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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虎缓缓还剑入鞘,却扬眉唱道:“佳人问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将花扯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哈哈!小弟是一番好意,怕你唐突了佳人!”仰面大笑,转身走了开去。
应龙按剑屹立,竟想不出话来驳他,好半晌,才恨恨一跺脚,道:“等着吧,总有一天,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说这些话时,咬牙切齿,眼中布满凶光,显见确是萌发了杀机,并非一时气愤之辞。
康浩看在眼里,惊在心头,由“日月双剑”这种异常的举动,足以证明: ‘中蛊’乃千真万确的事了,一个若被“蛊毒”所惑,必然神思恍愧,不由自主,懵懵痴迷之下,别说叫他去杀人,就是要他自杀,他也不会迟疑一下。
想到这里,不禁又十同情“日月双剑”。他们只:弟俩除了跋扈些,本性并不坏,一身武功剑术,也算得出类拔卒的年轻高手,如非失意于易湘琴,又怎会轻易受到妖女冉肖莲的蛊惑,而“一剑堡”和“抱阳山庄”齐名武林,门当户对,彼此又有亲谊,假如自己没有邂逅易湘琴,也许……
他脑际思绪如潮,一时间联想了许多,但他却没有想到,男女之情,微妙莫测,就算他不认识易湘琴, “一剑堡”和“抱阳山庄’’也未必便会由亲谊成为亲家,这种事岂能单凭常理推断。
思忖间,应龙已走得无影无踪,偌大庭院,又乘下康浩独.自一人,他望望那满地残花断叶,摇头轻叹一声,只好空着手向上房走去。
转过两座花棚,便是易湘琴和袁家姊妹下榻的上房,这时,园内静悄悄的,房门也紧紧闭着,尚未打开。
康浩不觉暗诧,心忖道:“现在虽然还是清晨,但练武的人都惯于早起,怎么前后三进院落,只有‘八臂天王’金松一个人起来至于日月双剑兄弟,很可能大亮以后才溜回来,根本尚未入寝。
正在诧异,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十四十五岁的小姑娘,揉着眼睛,呵欠连天的走出来。
那小姑娘面目很陌生,模样儿像是丫环,但康浩素知客店中并无侍应仆妇,而易湘琴和袁氏姊妹也没有携带随身侍女,不知何时竟添了仆妇丫头?
意念间,连忙迎上一步,含笑叫道:“请问……”
那小姑娘正睡眼惺松,猛然吃了一惊, “噔噔噔”连退两三步,举手直拍着胸口,跺脚嗔道:“唉呀!你这老头子是打哪儿钻出来的?没头没脑拦人家,把人家吓了一大跳!啊!吓死人了!”
康浩急忙陪笑道:“都怪老汉鲁莽,惊了大姐。”
那丫环定过神来,闪目打量道:“你是什么人?到这儿来干什么!”
康浩心念电转,答道:“老汉是卖花的,刚才在街上受一们客人嘱托,叫老汉送个急讯到‘关洛第一楼’客店来。”
丫环脸色一沉,道:“送讯就该由店里伙计通报,这儿是上房,你怎么径自闯了进来?”
康浩道:“那位客人有个急讯,要送给店里一个姑娘,老汉见伙计们还没起来,一时心急,就冒昧寻来了。”
丫环道:“这儿住的姑娘有好几位,你要找哪一位?”
康浩道:“找一位姓易的易姑娘。”
那丫头讶问道:“是一剑堡的易姑娘么?”
康浩道:“是的!正是这位易姑娘,敢问她起床了没有?”
丫环摇头道:
“你来得不巧,姑娘们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康浩一怔,道:“现在天刚亮,姑娘们就已经出去了?
那丫环道:“不是今早出去,是昨天夜里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有什么急事,不妨告诉我,等她回采,我再替你转报。”
康浩诧道:“你是说,这儿住的三位姑娘全都出去了么?”
那丫环道:“岂止三位,连咱们家一共是五位姑娘,四位老爷,都是昨天夜里就出城去了,如今全没回来”。话声微顿,又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见易姑娘?假如是书信,交给我也是一样。”
康浩沉吟了一下,道:“请问大姐尊府是……”
那丫环挑眉傲笑道:“你还不放心吗?告诉你,咱们是怀玉山马金岭,武林中‘三庄二岛一竹林’的白云山庄李家,我名小翠。”
康浩惊“哦”一声忙道:“既然这样,待一位易姑娘回店的时候,烦请小导转告!就说有位姓康的客人,约他今晚三更,在白马寺相见,有要事面告。”
小翠迫问道:“那姓康的是不是名叫康浩?”
康浩道:“这老汉就不知道了,那客人只说他姓康。”
小翠点头笑道:
“准是康浩,不会错的了,昨夜咱们刚到,就听见袁家两位姑娘一直在提康浩这个名字,听说他是易姑娘的……”
这丫头显然是个喜欢多嘴的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悄声问道:“喂!老头了,那位康浩,是不是长得很俊呀?”
康浩呐呐地道:“这个倒看不出来。”
小翠埋怨道:“真是个老糊涂,一个人长得漂亮不漂亮,你也看不出来?”
康浩只觉发烧,讪讪地说道:“大约老汉没有太留心,所以咳咳”幸亏脸上有易容膏,不然,准变成“关公”了。
小翠挥手道:“好啦!好啦!这些话问你一个糟老头儿,还是对牛弹琴,反正今夜三更,咱们总看得见的。没事了,你走吧!”
康浩急道:“那位客人特别叮嘱,口讯只能告诉易姑娘个人,届时请她一个人去赴约,不能带旁人同去的。”
小翠道:“这话是那姓康的说的?”
康浩道:“不错,是他亲口再三叮嘱的。”
小翠笑道:“到时候只怕由不得他,咱们姑娘和姓易的姑娘是结拜姊妹,这种事,只别摘得开咱们姑娘。”
康浩道:“可是,那位姓康的客人说,若有旁人同行,他就不露面相见。”
小翠扬眉轻哂道:“不露面?哼!除非他一辈子不想跟易姑娘见面,那还差不多。”
康浩道:.
“这……”
小翠截口道:“别罗苏了,你口讯已带到就只管回去吧!我还有事,没工夫跟你唠叨”。径自去了。
康浩摇头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退了出来。
但他却全然没有留意到,就在那紧闭的上房长窗后面,正有一双炯炯的眼神,自始至终,一直凝注着他。
赶回“节孝坊”,两名跟踪金松的汉子尚未返回。
骆伯伧听了康浩的叙述,不禁骇然变色惊道:“这么说,终南一剑堡竟跟他们同流合污?这简直太可怕了。”
康洗道:“事情演变到目前,委实错综复杂,令人难辨敌友,依小侄猜想, ‘八臂天王’金松和‘屠龙手’秦梦熊两人,可能都是奸细,日月双剑受了蛊毒,抱阳山庄和一剑堡等于同遭腐蚀,随时会发生变故,假如他们想下手应伦伯和易君侠,那实在防不胜防,可是他们为什么迟迟没有发动呢?”
骆伯伧道:“也许他们正是在等候白云庄李东阳,准备同时将二庄一堡一网打尽。”
略一沉吟,忽又问道:“你可知道,易君侠他们为了什么事,连夜赶出城去的吗?”
康浩摇头道:“不知道,据那丫环小翠说,李东阳领着两上女儿,昨夜才到,紧跟着就和易、应等人,赶出城去,天亮犹未回店,想必是发生了什么紧急重大的事故。”
骆伯伧回顾“飞蛇”宗海东,道:“六弟,带人去打听一下,顺便接应跟踪金松的两名弟兄。”
宗海东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骆伯伧眉头紧锁,陷入深思之中,康浩也负手徘徊,默然未再开口,这种窒息般的沉寂,正显示出他们两人内心的焦急不安。
过了许久,门外传来急剧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目光中都流露着光注之色。
房门开启,却不见飞蛇宗海东,而是黑牛李铁心陪着满脸风尘的孟昭容。
康浩惊喜叫道:
“三姑姑”。
骆伯伧未起身,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诧问道:“三妹来得好快,前天才发出的信鸽就收到了?”
孟照容含笑还礼,道:“我没有接到信鸽急令,是韩二哥不放心大哥的伤势,叫我随后赶来照顾你的。”
骆伯伧苦笑道:“伤势倒无大碍,但洛阳城中,风云诡橘,咱们正盼你能早些来。”
孟容昭道:“大哥是指昨夜孟津渡口那件事吗?”
骆伯伧一愣,道:“孟津渡发生了什么事?”
孟容昭道:“小妹今日凌晨由孟津渡经过,看见一剑堡主易君侠,抱阳山庄庄主应伯伦,以及白云山庄庄主李东阳,亲率二庄一堡高手,雇了船保在渡口一带搜索。”
康浩岔口问道:
“他们搜索什么?”
孟容昭道:“据说昨天晚上,抱阳山庄的总管‘活灵官’孙天民,曾在孟津渡口附近一处偏僻的芦苇丛中,发现了一艘可疑的怪船。”
骆伯伧和康浩同时感到一惊,骇然道:“怪船?怎样的船?”
不错,那的确是一艘怪船——没有帆桅,没有橹桨,白昼不见人影,入夜不见灯光,方方长长的,分不出船首和船尾,静静的浮在芦苇丛中,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
江风吹过,芦苇摇曳,那怪船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活灵官”孙天民伸手摸了摸颚下虬髯,目光炯炯衡量着船舷下吃水深浅,脸上有一片凝重之色。
在他身后,屹立着两名抱阳山庄弟子,肩头斜插长剑,肃然无声。
孙天民注视那艘怪船,足有顿饭光景,才低声问道:“是谁最先发现这里有条船?”
其中一名弟子欠身答道:“据说是一个牧童最先到,那牧童想爬上船去看个究竟,才走近船边,双脚竟中毒红肿,奔回家里已溃烂化脓,没到天亮就死了。”
孙天民问道:“这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弟子道:
“大约三天之前。”
孙天民沉吟道:“这么说,这条船已经泊在此地整整三天了?”
那弟子道:“是的,附近村民都这么说,但自从那牧童中毒死后,就没人再敢走近这芦苇,也没有看见陌生人在附近出现。”
孙天民点点头,道:“好!你们守在这儿,不可靠近,如有异动,立即出声呼叫。”
说着,翻腕撤下了肩后七钢鞭。
那条鞭乌黑发亮,仍是精钢打造,每节各长四寸,连把手共三尺一寸,重量却达六十余斤,不但沉重,而且不畏宝刀利刃,端的是件猛威霸道的罕见兵器。
两名弟子也同时撤出长剑,向后路退,躬身道:“二爷请多多仔仔!”
孙天民轻哂道:“区区毒物,还唬不住孙某人。”
脚随声落,一顿脚,魁梧的身躯已破空而起。
别看他身形高大,轻身之术十分精纯,只见他袍解飘拂,宛如御空而行,竟大步踏着芦苇,洒然向前走去。
芦苇尽头是一片泥淖,那怪船距离泥淖还有七八丈远。
孙天民提足一口真气,凌空跨步,七八丈距离一掠而过,节节鞭向下一探, “卟”地插进船舷中,一式“顺风扯旗”,整个身子已斜挂在鞭身上。
两名弟子远远望见,不由自主都发出一声轻声喝采!
孙天民目光疾扫,但见舱门半阖,里面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可是舱面上却洗剧得十分洁净,水渍犹未全干,分明不久以胶还有人在船上冲洗工作。
孙天民心念转动,大感困惑,也激发了强烈的好奇好、探手人怀,掏出一块碎银,轻轻二握,立成粉未,然后把银粉洒在船板上。
银粉色泽不变,证实船上无毒, “活灵官”这才小心翼翼飘落船面,用钢鞭拨开了舱门,俯身向里探望。
船舱内又分为两层,各有木梯相通,上面一层好像是吃饭和息休的地主,有一张木桌,两张长凳,桌上还有一只茶壶下面底层则可能是卧室,黑沉沉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陈设。
这条船上分明是有人居住的,而且,那居住的人才离去不久,可能仍在附近。
孙天民浓眉微皱,低头跨进舱内。
船舱狭窄,别无窗孔,是以显得颇为闷热,桌上茶水犹有余温,空气中充斥着一般霉臭味,那好像一个从不洗脚的人,突然在你面前抖开臭袜子。
孙天民游目环视一匝,看不出什么异样,钢鞭横护胸前,又跨进底舱。
下面一片漆黑,伸手难辨五指,霉臭味更重,其中还夹着阵阵腐木气息,令人有置身地窖墓穴的感觉。
孙天民一扬左臂,晃然了火摺子,火光闪现,不禁骇然倒抽一口冷气。
敢情这底舱中,竟满载着一舱棺木,足有十三四口之多,是崭新的桐棺,也有陈旧的椁榇,有的髹漆半新,似是寄厝后尚未案葬,有的却带着泥土,分明刚由坟墓中挖掘出来。
总之,这十余口新旧不一的棺材,分成两列,整整齐齐排主底舱内,每一具棺头,各钉着一块木牌,上面标明死者姓名,写着:
“翻天手”沈垫
“铜头夜叉”刘志海
“百丈翁”侯天行
“五毒秀才”颜昆阳
“玉面虎”蒋滔
“断魂砂”高公达
“闹海恶龙”阎风山
“花蝴蝶”柳子杨
“独脚鬼王”褚一飞
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