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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山不管山海夜叉两人的去留,叫道:“午夜之前,你两人如果想活命,到城中清和坊济安堂药房找我。”
午夜之前,早着呢,目下是未牌正末之间,烈日当头,谁还会午夜操心?两人也听不真切,只顾逃命,向北溜走。
他站在屋前的短草坪中,背着手在相候,二十余名贼人形成合围,第一名中年悍贼不知利害,从右侧飞扑而上,奋身飞跃,双手箕张擒人。
他的身躯突然下挫,“嘭”一声大震,扑上的贼人重重地翻倒,跌了个手脚朝天,似乎浑身骨头皆已被掼散,躺在草中直翻着死鱼眼。
“哪一位是鱼鹰洪江?我柏青山找他讨公道。”他仍然背着手叫。
一个年约五十开外,手执形如钩镰枪的八尺短篙,精壮结实的人扬篙问道:“你就是保护禹家老少的柏青山?”
“不错,你呢?”
“太爷洪江。”
“来得好,柏某找你要人。”
“要什么人?”
“孤儿寡妇与在下的十万金珠。”
“你凭什么问我要?”
“船在码头失踪,除了靠水吃水的人,不会是陆上朋友做的好事,因此柏某找水上朋友要人了,水鬼与山海夜叉柏某那找过了,只有你与秃蛟郑闻达两人有嫌疑。”
“找我你像是找到了阎王爷,先毙了你再说。”
一声长啸,铁篙幻化百十道虚影,向柏青山射到,势如枪林,一阵子点、刺、钩、拨、劈,排山倒海似的将柏青山罩在篙网内,罡风虎虎,三丈内碎草纷飞。
柏青山的身影,在篙影中飘没不定,他并未拔剑,身形闪动如电,乍隐乍现宛如鬼魅幻形。
八尺篙以远攻为主,但三二十招之后,人影已贴近了。
罡风乍息,人影倏止。
柏青山贴在鱼鹰的后方,左手扣住了鱼鹰的左肩,右手抓住鱼鹰的发结向后拉,大笑道:“够了,老兄,你只有这点点能耐,禹家的三老少藏在何处?”
鱼鹰不住喘息,抬头向天浑身在战抖,用近乎窒息的声音道:“我……我没掳获他们,我……我去……去晚了一步,我……”
“你敢推得一干二净?”
“真……真的,我可向……向天发誓,还……还以为是青……青面兽捉走她们的……”
“山海夜叉招出是你做的好事。”
“冤枉!洪某与九姓渔户有怨……”鱼鹰将中洲夜会的事说了。
柏青山将鱼鹰向前一推,冷笑道:“你们都是存心不良,为了孤儿寡妇不惜忘仁无义的狗东西。子夜之前,在下如果仍然查不出是谁所为,便是有一个杀一个,不信且拭颈以待。你赶快把话传出,子夜之前,在下于清和坊济安药房候信,如无消息,参与中洲群丑聚会的人,一个也别想活,休怪在下大开杀戒。”
蓦地,屋侧传来一声冷笑,有人叫道:“阁下,你是不是太狂了些?”
他扭头一看,冷哼一声道:“你定是主持中州群丑大会的青面兽到了,在下正要去找你呢。”
共有九名劲装好汉出现,中间那人脸色不正常,青中泛苍,像个久病不愈的人,留了山羊须更显得难看,如不是熟人,谁也不敢相信他是名震浙江的浙西巨盗。
青面兽举步接近,手按剑把一步一顿,厉光闪闪的怪眼死盯着他,在丈外止步,向脸色苍白的鱼鹰厉声道:“你捉了安某四个人,等会儿咱们好好算算帐。”
“洪某等着你,十万金珠你怎能独吞?”鱼鹰愤然地说。
“胡说!在下正在查,至今仍未查出谁抢了先。”
“谁不知你在城内外早布了眼线,哼!你还想推得一干二净?”
“去你娘的混帐!安某如果得手,还在此地与你们这些小辈鬼混?你给我滚远些,安某要与姓柏的打交道。”
柏青山嘿嘿笑道:“咱们有志一同,柏某正要找你。”
“姓柏的,你的十万金珠呢?”
“柏某问你,禹家三口现在何处?”
“太爷在问你。”
“柏爷我也在问你。”
“你不说?”
“你非说不可。”
双方都狂,双方都傲,除了武力解决,别无他途,青面兽退后一步,叱道:“拔剑!先分胜负再问不迟。”
柏青山挪了挪剑鞘,笑道:“也好。强宾不压主,你亮剑啦!”
青面兽徐徐撤剑,冷笑道:“你上,十招之内,太爷要你丢剑投降。”
“喝!你把柏某看的如此脓包?”
“十招是对你客气。”
“好吧,咱们以十招分胜负,如果你败了,如何交待?”
“太爷不要你的十万金珠。”
柏青山一声轻笑,点出一剑叫道:“第一招‘笑指天南’。”
青面兽略向左闪,闪电似的抢进,剑出“飞星逐月”,凶猛地抢攻。
柏青山不离原位,身躯跟着对方转动,“嘎”一声错剑鸣声刺耳,他接下一招,剑尖已抢得中宫,吐出一朵剑花,攻向对方的咽喉要害,叫道:“第二招!”
青面兽吃了一惊,飞退八尺,一声怒啸,再次向前冲刺。
只在片刻间,青面兽换了八九次方位,攻了七招,但每一招皆在招发一半时,便被柏青山神奥绝伦的招术所破解,而且乘机反击了五招,有点招架不住,无法迫柏青山离开原位。
柏青山的长剑上下翻飞,夭矫如龙,吞吐迅捷如电,双脚仅在三尺方圆的原位转动,每一招皆将青面兽撤招自救,毫无近身的机会。
“第六招!”是柏青山的叫声,剑势一变,紧守密封的剑网突向外张,风雷骤发,剑虹疾吐出。
“嗤”一声啸风声传出,青面兽暴退出丈外,脸色如厉鬼。
山羊胡子下端断了两寸,像掉剪刀所剪平一般。这一剑如果再进一两分,咽喉难保,青面兽本能地伸手摸摸喉部,手在发抖。
“你八招,我六招,你还有两招的机会。”柏青山沉静地说,屹立如山,呼吸平静,点尘不惊,持剑的手如同铁铸。
青面兽心胆俱寒,突然一声怒啸,身剑合一来一招“月落星沉”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向前冲刺像要拼命了。
“叮”一声脆响,剑被搭住了。
“撒手!”柏青山冷叱。
“铮!”剑突然震鸣着向外飞抛。
青面兽刹不住脚步,疯子般从侧方冲过。
“你还有一招。”柏青山沉喝。
可是,青面兽不但不拾剑,而且不停步,向南面林深草茂处狂奔,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亡命飞逃。
八名小贼也一哄而散,溜之大吉。
柏青山一怔,叫道:“好啊!你走得了?”
半里外竹林满野,视线受阻。柏青山追入林中,已不见了青面兽的踪迹。正悄然搜入,前面突然出现一座小茅屋。
茅屋前有一座空坪四周,居然长了五六株苍松。
屋前的松树下,共有两个人。
一人坐在一张摇椅上,白发苍苍,老眼朦胧。摇椅缓慢地前后摇摆,老人神态木然,老眼无神地向前张望,似乎无视于世间的存在。
另一人是个小男孩,坐在树下在编织松针,十分入神,并未发现有人接近。
他的出现,并未引起惊扰,老人似无所觉,小男孩仅用含有敌意的目光向他注视,目光中也涌起着一些好奇的表情。
他向屋前走去,想向一老一少打听消息。
他到了老人身侧丈余,老人仍未发现他,原来是个入土大半又聋又哑的老人。他的目光落在小童身上,含笑道:“小弟弟,你住在此地么?”
小童长得倒还清秀,仍用含有故意的目光向他注视。
“小弟弟,我姓柏,想请问你一件事……”
小童指指嘴巴,摇摇手。
“哦!你不会说话?”
小童点点头。
“这位是你爷爷?”
小童又点点头。
“刚才有一个穿黑衣的人经过,你看到了吗?”
小童摇摇头,然后用手向老人一指。
他会意地一笑,向老人走近,叫道:“老伯,你好。”
老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在徐徐摇动着摇椅,身子徐徐依椅前后摇动。
他大感困惑,一老一少都是残废,孤零零地住在此地,怎能照顾自己?看老人的一双老眼,似乎又不像盲人,一时好奇,他伸手在老人眼前徐徐晃动,想看老人的视力是否已完全消失。
糟了,老人右手一抄,如同电光一闪,便扣住了他的脉门,左时从扶手上撞出,“噗”一声恰好奇准地撞中他的丹田要害。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他毫无戒心,便着了道儿,只觉浑身一软,身不由己跌入老人怀中。
茅屋中纵出三名穿劲装,头戴笠帽的人,笠帽戴得低低地,看不清面貌。
老人不聋不哑不瞎了,将柏青山一推,沉静地说道:“人给你们带走,下次不许来打扰我。”
一个戴笠帽的人上前将柏青山捆上手脚,抗上肩。另一人向老人行礼道:“谢谢你老人家,小侄感激不尽。”
三人告辞向南行,不久便找到一条小径。
柏青山在默运真气,许久方打通丹田穴,不由心中大恨,叫道:“什么人把在下……”
“啪”一声响,扛他的人在他的臀部重重地击了一掌,骂道:“死囚,不许说话。”
他恨恨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定是姓徐的人,你们会受到报应的。”
兰溪姓徐的人甚多,本地自古以来,有一首民谣表示当地的人口与姓氏,这首民谣是:赵老爷坐厅堂,郑小猪满弄巷,徐笠帽全城乡,姓诸葛开药房。
赵姓是铁面宰相赵牺的后人,名门大族书香世家,当官的人多,住的是高楼大厦,有厅有堂声望显赫。
郑姓人数最多,城中的小街小巷几乎全是做小本营生的郑家人。
诸葛一姓据说是诸葛亮的子孙,大多开药房。
徐姓是南渡的士族,分为十八宗,徐姓的的人不论晴雨出门,皆戴上一顶笠帽,一看便知,所以称徐笠帽。
柏青山见这三位仁兄都戴了笠帽,所以猜想他们姓徐。
扛着他的仁兄又打了他一掌,怒叫道:“死到临头,你还敢强嘴?不闭嘴打死你这小畜牲。”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闭上了嘴。
不久,到了一座大庄院,庄内外戒备森严,杀气腾腾。
领先的大汉向守门的人打手式,走近道:“庄主回来了么?”
“不曾。怎么?捉了一个人?”
“姓柏的被老钓叟捉住了。”
“咦!老钓叟居然还能打斗他会将人交给你?姓柏的怎么来到此地了?”
“咱们遇上了鱼鹰,因此请老家伙助咱们一臂之力,老家伙如果不帮忙,我警告他下次休想喝得到咱们的五加皮好酒。”
“快进去吧,庄主可能快回来了。”
不久,“嘭”一声响,他被丢入了一间似牢的小房,门即被反锁。
没有人看守,妙极了。
他的双手一软,变得柔若无骨,捆绳正徐徐褪出,房门突然打开了,一名少女冲入,后面也跟入先前擒他回来的三个人。
他的手恢复原状,坐在壁间向来人打量。
少女年约十五六,正是花一般的金色年华,有一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
“就是这人。”为首的大汉欠身答。
少女仔细打量他,黛眉深锁,脸一沉,向大汉不悦地说:“你说吧,他会是江洋大盗?”
“庄主说他携有十万金珠,如不是江洋大盗……”
“住口!”
“是,小姐。”
“你怎能凭人家带有十万金珠,便认为人家是强盗?”
“这……庄主交待小的,要缉拿这人……”
“把他放了。”
“小姐,这……”
“你放不放?”
“庄主回来,小的担待不起。”
“谁要你担待?哼!还不将他放开?”
大汉似乎惧怕庄主,不怕小姐,迟疑地说:“小姐,可否等庄主回来再……”
小姐哼了一声,举步上前道:“你不放我放,等爹回来再找你算帐。”
她走近柏青山,歉然地道:“柏爷,对不起,下人们不识大体,委屈柏爷了,我替你解绑。”
柏青山哼了一声问道:“小姐贵姓?”
“我姓徐……”
“这里是竹林湾徐家?”
“正是。”
“你是徐八的女儿?”
“正是家父……”
柏青山突然站起,将捆索向地下一抛,微笑道:“徐八有一个好女儿。竹林湾徐家免了一场横祸飞灾,皆是姑娘的福泽。”
三大汉闻言大惊,为首的人急叫道:“小姐快退!”
叫声中,急冲而上,拦在小姐身前。
“噗噗”两声,柏青山右掌急挥,两劈掌全落在大汉的左右肩颈上,冷笑道:“给你两掌,免得你以后替主人招灾。”
大汉摇摇晃晃地坐倒,哎唷唷怪叫,站不起来了。
徐姑娘大骇,急向外退。
柏青山举步向外走,说:“徐姑娘,不必怕我,冲姑娘这份慈心,在下不与尊府的人计较。本来昨天在下要来拜望令尊,请令尊设法打听禹家三老少落在何人之手,不想遇上意外,未能如愿。正好,在下且等令尊回来一谈。”
徐姑娘总算福至心灵,不再害怕,行礼道:“柏爷请至客厅待茶,家父不久便可回返,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