之天’的情形如何,再相机加以阻挠!我万一因睡得太热,忘了赶到万妙山庄,就等明年五月端阳,在这‘不开谷’口,彼此再见便了。”
语音犹在空中荡漾,僧袍微飘,进了“不开谷”内。
淳于俊、林凝碧只得向那封洞石壁,躬身施礼,仍由来时秘洞,退出都阳山外。
东瀛妙道所居的极乐岛,本在苏渐交界的东面海上,约莫帆船半日航程,但二人因沿途观赏胜景,刚刚抵达那三万六千倾的太湖之中,便已发现这位东瀛妙道的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淳于俊、林凝碧买舟遨游太湖之际,船家因见他们气宇轩昂,腰间并插有长剑,知是武林侠少一流,更由于淳于俊索性豪迈,出手赏赐阔绰,遂搭讪笑道:“尊客游览太湖,各处均可尽兴,唯独东洞庭山,这两日能够不去为好:”
淳于俊诧然问故,船家继续说道:“听说有一位性情极为古怪难缠,武功高明无比的江湖奇人,要向住在东洞庭的‘云山隐叟’彭刚,探询一桩秘密,曾声称在这三日以内,不任任何人擅登东洞庭山。昨天有几位武林壮汉,闻言不服,结果仅上得半山,便均滚了下来,趺得头破血流,差点丧失性命。”
淳于俊闻言与林凝碧一计议,认为南荒睡尼虽命自己阻挠东瀛妙道寻找“天外之天”,但此举并无时限,如今既遇到这等怪事,自然应该看看这位武功高明,而蛮不讲理的江湖奇人,到底是谁,或许能够打抱不平,助“云山隐叟”彭刚一臂之力。
遂取出一绽纹银,赏了船家,命他直放东洞庭山去。
船家见二人不听劝告,眉头微蹙,但也只得如命催舟。等淳于俊、林凝碧下岸东洞庭山绝顶,果然所闻不谬,一派凄惨景色,令人触目惊心。
山头满地血债,首先入目的便是刻在崖石的两行鲜红大字,以极高指力镌出,写的是:“杀林护法及夺命郎君见字,尔等迟来一步,贼道在此杀人得讯,已去河南伏牛山,寻找‘天外之天’。彼此敌忾同仇,火速赶往,各为三年无辜惨死之人,报仇雪恨。”
后未署名,只写了龙飞风舞的八个大字,细经辨认,才认出写的是:“无相勾魂天魔教主。”
淳于俊曾听“西域酉神”陶大杯说过“神州四异”在六盘山赌斗之事,东瀛妙道带去争奇斗胜的,便是少林双僧,东海三剑,以及天魔寨下四位杰出人物的项上人头。
如今看这壁上留言,分明是“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追踪东瀛妙道至此,而发现他已往河南伏牛山寻找“天外之天”,遂留函告知其蹑迹诸人,一同赶去为惨死在东瀛妙道手下的亲朋,报仇雪恨。
林凝碧也向淳于俊笑道:“俊哥哥,这无相勾魂天魔教教主,是不是南荒睡尼老前辈所说,集‘淫、怪、豪、狠、毒’之大成的天魔女钟素文?她留言所说的‘贼道’,难道就是我们准备去找的‘东瀛妙道’么?”
淳于俊方一点头,林凝碧又复笑道:“南荒睡尼老前辈不是说这位‘东瀛妙道’,在不曾找得‘天外之天’以前,不能杀人,怎么钟素文壁上留言,却说是他杀人之后,已往河南伏牛山而去呢?”
淳于俊被林凝碧一语提醒,也觉得东瀛妙道,无论何等凶淫,但以他在武林中的名头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