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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神萧无咽了口唾沫,只见那两只肾脏好似泄了气的球,整个都扁下去。
他暗忖道:“听说肾脏是精力的泉源,不知他的腰子怎会空成这个样子,莫非魔教的武功能将深潜体内的精力透支……”忖思之时,已见到公孙输将两只腰子割下,然后扎起血管,再从罐中拿出另外两只刚从藏人身上割下来的腰子。
他看到这里,已有些忍受不住,浑身汗毛直竖,几乎要呕吐出来。
吸进胸中的都是些血腥与药物的混淆的气息,这使萧无更加的受不了,他揑住鼻子急忙转过身去,走向冰槽。
抓起两把冰雪,他在脸上擦了擦,方始觉得好过一点。
吁出了口胸中的闷气,他忖思道:“看来要干一个大夫也不是一件易事,说也奇怪,我能杀人竟不能看到人被剖开,彷佛那就像在杀鸡一样……”他撑着绿竹杖,坐在冰槽旁,再也不敢回过头来,只顾在胡思乱想。
许多问题自脑海中掠过,无数的解答又被他想出,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公孙输长长的嘘了口气。
他闻声转首,只见公孙输全身几乎都被汗与血湿透了,脸色苍白之极,浑身微微颤抖,几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老叫化惊问道:“公孙老鬼,你怎么啦?”
他走了过去,扶着公孙输,只见顾明远那剖开的肚子,已被一根根的线密密的缝合住了,就像补衣服似的。
公孙输吁了口气苦笑道:“总算完成了!”
“他总算完成了这件艰钜的事了!”穷神萧无忖思道:“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这种手术该是多么艰辛了!”
他扶着公孙输,道:“老友,你该休息一下!”
公孙输似是从未听过他对自己称呼老友,一时倒有受宠若惊之感,他笑了笑道:“许多年来都没有像此刻这样紧张过,我想这主要是因为我一生的心血都贯注于其中,只容许它成功,而接受不了失败的打击之故。”
他缓缓走到冰槽旁的一个小池边,俯身下去,把手上的血迹洗去,然后脱下罩在身上的外袍。
穷神萧无站在石桌之前,望着顾明远苍白的脸庞,以及身上那密缝起来的肚皮,心中充满了神奇的感觉。
他忽然想到道:“人若是能够将颓坏衰老的内脏换上年轻人的,那么他岂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吗!如此,自古以来历代帝王所梦想的长生不死的愿望,岂不是不需藉什么仙药便可以达到了吗?”
可是一念掠过,他自己也不由为自己的突生狂想而感到好笑!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
身后传来公孙输的声音:“老叫化,你笑什么?”
穷神萧无转过身去,只见公孙输已将面上汗迹拭去,衣袍也整理了一番,已不若刚才那样狼狈。
他于是笑着将方才自己心中所想的念头说了出来,道:“这真是妄想,人之生死有命,岂能加以强求?”
公孙输求摇摇头道:“老友,你这又想错了!所谓生死有命这个说法,也太没有事实作为根据了,就算有天命存在,但是祸福唯人看招,要想延续寿命,需要的自我保养,以及情感的平稳……自古以来,帝王将相,无不争夺不死之药,但是服用灵丹,选食药物,不但不能延续生命,适足以戮害体质,犹如拔苗之助长……”“嘿嘿!”穷神萧无笑道:“当皇帝老儿的,一面寻求灵药,一面纵情色欲,怎能够使体魂强健?那一个家伙不是因这原故而死?这样说来,倒还是我们叫化子的舒服多了!有酒喝酒,有肉吃肉,什么事儿也不烦,睡足了觉,陪你老儿下两盘臭棋,再好也不过,我才不相信我活不到百多岁哩……”公孙输道:“的确,七情六欲最能戮害吾人,还是你老叫化活的好!每天弄点吃喝,再也无需烦心!”
穷神萧无似是被他这句话说的引起了心中的感慨,他叹了口气,道:“但愿每天都能如此啊!”
公孙输似是也看出了萧无心中颇多烦恼,他深深望了萧无一眼,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友,咱们还是不要管他,到书房里去喝他几杯,然后再下两盘!”
穷神萧无点了点头,侧首望了一眼躺在石台上毫无知觉的顾明远,问道:“他就这样缝起来便行了吗?”
公孙输道:“我在刀口都涂有避免肌肤腐烂的药末,把血管绩接好后,便点了他的睡穴,恐怕他醒来后伤痛不堪而致将所缝合之线绷断了……”穷神萧无道:“你有把握使他醒过来?”
公孙输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这个把握!”
穷神萧无脸色一变,道:“那么他可能会死去?”
公孙输道:“这倒不一定,我自认为这次替他换去肝、肾两种内脏,已尽了全力,至于是否有效,这就要看他的体能和潜力,至少要三天以后,我才能晓得手术的结果是否成功,他是否能够活下去!”
他话声一顿,道:“老友,我看你对于血手天魔之能否活下去,很是关心!是为了什么?
总有个原因吧?”
穷神萧无默然望着公孙输,点了点头道:“你毕竟看出来了,的确,血手天魔的生死关系到本帮的存亡……”“哦!有这么严重吗?”公孙输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我从没听到你提过你帮中有困难呢?这真使我大惑不解?”
穷神萧无道:“我已经有两年没到你那儿了吧!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又会在这时突然跑到这儿来吗?”
公孙输笑道:
“这个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好久不见老友了,所以特地来看看我!”
穷神萧无道:“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当然我是想见见你,但现在帮务忙碌之极,我怎又会偷闲到你这儿来?”
公孙输诧异地道:“哦!你怎么来了三天也都没对我提起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却猜想不出,是不是需要我帮你的忙……”“不!这件事你丝毫都帮不上忙!”穷神萧无道:“我是被人逼出帮的,你怎能帮得上这个忙!”
公孙输吃了一惊道:
“哦!真有这种事!我真想不出谁能逼你离开丐帮主舵,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我若不离开长安,整个丐帮主舵都会被他掀了!”
公孙输道:“到底是谁?你说给我听听!”
穷神萧无道:
“岭南幽客之子‘玉面郎君’朴立人,梅花上人未来的乘龙快婿!谁惹得起?”
公孙输道:“我隐居在此十多年了,倒没有听过岭南幽客的儿子叫什么玉面郎君,但是他既然被剑圣梅花上人选为乘龙快婿,必然不是一个为非作歹之徒,你又怎会惹上了他呢?”
穷神萧无苦笑道:
“从岭南谷金缕宫里出来的人,我们还敢去找他的麻烦吗?老友,你说的完全相反,那个小孩年纪轻轻,今年才十七岁,可是阴狠毒辣较之七十岁的人尤甚……”他话未说完,室内又响起一阵铃声。
公孙输皱了下眉头道:
“不知外面又有什么事情,如云这小子,我该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了!”
他拉着萧无的手道:“我们到内房里去谈谈,让我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后,也许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穷神萧无道:“本来我尚不知道要如何解决此事,现在见到了血手天魔父子,我开始有了希望。我想,唯有血手天魔与梅花上人的交情或可以使本帮逃过此劫!”
公孙输又是吃了一惊,问道:
“血手天魔父子?你是说你所救起的那个孩子是顾明远的儿子?”
穷神萧无颔首道:
“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可是他的份量却是较之血手天魔尤重!”
公孙输道:“这话怎讲?”
穷神萧无道:“我亲耳所闻血屠人魔与苦海离乱人说过愿以生命保护他的安全,而那什么天龙寺的丹珠活佛更是以整个天龙寺作他的后援,你看看这等声势是如何浩大?所以我……”公孙输笑道:“所以你唯恐他死去是吧?”
他们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门口旁,公孙输拉开石门,正要走出涤心斋,已见外堂里挤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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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悲天·爱媛·碧玉锁片
公孙输目光扫过大厅,只见地上到处摆置担架,伤患有的站着、有的躺着、有的坐在椅子上发楞。
他脸色一沉,反手将门旁的枢钮按下,把石门关上,这时如云已走了过来。
他还未开口,公孙输已叱道:“老夫的话,你没有听见是不是?”
如云讷讷地道:“我曾将师父的话转告他们,叫他们在屋外空旷处等师父回来,可是太阳实在太大了,昆仑掌门人钟先生认为对伤者不好,所以……”他话未说完,公孙输已叱骂道:“混帐!你还好意思说话,连老夫的教诲你都不听,你替我滚吧!我可不要你这个徒儿!”
如云吓得脸无人色,双膝跪了下来,道:“师父,你老人家原谅弟子的不是,弟子我下次再也不敢……”公孙输沉下脸色道:“那还有下一次,替我滚!”
这时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朝公孙输打了个稽首,道:“公孙先生请了!萧帮主请了!”
穷神萧无认得他正是昆仑钟先生!
他嘿嘿冷笑道:“我老叫化生来命贱,多劳钟先生过问,就此谢了!”
钟先生笑了笑,对公孙输道:
“久违施主尊颜,此时冒昧前来,尚请公孙先生原谅贫道冒渎之处!”
公孙输面色稍缓,道:“钟先生久违了,不知你有何要事光临茅舍?”
钟先生道:“公孙先生有所不知,此时各派掌门聚会于昆仑天池之畔,原是要追问血手天魔谋杀玄天道长之事,不料魔焰高张,血屠人魔亦闻风赶到,集宇内二魔之力,致使敝师弟玉真子及崆峒掌门乌道人饮恨骤归道山,而四派掌门人皆受重伤,故此来请公孙先生……”公孙输截断他的话,道:“请钟先生原谅这个,江湖上皆知小老儿在十二年前便已封刀归隐,发誓不再为人医伤治病,因此对于各位掌门人之伤,实在爱莫能助……”他侧首道:“如云还不给我送客?”
如云一听师父不再责骂自己,连忙爬了起来,高兴地道:“是!师父。”
钟先生不等如云说话逐客,说道:“公孙先生,此地各派掌门人,皆是武林正派掌门,他们的生死实在关于未来武林局势的转变……”“他们是武林的基石,江湖的擘鼎,若是四位掌门人不幸逝去,则江湖上必将群魔兢起,纷争不休……”公孙输道:“老夫也知道此事之重要性,然而老夫已经丢弃医道十余年,对于各位掌门之伤,敝人实在无能为力,尚祈钟先生原谅!”
钟先生见到公孙输硬是不肯,而那穷神萧无则站在一旁,脸上浮起怪异之极的表情。
他略一沉吟,道:“萧帮主!你我同属武林同道,又忝为正道宗主,尚请萧帮主能劝告公孙先生……”穷神萧无一阵怪叫道:“不敢当,我老叫化到处要饭,由叫化子组成的丐帮那当得起正道宗主之称。何况我老叫化就算成了正道宗主,也无法说得动公孙输这家伙动刀子呀!”
他转脸向公孙输道:“公孙老鬼,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公孙输道:“钟先生,万祈原谅,老夫立誓封刀,绝不能有背祖师爷之严训,重又开誓动刀为人治伤……不要耽误时间了,敢请钟先生趁早另请高明……”钟先生尚未说完,那盘坐一旁、默然沉思的大明禅师已走了过来,对公孙输合掌一揖道:“阿弥陀佛,公孙施主这就错了!”
公孙输一愕,道:“这位大师是……”
大明禅师道:“贫僧大明,忝为少林寺掌门,有事要请问施主!”
“哦!”公孙输想不到站在前面这三十多岁的年轻和尚,竟是武林中屡执牛耳的少林寺掌门方丈。
他又再“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大明禅师,老夫失敬了,不知禅师有何事情见教?老夫又错在何处?”
大明禅师肃容道:“贫僧曾闻医者父母心也,此与佛家之必具悲天悯人之胸怀相同,佛门广大,普渡众生,医道济世,拯民苦痛,施主既怀绝世的医术,必有仁慈怜悯之胸怀,为何眼见这许多人而不施以援手,脱人苦痛?”
公孙输听见这广额丰颊、脸色苍白的和尚侃侃而言,心中颇为赞佩,但是他依然摇头道:“老夫从二十一岁开始直到十三年前止,无时无刻不是抱此信念,欲尽一已之力,拯人苦病,其时曾蒙武林朋友抬举,就医者日有数十,而老夫亦一一为之医治,从不拒绝。”
他顿了顿又道:“然而十三年前,老夫独女罹患奇疾,虽然培植灵药细心诊治,终仍不治而亡,老夫悲恸欲绝,禁闭家中三天三夜,未进一餐饮食……”他的话说得如此富于情感,屋中顿时一片静寂,除了那些已经失去知觉的人外,齐都凝神注视着他。
公孙输脸上泛起一丝苦笑,缓缓接道:“老夫自幼沈于医术,一直到了四十岁方始成家,四十三岁时舍内有孕,怀胎七月便生重疾,迫得老夫无法,只好在她临终之前,剖腹将胎儿取出,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