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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湘琴分明听出她话中含有讥贬挑衅意味,竟然漠然无动于衷,好像是没有听见。
袁玉诧道:“尊府不是武林中人,却怎会熟知武林中事。”
绿衣少女耸耸香肩道:“一剑堡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听说从前武林中还有一位风铃魔剑杨大侠,与一剑堡主并称‘武林二君’,如今杨大侠遇害,剩下一剑堡主‘君’临天下,易姑娘女袭父荫,将来怕不就是武林女皇啦?”
袁玉惊诧道:“这些事……”。
绿衣少女截口说道:“这些事,外面风传已久,最近洛阳城中更是满城风雨,咱们虽非武林中人,坐在家里,听也听够了。”
袁玉释然一哦,道:“话虽如此,足见尊府消息灵通,不是平常人家。”
绿衣少女道:“平常不平常,诸位千万别信口而论,听说洛阳城不平常的人物都快死光了,咱们可招惹不起你们武林人的是非。”
袁玉笑道:“尊府不与武林中人交往,怕什么是非!”
绿衣少女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你们整天舞刀弄剑,自是不怕惹事,咱们却连缚鸡的力气也没有,别说刀光血影,半夜听见老鼠打架,也会吓个半死。”
袁玉道:“既如此,咱们不多打搅了,请教姐姐尊姓芳名,当即告退。”
绿衣少女沉吟了一下,道:“我姓冉名肖莲。”
应虎接口道:“原来是冉姑娘,真是失敬得很。”
冉肖莲道:“家父不在,不便接待诸位,适才那些话,还请诸位慎口包涵,家父是生意人,最怕惹上麻烦……”
应虎拍着胸膛说:“冉姑娘尽管放心,有咱们在,没有谁敢来府上搔搅,不瞒姑娘说,咱们昨夜在尊府附近擒获一名可疑奸细,今天特地来搜查。”
冉肖莲骇然道:“你说什么?这附近当真发现了奸细?”
应虎忙道:“怎么不真,事情就发生在昨夜,咱们兄弟从这儿巡查经过,看见一辆可疑马车,停在石牌坊下,就上前严词盘洁,不料那家伙竟心虚想跑,咱们迅即拔剑截捕……”
他正想滔滔描述下去,谁知冉肖莲却花容变色,用手按着起伏颤动的酥胸,一叠声叫道:“快别说了!怕死人啦,奸细都到家门口来了,咱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啧啧!这真是要命!要命……”
一面叫着,一面便向里跑,仿佛奸细就在身后,正拿着刀追她似的。
应龙急叫道:“冉姑娘!冉姑娘!”
“蓬”地一声,门扉遽阖,遮断了冉肖莲那撩人遐思的身影。
应龙一呆,不禁埋怨应虎道:“都是你,尽顾着吹牛,也不想人家听了害怕!”
应虎耸耸肩道:“我又没有说什么,谁知道她会吓成那样。”
应龙怅然若失,两眼直勾勾望着紧闭的门扉,不住摇头叹气。
袁玉秀眸连霎,含笑吟道:“凉鸿一瞥化飞冥,欲吐衷曲已无凭,衷曲已无凭,不见彩燕驻香迹,但闻杜鹃泣血声。”
袁珠低啐一声道:“二妹,少缺德,走吧!”
三位姑娘转身先行;应家兄弟红着脸,讪讪随后,兀自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节孝坊”。
归途中,袁玉忍不住拉拉易湘琴,轻问道:“小琴,你看那姓冉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易湘琴茫然道:“我不知道。”
袁玉讶异地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好像对你们终南一剑堡,很不服气的样子。”
易湘琴神思不属地道:“大概是吧,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呢?”
袁玉听得一怔,凝目半晌,不禁摇头感叹道:“这丫头,真是变了!”
五人意兴阑珊而去,那冉肖莲却在门内窃笑不已。
丫环紫茜从门缝中张望一眼,轻吁道:“多亏小姐急智,不然的话,这五个人一定会硬闯进来。”
冉肖莲傲然笑道:“人家都说那姓易的丫头和日月双剑多难对付,原来也不过如此。”
“莲儿,先别尽夸口,麻烦可在后面呢!”
冉肖莲回头一望,见尤宁正负手仁立花径前面,垂面布中已经卸去,脸色一片凝重。
她一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也太胆小了,就凭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尤宁正色道:“几名小辈虽不足畏,但一剑堡和抱阳山庄却未可轻视。何况本堂所在之地,仍是绝大秘密,莲儿,你:只图一时快意,却给咱们招来无穷后患。”
冉肖莲佛然道:“怎见得?”
尤宁道:“你为逞意气,轻易暴露本来面目,业已引起袁家姊妹疑心,而应龙两兄弟又被你的美色所惑,现在虽然退去,早晚必定会再来。”
冉肖莲扬目笑道:“我正愁他们不来呢,只要他们再来,抱阳山庄,便算毁定了。”
尤宁道:“可是,这么一来,本堂的秘密就……”
冉肖莲抢着道:“咱们可以事先预作掩蔽,甚至暂时把碍眼的迁往城外避一避,若能毁去抱阳山庄再搬一次家又算得什么?”
尤宁听了,不觉默然沉吟起来。
冉肖莲冷冷一哂,又道:“假如你不便作主,我可以直接请示会主——”
尤宁身形微震,连忙堆笑道:“这点小事,何须烦搅会、主,咱们计议一下,酌情进行也就是了,现在且不急这些先去审讯田老婆子要紧。”
冉肖莲却摇摇头,道:“急什么?我早就饿了,用过午饭再说吧!”’尤宁立即改口道:“你瞧我多糊涂,竟连吃饭都忘了。”
于是,又向紫茜挥挥手道:“快些传话下去,午饭送到前厅来,我和小姐这饭还有事。”紫茜应声飞步而去。
尤宁四顾无人,竟伸手去揽冉肖莲的腰肢,馅笑着道:“累了吧?来!我搀着你——”
冉肖莲冷冷一摔罗袖,沉声道:“放正经些,大白天,你不要脸我还要见人。”径自举步向大厅行去。
尤宁吃吃低笑,尾随而行,那模样,就像一和“嗅骚”的公狗,何尝还有一丝做“父亲”的尊严。
这“父女”二人,姓氏既不相同,关系复又暖昧,在厅中用饭的时候,少不得也有些不堪入目的举动,却把在秘室内的“千手猿”骆伯伧看得如坠雾中。
饭后,两人回到西厢房, “余坤”仍在厢房门前仁立守望。
尤宁欣慰地道:“余香主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余坤”欠身道:“外面几个小辈都走了么?”
尤宁大笑道:“黄口孺子,何足为虑。被莲姑娘出去申斥了一顿,还不乖乖滚蛋?哈哈!”
说着,和冉肖莲并肩走进房中,顺手掩上了房门。
那“余坤”望着门露齿一笑,刚转身要走,忽听尤宁一声惊呼,道:“余香主!”
“余坤”驻足应道:“属在下。”
音犹未落,房门已霍然大开,只见尤宁脸色大变,飞步而出,一把拉住“余坤”的胳臂,沉声道:“咱们离去这段时间,谁到西厢房来过?”
“余坤”愕然道:“没有啊!属下一直守在门口,寸步未高,绝未见人来过西厢。”
尤宁额上已冒出冷汗,凝目喝道:“那么,你有没有进房里去?”
“余坤”摇头道:“也没有,属下只是守在房门外,一步也没有进去过。敢问堂主,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尤宁顿足道:“岂止意外,简直要命,你自己进来看看!”
“余坤”被他拖胳臂,踉跄奔人房中,但见冉肖莲粉脸铁青站在床侧,床上的彩衣娘娘田娥,却已气息断绝,死了多时。
尤宁浑身颤抖,面无人色,恨声道:“余坤,这是谁干的?你自己去看看,咱们都等着死吧,谁也别想再活了。”
冉肖莲冷冷道:“你也真是的,事情既然发生了,焦急咒骂有什么用?这儿没有外人,大家倒是先把原因查出来,想个应付的方法是正经。”
尤宁颓然松手,掩面长吁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人是会主亲自交办的,关系又如此重大,咱们连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如今谁也活不成。”
“余坤”趁他说话的时候,伸手探了探田娥脉息,神情一震,慌忙垂躬身道:“堂主明鉴,属下敢断言这桩变故绝非外人所为……”
尤宁冷叱一声,道:“不是外人,难道会是咱们自己下的手?是你干的?还是我干的?”
“余坤”道:“属下奉命守护西厢,自堂主离开直到回来,始终未离房门,其间更绝无任何人进过此屋,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若说有人侵入下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尤宁怒吼道:“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这不是铁挣挣摆在眼前吗?你尽管说这些废话,有什么屁用?”
“余坤”道:“属下的意思,正是欲依情推理,以求查出变故的原因……”
尤宁道:“你若猜想到的是什么原因,就爽爽快快说出来,谁耐烦跟你转变抹角打哑谜!”
冉肖莲冷扫了尤宁一眼,皱眉道:“你就先让余香主把话说完,说得不对,现发脾气也还不迟,这样穷吼乱叫,除了快’些把事情声张出去之外,又能有什么帮助?”
尤宁顿足长叹,挥手道:“好!说吧,反正是死定了,就让你说个痛快吧!”
“余坤”趋前一步,低声说道:“属下以为这件事肇因恐在‘施针’之前,倘能将详情告诉大姨娘,也许比较容易查出老婆子暴毙的原因。”
冉肖莲耸然动容,凝目道:“难道你竟怀疑是大姨娘失手所致?”
尤宁哼道:“这简直是笑话,大姨娘乃当今世上‘搜魂针’唯一传人,从来没有失过手。”
“余坤”道:“属下不敢怀疑大姨娘的神针绝技,但田老婆子在施针之前,先被火道人用重手法劈断了颈骨,当时已受了重伤,加以她穴道受制太久,血脉本就不能畅通,在这种情形下速施神针,是否承受得住,就很难断言了。”
尤冉二人听了,不禁相顾一愣,脸上都流露了迟疑沉吟之色。
“余坤”紧接着又道:“当然动容大姨娘施针行术的时候,属下并未目睹,不过是据情推论,大胆作此臆测罢了,此事关系重大,即已发生,本堂上下无人能免罪谴,属下受堂主厚恩,生死相共,荣辱相关,故敢掬诚奉陈,妄悖直言,尚祈堂主和小姐垂谅。”
一番话,直说得尤宁心惊色变,怒火全消,代之是无限内疚,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共事多年,不分彼此,无论恩赏罪罚,都是休戚相关的,事情既然发生了,谁也脱不了干系,原该竭智同心共谋应付才对,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老弟别放在心上。”
也难怪尤宁语气突然变得如此客气,人家话虽说得委婉,言外之意,等于表明立场:施针之时,并未在场目睹,论责任,尽可一推三不知,只因念在过去情谊份上,才略抒所见,义帮帮忙,出点主意而已。
冉肖莲肃然道:“余香主的揣测,并非绝无可能,我看是该去问问大姨娘!”
尤宁却摇头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这件事,原是我千求万请她才答应,如今弄出意外,再去问她,你想她会承认是自己用针用得不对时候吗?”
冉肖莲道:“但她既答应施术,出了变故,总该来查看一下,找出原因呀?”
尤宁叹道:“她心眼又窄,口以不能说话,纵然来看二眼,也说不出所以然的。何况,自从那一次咱们被她……”
突然望望“余坤”,没有再往下说,改口道:“反正人已经死了,知不知道原因无关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如何向会主呈报?把责任给谁承提?”
“余坤”道:“唯一说法,只有全推在火道人头上。”
冉肖莲道:“能掩盖得过去吗?”
“余坤”道:“堂主耳伤便是证据,只须众口一词,把火道人那一掌说得严重些,纵然不能全免罪责,谅也不能获罪太重。”
尤宁长叹一声,道:“事至如此,也只好这么办了,此事瞒上不瞒下,咱们三人都要谨慎口风,最好等拖过今夜再往上呈报,倘能天从人愿,今夜应家两个小辈果真自投罗网,让咱们将功赎罪,那就更好了。”
“余坤”诧问道:“堂主怎知应家兄弟今夜还会再来?”
尤宁招手道:“这是咱们的预感,中与不中,无妨一试,老弟附耳过来。”
三人语声顿低,就在房中交头接耳,计议起来。
此时,黄石生在梁上虽然凝神注侧耳倾听,无奈听听到几句继续不全的话,未窥全貌,反曾困惑。
没多久,却见三人启门而出,冉再莲自回上房,尤宁和“余坤”则亲自督促手下,开始一串应变准备。首先,由数名健婢抬来四口大箱,将“夺命双环”、火道人以及彩衣娘娘田娥的“尸体”,分别装入箱中,运往后面柴房。凡是“碍眼”的东西,全都搬走。
接着,阉宅仆妇丫环,都恢复了女装,而且刻意修饰,人人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
庭院也经过彻底清扫,园中花木也修剪整齐,大厅内加铺了厚绒毡,长廊下悬起七彩玻璃灯。
天未入夜,大厅内已经红烛高烧,帏幕低垂,侍女们穿梭往来,在案头上添置鲜花,在窗根下布妥锦凳,然后,调筝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