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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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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阁下尊姓大名?”

“区区姓王,各敕。厉城人,读书华不注山卧牛山寺。柏兄,目下你有困难。但你会度过难关,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目前你不能返回登州,不然在劫者难逃。”

“王兄对在下似无恶意,但为何与那蝎王……”

“咱们不谈蝎王这种小人,谈谈你我的事。三年前,在下获得两册石匣函书,参悟之后,道术已有根基。日后,在下将有困难,还需老弟台鼎力相助。如果你答应,我代你将鲁神医全家送至小蓬莱尊府。你可以遨游江湖碰你的运气。”

“我怎知你不是白莲会妖人?又如何能助你?”

“如果我是白莲妖人,你已看到我施法,为何不杀你灭口?日后如果你接到我的手书,务必兼程赶来卧牛山寺,不知你能答允么?”

他收剑入鞘,一字一吐说道:“我答应你。”

王敕所说的话,确是实情。柏青山已看到他施术,只消向官府告密,便将大祸立至,不知要坑了多少无辜的人,所以他势必杀柏青山灭口,永除后患。在他来说,杀柏青山易如反掌,一个功力再高的武林人,凭兵刃拳脚决难与妖术相抗,何况他的剑术,比柏青山要高明得多,灭口不费吹灰之力。

柏青山有自知之明,因此一口答应了。

王敕呵呵笑道:“本来,你可以随我到卧牛山寺,延续彼此互相切磋,我相信你我必能互敬互爱结为知交,可是你不是我道中人,恐怕反而害了你。”

青山摇头苦笑,犹有余悸地说:“兄弟委实不明白,世间是否真有神仙鬼怪?不瞒你说,兄弟从不信世间真有鬼神之说,但今晚……”

“呵呵!这就是你不是我道中人的原因。我是个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但事实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具有奇技异能之士,不在少数。我得到石匣函经,起初并不相信。在你来说,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如果认为有神,那么,诚则灵。你如果认为没有鬼,便不须怕鬼的。”

“王兄,你仍未能令小弟心服。”

“呵呵!我不能向你解释,但也许我可以点破你心中的一部分疑义。你认为自己不信鬼神,这当是你认为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但在潜意识中,数千年来有关鬼神的传说,你并未完全的忘怀……”

“你这说法太牵强……”

“牵强?请教,你为何相信你的辟邪剑可以辟邪?”

“这……这个……”

“我当然可以未卜先知,但这与神术无关。你这把剑并不是古代的神物,古代没有这种作佩饰用的小剑。巨阙剑长八尺;龙渊阔有两寸六分;这就是古剑。你这把剑是金朝所造,迄今不过三百年,但确是好剑,心正的人使用,可以勇气百倍,无畏无惧,不怕实刀实剑所伤。你意动神移,邪术便可乘虚而入。大丈大立身行事,当求无怍无愧,你存有此念,因此不必信邪,所以不必追究鬼神,也不必探求我的神术是真是假。”

“但你的神术该如何解释?刚才……”

“刚才你心中已有妖术的想法,因此便看到了异像了。”

“有关过去未来与休咎祸福……”

“这更简单,有一种叫做传心术,只要我和你谈上三句话,便可猜出你心中的各种念头。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只要知道你的心地,祸福自明。障眼法相当深奥神奇,下乘的人,可使对方想到什么,就看到什么。上乘的人,可使对方给看什么,就看到什么。像我,要你看一个金甲神,你就一定看得到金甲神;你想看一双仙佛,是想不到的。给与想是不同的。想,是幻像;给,虽然也是幻像,但却有真实感,真得令你死心塌地深信不疑,刚才的天蝎,你认为是邪术,所以不怕,蝎王心中有鬼,他怎能不亡命而逃?我在他身上施了术,不到精疲力尽,幻像不会消失。他怕死,所以为了活命,他必定拼命逃,支持不住方会倒下。心正邪回避,这是至理名言。”

“哦!原来如此。”

“你我年岁相差无几,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友。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王兄,你不是说要护送……”

“你放心,明天一早,他们便会启程。”

“我……”

“你不会知道。”

“什么?”

“等你明早醒来,他们早就走了。我该回避了,请记住我话,后会有期。”

“小弟不敢或忘,后会有期。”

只一眨眼间,这位王敕突然消失了。青山只感到微风飒然,眼一花便人影乍杳,不由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地下的兆祥也不见了。

他心中大骇,冲回房中点起灯,怔住了。

鲁神医父子睡得好香,大梦方酣。他推开内间门,罗帐内鲁伯母母女俩,也沉沉入睡,毫无异状。他退出外间,骇然地想:“这是怎么回事?刚才的恶斗、叫号、鬼神,难道说,店中的人都睡熟了,兆祥父子也睡得着觉?”

太多的疑问,令他深感不安,对这位新交的朋友王敕,几乎怀疑不是真实的人。甚至刚才所发生的事,他也认为是梦幻,不知是真是假。

出外一看,明月在天,众星朗朗。院中确是草木零落,是刚才恶斗时,两人的剑所造成的创痕,可是千真万确的事。

“不可解,不可解!”他喃喃地说。

他回房闩上门,心说:“他说鲁伯父一家明早启程,我不会知道,我却是不信。”

他先打坐,准备一夜不睡。可是,心潮起伏,渐渐心神不定,胡思乱想起来。不久,他倒下了。

次日一早,日上三竿他尚未醒来,直至店伙前来叫门,他方一惊而醒。

房中空空,只有他一人。他发狂般奔出店外,所有的旅客皆已上道,他的两辆大车,当然也走啦!

他大骇,抓住一名店伙问:“伙计,在下的家眷呢?”

店伙大惊,叫道:“哎唷!你抓痛我了。”

“我的家眷呢?”他放手叫。

“咦!怪事,今早是你亲自叫小的唤醒车把式套车,是你亲自打发他们就道的,你怎么糊涂啦?”

“是我打发他们走的?”

“客官,别找麻烦好不好?早餐还是你亲自点的菜,那位小姑娘还亲自叫小的找来几片荷叶,替你留了一份菜放入你的怀中,说是给你在路上吃……”

他一摸胸怀,吃了一惊,有物鼓鼓地,掏出一看,果然是荷叶包着的一份菜,有鸡有肉余温尚在呢。

他立即吩咐备马,向东赶,沿途询问两大车的去向。所得的答复是确实有那么两辆车,由一位年轻人的乘马护送,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

他疯狂地赶,赶到了章邱,所得的回答,仍是车马已走了一个时辰了。车居然比马快,岂不邪门?

“我到华不注山去找他。”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他到了卧牛山等,尚未下马,一名老僧已经迎出,交给他一张素笺,说是王公子留给他的,上面写着:“遨游天下,后会有期。立心正百邪回避,伸正义何患艰难?勿忘金诺,信守不渝,勿恐勿惧,慎之慎之。王敕顿首。”

他叹口气,苦笑道:“这位王兄是地行仙之流,但他却不知我只能活一年半载光阴而已。”

他失望地离开了华不注山,策马奔向济南府,从此,他开始了流浪生涯。他要去找灰衣使者吕定远,请这位毒王诊治他的绝症。

天下茫茫,灰衣使者现在何处?

………………………………………………









第三章 太湖五丑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八月的苏州,似乎比其他的季节更为出色。

从镇江府进入浙江布政司,可沿运河南行,中间经过常州府,苏州府。北方人到了江南游历如果怕坐船,那就麻烦了,在这一带车马之少,少得寥若晨星。

柏青山从山东南下,重回东昌府上船,沿运河南行,沿途打听消息,也沿途游览,整整走了三个月,方在扬州渡过大江,重新在镇江买棹航向苏州府。

轻舟顺流而下,午牌末,船接近了吕城镇码头。

这是一处驿站,驿站与巡检司衙门皆在河东岸城中,城外的码头倒也十分繁荣。这座城相传是三国时代吴国的大将吕蒙所造,虽有城的轮廓,但只是一座市镇而已,只有三百余户人家,颇为富裕。在吕城镇与丹阳县,绝对没有姓关的人定居。

船靠上码头不久,船家三名水夫登岸有事,小舟上只留下柏青山一人,他安坐舱面,安静地注视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河上乘北航行的大多数是漕船,客船并不多。整座码头泊了大小数十艘客货船,以他这艘船最小。

蓦地,码头上奔下一个十六七岁少年人,背了一个小包裹,似乎膂力甚大,身材也相当壮实,眉清目秀,但眉梢眼角带有重忧,将挡路的人拨开,跌跌撞撞冲过人丛,引了一阵粗野的咒骂声。

少年人来得真巧,恰好接近了柏青山的小船前。

柏青山这艘船最小,右首是两艘大型的所谓官船,左首则是三艘漕船。

码头上方,四名挟了木棍的青衣大汉,正排开人丛下追,四下一分。恶狠狠地向下抢,眼看便要追及。

少年人左右一看,目光便落在柏青山的小舢,不假思索地奔上跳板,跳入船中,焦急地向坐在船头的柏青山叫道:“船家,开船,给你一两银子,渡我过河。”

青山呵呵笑道:“船家不在,上岸去了。”

少年人一怔,想退上岸已来不及了,四大汉已经奔迎。

“快跳水。”青山叫。

“我……我不会水。”少年惶然叫,急急去抽跳板。

“你怎么啦?”青山问。

“先把船弄出去。”

“傻瓜,他们不会找船追你?”

四大汉到,奔迎船头。

少年人一急,抓起了一根篙,大喝一声,抡篙便扫。

最先跳上船来的一名青衣大汉木棍急架,一看便知是行家,“划地为牢”斜搭住舱板,“啪”一声便架住了长篙。

长篙太长,一近身大事去矣,毫无用处,另一名大汉乘机一跃而上,快步冲进,木棍兜胸便点。

少年人身手够高明,篙杆向上一抬,“啪”一声震起木棍,丢蒿乘机抢入,像是猛虎出柙,抢入大汉怀中,“砰”一声来一记“霸王敬酒”,一拳正中大汉的下颔,力道甚猛,手疾眼快。

“哎……”大汉狂叫,“嘭”一声倒了。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第三名上船的大汉木棍来势如电,“噗”一声敲在少年人的左腰胯上。

“哎唷!”少年人同时大叫,也倒了。

第四名大汉及时抢到,扑上抓住少年人的右手一扭,熟练地用脚掌插入,踏住上臂擒住了。

“绑!”第三名大汉,丢棍取出了绳索,熟练地绑了少年的双手。

码头上人群骚动,有人大叫:“欺负人,快阻止他们行凶。”

青山安然不动,冷静地注视着形势的发展。

上来了两名敞衣大汉,领先的人双手叉腰,沉声喊道:“诸位qǐζǔü,你们为何欺负一个小孩?”

四大汉之一挟棍上前,冷笑一声道:“咱们捉逃奴,阁下最好少管闲事。”

敞衣大汉哼了声,迫上两步道:“捉逃奴?拿来?”

“拿什么来?”

“巡检司的腰牌,地方官的手谕。”

“还没报案。”大汉大声说。

“那么,在下必须问清,把他叫起来问问。”敞衣大汉一面说,一面向前走。

大汉伸手一拦,冷冷地说:“阁下,奔牛镇郑大爷的事,少管为妙。”

敞衣大汉脸色一变,向身后的同伴哼了一声说:“二弟,你听见没有?”

“大哥,听见什么?”二弟冷冷地问。

“人家常州府奔牛镇的人,杀过府来,在咱们镇江府吕城镇捉人,说是捉逃奴,又不许咱们过问哩。”

“这叫做驱卒过江,飞象过河。”二弟仍然冷冷地答。

“二弟,你看怎样?”

“我?咱们把他们四位仁兄,灌饱水再说。”

“对,不然他们认为咱们吕城镇无人呢!”

码头上人声大哗,有人叫道:“先把他们揪下来,先打他个半死再说。”

四大汉脸色在变,用求助的目光向码头上搜寻。果然不错,救兵恰好从天而降,两名青衣大汉急拨开人丛往下走,其中一人叫:“张老大,下来。”

敞衣大汉一惊,扭头一看,抱拳笑道:“原来是三爷,三爷来得好,这几位仁兄……”

三爷站在码头上,沉下脸问:“你们兄弟俩又在闹事?想讹诈不成?”

张老大一惊,说:“三爷,你……”

“住口!”

“这……”

“不许管奔牛镇郑大爷的事。”

“但……他们……”

“关照已经打了,你不信,可以去问你们老大。”三爷冷冷地说。

“哦!老大没说,这……”

“快走,没你们的事。”三爷说完,偕同伴转身走了。

四大汉傲然在瞪了张老大一眼,冷冷一笑。

张老大也回瞪了四人一眼,脸上无光地向二弟举手一挥,下船匆匆走了。码头上人群徐散,可知那位三爷在本地颇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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