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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家具摆设,皆分崩离析,食具残肴散了一地,鲜血浅满各处。
五具男女尸体,有两具被砍得变了形。口鼻间除了鲜血的腥味外,酒臭甚浓。
显然,这五个男女是酒后乱性,互相残杀而死的,身上留下多处致命的刀剑伤。
而且,两个半老徐娘似乎衣裙不整。
女蒙面人并没检查尸体,只在一瞥之下,本能地猜想这里刚发生过惨烈的拼搏,她来晚了一步,尸体的创口仍在流血,新鲜的血腥并不难闻。
刚想退走,这种犯疑的现场最好避开为妙。
外面传来飒飒风声,她惊觉地转身。
三个人出现在她身后的院阶上,两个中年男人像貌丑怪狞恶,腰间的大刽刀令人望之心惊。
另一个中年人仆从打扮,身手矫捷利落。
三人是从屋顶上飘落的,所以可隐约听到飒飒的衣袂飘风声,飘落的身法已经是极为惊人了,身躯高大沉重,却毫无声息。
她总算十分了得,居然听到了声息。
厅中明亮,厅门大开,厅外的人可以将厅内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杀了他们?”为首的巨人怒吼。
“胡说!我刚到。”女蒙面人抗议。
“进去!”巨人不由分辩,声如沉雷。
除了听命之外,别无他途,除非她能突破三个人所形成的人墙,不然非进去不可了。
厅有三面窗,她不想冒险突破人墙。
她徐徐倒退,退入凌乱的厅堂。
“老天!是老三。”另一名巨人抢近铁手鬼王的尸体,略一察看悲愤地大叫:“是被刀劈开了左肋,割破了右颈,左胸也被刺了一刀。老五,刚死去不久,咱们得替老三报仇。”
“你,唯你是问。”巨人老五向女蒙面人一指:“拉掉你脸上的遮羞布,我吃血鬼王要看看你是谁,胆敢屠杀黄泉殿的人。”
“黄泉殿的人吓不倒我,你用不着知道我是谁。”女蒙面人口气相当强硬:“我只是一个踩探消息,凑巧经过此地的人,死的人我还没看清呢!黄泉殿的人固然凶残恶毒,但与我无关,我不配替天行道。”
“这些话,你可以向敝殿主分辩,我带你走。”吃血鬼王傲然地说,大踏步冲上伸手便抓。
女蒙面人知道对方的底细,不再示弱,冷哼一声,一掌向伸来的大手拂去,恍若电光一闪。
双方似乎表面上皆轻描淡写,手上都不曾默运真力,骨子里却神功迸发,各怀机心。
“哎……”吃血鬼王突然惊叫,疾退三步,怪眼中有骇异的神情,揉动着右手脉门,似乎钢铁似的大手,被水葱似的纤纤玉指所伤,刚不敌柔,吃了大亏。
“这小女人怀有可怕的邪功。”另一位巨人抢出怪叫:“老五,让我用兵刃对付她。”
大刽刀出鞘,杀气腾腾。
剑光电射,就在大刽刀前推的刹那间破空而入,果真快逾电闪,人与剑浑如一体,大面积的大刽刀,竟然挡不住细小射来的剑,太快了,快得主宰了一切,看到剑光,锋已经近身。
仆从打扮的人吃了一惊,抖手发出一把枣核镖。
“哎呀……”巨人狂叫左闪,右肩外侧血如泉涌,这一剑挨得莫名其妙,右肩侧是最易防守,不可能被击中的部位,却被击中了。
女蒙面人如果乘机冲出,可能被飞蝗似的枣核镖所伤,所形成的镖网,完全封锁了厅门的出路。
剑光与人影侧射,好快的反应,不但躲过了枣核镖群,而且穿窗而出。
窗外是侧院,她身形未定,屋顶黑影疾降,共有三个人影向下飘降,恰好飘落在她身后。
“鼠辈斗胆!”第一个黑影沉叱,远在丈外,不等身形完全落地,便一掌拍向她背影。
同一瞬间,院角的暗影中黑影暴起,一闪即至。
“快走!”暴起的黑影沉喝,同时一掌遥击。
两股可怕的掌风半途遭遇,蓦地罡风怒号,嘭然一声巨震,气流激漩而散。
女蒙面人距离过近,被迸爆的掌劲震得向前一栽,前滚翻像是滚元宝,滚了两匝几乎爬不起来,手中剑也脱手丢掉了。
飘降发掌的黑袍人身形一晃,被掌劲所反震立脚不牢,斜退了两步。
暴起的黑影一惊,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不再扑上,折向急窜,一脚挑起女蒙面人遗落的长剑抓住,再一窜便拉起女蒙面人,向不远处的月洞门一窜,形影俱消,冉冉隐没在黑暗里。
“快追!”黑袍人厉叫。
另两名同伴也穿了黑袍,急射而出,但已晚了一步,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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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忠祠在西门附近,夜间没有人看守,两个老工役天一黑就闭上祠门,睡觉第一。
飞灾九刀坐在祠前广场的石栏上,注视着女蒙面人调息,大概背部被掌劲震得难受,在运气行功帮助气血加速运行,避免气血受阻。
不久,女蒙面人起身活动手脚。
“怎么会是你?”他向女蒙面人说。
“你……你以为我是谁?”女蒙面人反问。
“周姑娘,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
“如果你事先知道是我,会救我吗?”女蒙面人拉掉蒙面中,是周小蕙。
“很难说。”他跳下石栏:“老实说,要我去救我的死敌,简直是开玩笑,我又没发疯。”
“李兄,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把你当敌人。”周小蕙走近他,声调柔柔地:“我承认当我看到你戏弄那三个女人时,有点生气,毕竟……”
“毕竟一个大男人欺负女流,不是什么好德性。”
“你对我周家的好感……”
“自从你们帮助路庄主,烧掉我的家园之后,这点点好感已化为乌有。好像那天烧我的家园,你也去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
“不要向我叫冤,小姑娘。”他大声阻止:“你悄悄来到德安,而且晚上到处乱跑,就算你胆大包天,艺臻化境吧!也休想太平无事。强中更有强中手,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那黑袍人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的掌力可怕极了,他……”
“黄泉殿主贝极泉贝疯子。你老爹神拳电剑在他面前,也不敢大声说话。”
“哎呀!贝疯子?他……”
“他一家子都来了,本来要北上对付你们河南的高手名宿……唔!我真的很笨。”他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似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重要的事。”
“李兄,怎么啦?”周小蕙讶然问。
“也许我的想法真的错了,那位青衫大叔所料不差。”
“你是……”
“鬼面神不惜工本,卑词厚礼请来那么多妖魔鬼怪,双方死伤已经相当惨重不可能捐弃成见与仇恨,两害相权取其轻而联手合作对付我的。只要我不操之过急,让他们缓一口气,他们就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可走了。
对,就是这么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败俱伤之后,我就可以毫不费力斩光屠绝他们了。”
“李兄,你的话……”
“我的话很简单。”他欣然说:“我要斩光屠绝你们这些强梁。你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大闺女,一旦落在鬼面神的人手中,我想,你应该知道后果是如何严重,再不赶快逃离德安,你将抱恨终生。”
“我不打算走。”周小蕙固执地拒绝:“我从信阳暗中追踪程贞,这恶毒的女人,替无双秀士作伥……”
“哦!果然是她……”他恍然。
“你也是追踪她……”
“我不久前发现她的踪迹,追丢了。”
“原来……”
“我以为你是她,弄错了。”
“你追踪她,是为了……”
“那是我的事。”
“那屋子里的人,是被她杀死的,她……”
“胡说!”他自以为是地说:“那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是鬼面神花重金请来对付你们的人。
她与无双秀士是一对情侣,一双两好众所周知。
无双秀上是鬼面神的堂弟,掌握一部分爪牙全力对付你们,她会杀自己的人帮助你们?见鬼!”
“那就怪了。”周小蕙坚持己见:“我跟踪她到达此地,便失去她的踪迹,在寻找时,确曾看到那座厅中有人喝酒谈天,之后……”
“日后咱们刀剑上见,小丫头。”他低叫,飞掠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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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城的治安人员,这些日子以来十分勤快。
大太阳下,鬼魅不敢横行。
夜间活动的族类,通常上午都在睡大头觉,养足精神,等候天黑再出动。
飞灾九刀也不例外,日上三竿他高卧享受。
但是,这天他睡不成懒觉啦!
事先已一而再交代店伙,近午时分才许店伙前来张罗,这天却有了变故,轻微的撬门声惊醒了他。
青天白日,这个笨贼竟然用笨办法撬门:用钩或利器将整扇门撬离门臼。
这种撬门法很笨,但很有效。
这种有两道闩,另加插销固定的门,用削门衔撬闩的办法行不通,震断闩也不是一般小贼能办到的事。
他悄悄起身,穿上靴。
武朋友光着脚丫子,武技只能发挥五六成。
大男人睡觉,赤着上身平常得很。
穿好靴,他仍然往床上一躺。
门抬离门臼,推入、放下,一个青面膛的小伙子从夹缝挤入室,重新将门上妥。
略一迟疑,这人向桌旁缓缓走近。
隔着粗纱蚊帐,隐约可看到床上的飞灾九刀,赤着上身躺得四仰八叉,好梦正酣。
这人猛地扭头他顾,有点手足无措。
久久,又转头瞄了一眼。
终于,忍不住了,拈起昨夜留下的茶壶,重重地砰一声将壶放下。
床上一无动静,飞灾九刀酣睡如故。
“我知道你装睡。”小伙子甜甜的俏嗓音,表明是女人:“我可要把剩茶倒在你床上了。”
不等她作势掷壶,帐门一掀,飞灾九刀跳下床来,手中有原放在枕畔的刀和皮护腰。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老天爷?”他摇头苦笑:“你一个大闺女,往客店的单身男客房里撬门钻入,你这是什么型类的闺女?脸红了没有?”
是周小蕙,脸上染了青,当然看不出脸是否红了。
周小蕙不敢面对他,头低得下颚快接触胸口了。
“一个敢作敢当的武林侠女。”周小蕙真有点英雄气概。
可是,一抬头,英雄气概化为乌有。那双晶亮的明眸,所看到的是飞灾九刀裸露结实的胸膛。
两人相对面立,相距太近,一阵男人的气息,对一个青春少女来说,威力并不下于一颗炸弹。
这次,她双手捂住了双目。她觉得心房快要跳出口腔了,身上异样的感觉令她感到双腿发软。
“你……你怎么不……不穿……”她结结巴巴,真不知该怎样才能把话说清楚。
“你不是敢作敢当的侠女吗?”飞灾九刀恶作剧地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跳起来,急退了两步,像被烙铁烙了一下,心跳又加快了一倍。
“不……不要作弄我,求……你……”她觉得说话好艰难,咽喉似乎有什么东西塞住了大半。
飞灾九刀心一软,回到床畔穿上黑短衫。
“你可以挪开手了。”飞灾九刀不再作弄她:“胆小的女英雄,你来作什么?”
她先偷偷从指缝中瞄,然后放下双手,手呈现颤抖现象,头转至一旁,不敢面面相对,极力回避视线交接,畏畏缩缩,一双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但愿是女装,腰间有条汗巾手帕什么的,不但可以让手有地方放,也可用来拭脸部颈部冒出的香汗。
“我……我走不了。”她期期艾艾地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他们竟……竟然知道我……我来了,正……正在追搜我……”
“你是来求救吗?太过分了吧?”飞灾九刀毫无怜香惜玉,英雄救美的风度:“向仇敌求救,小姑娘,你有没有搞错?”
“我发誓,我从没有把……把你看成仇敌。”她开始正视飞灾九刀了:“我宁可让你杀死我,我决不会向你拔剑,决不……”
“算了算了,我不是救苦救难大菩萨。”
“我并不真怕他们搜寻我,我只希望来向你表白我的心意。路庄主知道自己错了……”
“住口!你少在我面前提起那老狗。”他怒叫。
他拉开房门,要下逐客令。
房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萧萧的黑袍老人。
“你骂谁老狗?”老人皱着雪白的寿眉不悦地问。
那一袭黑亮的绸衫,显得十分抢眼,与白发白眉白须,形成强烈的对比。
走廊左右,共有八名高高矮矮的男女,有四个身材像铁塔,丑陋狞猛极为吓人,一个个神色狞恶已极。
他脸色一变,举步挡在门中央。
“在下那位朋友的长辈很可恶。”他用大姆指向肩后一伸,意思是指房内的周小蕙:“所以不客气在背后咒骂,与房外的老伯无关,幸勿误会。老伯是……”
“你是飞灾九刀?”老人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实话,房内人吵架,怎知房外来了人?
“正是区区在下。”
“你没带有朋友来德安吧?但是,你房内有了一个。”
“人活在世间,多多少少有几个朋友,是不是?我这位朋友刚到,彼此意见不合正在争吵要各奔前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