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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不凑巧,一条短信还没打几个字,屏幕一闪,继而铃声欢快地响起,成为那惊心动魄的哭声中一道毫不协调的伴奏曲。
郁宁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麻了,愣了一愣,才想起去按掉这个来电。手忙脚乱之中手机滑在了地板上,门外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切变得死一样的沉寂,只有邱俪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预示着无数的不祥。
这令人绝不愉快的沉默只维持了一会儿,就被新的铃声打断了。郁宁一时间不知道是去接电话还是打开门,左右为难之中,她整个人像一块石头一样僵住了,心头一阵狂跳,有那么一两秒钟,无边的羞愧甚至压住了尴尬。
终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谁藏在哪里?滚出来!”
……
“所以你们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看把魏萱乐的,上车到现在一直在傻笑个没完。”在笑声又一次响起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贺臻终于发问了。
郁宁却至今没有从之前那窘迫的境况里完全脱身,对上贺臻的目光后,犹豫再三,到底禁不住魏萱在边上一个劲的“让郁宁说,你让她说”的催促,简单地说:“那个……我在里面换衣服,邱俪云进来打电话,她不知道我在里面,打到一半哭了,后来魏萱打电话过来……再后来她找到我,把我拉走了……”
“哈哈哈哈哈,我才不管她呢,找到小宁直接把她拉出来了。她还能疯婆子一样冲出来拦住我们不让走不成……?”魏萱乐得笑不可抑,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久,全是被自己的笑声给打断的。说完想一想当时她找到郁宁的情景和邱俪云当时的脸色,忍不住又一次噗地笑倒在郁宁的肩头。
见郁宁还是满面难堪之色,贺臻没立刻接话,等魏萱的笑声暂时歇下去,才和声安慰:“意外而已。你又不是记者,也不是圈内人,没事的。”
“切,当然不要紧。”魏萱不以为然,“难道她还打上门来?演戏演得太浑然忘我了吧,变脸倒是比翻书还快。贺臻,我和你打赌,这电话绝对是打给程静言的,哭他今晚不来呢。”
郁宁心里一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魏萱;魏萱却没留意这道目光,反而贺臻听了笑着摇摇头:“你啊,嘴巴不要太厉害。”
魏萱一撇嘴,露出个讽刺的笑意:“又没说错。周恺和他男朋友就坐在你们前面,空着的那个位置就是留给程静言的吧?要我说,程静言推邱俪云来演这个角色太对了,不用演全靠本色就能如入化境人戏不分,‘我就像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啧啧,演的真好,那就快跳下去啊。”
她学着邱俪云那心焦火燎的娇滴滴语气,但毫无善意。这样陌生的口气听得郁宁一愣,又听贺臻平淡地说:“你就不能无视她吗,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讽刺两句也不成?她是我哥的旧情人,又不是你的。再说以她一个个睡过去再一点点往上爬的本事,我这几句话,对她是恭维也说不定呢。”被贺臻这样一说,魏萱的语气里也多出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你这么讨厌她,何必去看她的戏?”
“我就爱她出洋相,看她自己打自己的脸。”魏萱皱起眉说。
贺臻背对着她们,看不到神色,听语气也依然平淡:“又赌这种小孩子似的气。”
“小贺,你这话真没道理,我和谁赌气?和邱俪云?她也配我赌她的气?再说了,真奇怪,你明明是我家的朋友,怎么为个外人和我吵起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我大哥那件事,我们一没找人让她在这圈子里混不下去,二没拿刀划了她的脸,就是发几句牢骚,你又是怎么了?”
贺臻沉默了一下,终于说:“连你都知道,这出戏她来演,最难堪的其实就是她自己。她接穆岚辞掉的这个角色,已经很多人等着看笑话了。你自己也说了,她就是个外人,为了外人动这么大的气,魏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又轻松了起来,有一种不必明言的亲昵在里头。魏萱怔怔,抿了抿嘴,也不再那么剑拔弩张了:“你不知道,我去找小宁的时候她那个凶神恶煞满脸铁青的样子,这女人心里又凶又饿,永远不知足的,我就是讨厌她……”
可邱俪云那无望的哭诉还在耳边回荡着,郁宁拉了拉魏萱的手,吞吞吐吐地说:“魏萱,你没进来之前,她是真的哭得很伤心啊……”
可魏萱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邱俪云那身皮肉很值钱,眼泪值钱不值钱就难说了。估计不值什么钱,不然怎么哭得容易,收得也容易。”
这话实在刺耳,郁宁认识魏萱三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尖锐刻薄地评价一个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偏贺臻也不接话,车子里就像被人忽然塞进来一大块冰块,气氛变得又冷又僵。
幸好有伊凡这个不懂中文的外国人,一句“亲爱的,你们怎么又不说了”,好歹中止了这场莫名而起的僵局。魏萱先绷着脸,硬邦邦地说:“我们吵架了。”
伊凡趁着红灯的间隙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贺臻,又看了看后座的另外两个人,一脸迷茫地说:“是吗?我听起来都像在唱歌。”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触到了哪里,听完之后魏萱一愣,才笑了起来:“万尼亚,你真该去学中文了,不然将来我没办法和你吵架了。”
“那我们不吵架。”他满脸认真又理所当然地说。
这下郁宁和贺臻都禁不住微笑起来。
因着邱俪云而起的种种剑拔弩张总算暂时止息,车子里静了好一会儿,贺臻又开了口,这一次他的语气里乍一听玩笑意味很重,像是又一场可有可无的闲谈:“你以前说要找一个不会和你吵架的,这下终于找到了。”
郁宁清清楚楚看见魏萱的脸色变了好几变,虽然不知道贺臻这句话触到了哪根不该碰的弦,但只看她脸色,本以为她一定要发作,谁知道片刻之后,魏萱只是抱着胳膊靠回座椅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似乎有一种微妙的情绪正在无声的酝酿,又似乎没人愿意陷在这份微妙当中,很快地贺臻在一次轻快地另挑了个话题:“郁宁,你知不知道魏萱有个习惯?”
郁宁没想到自己又被拖进来了,愣了一下,老实答:“她习惯好像蛮多的……”
一阵笑声过后,贺臻扭过半边身子,转向后座的她们:“她呢,喜欢给身边的人打分,不过更有意思的是,打分归打分,交朋友谈恋爱又全不按分数来。哎,我说魏萱,现在我在你这里,及格了没有?”
魏萱“凶恶”地剜他一眼:“再倒扣五分。”
贺臻反而大笑:“就算低到负分,看起来我们还是有同桌吃饭的缘分。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一个人的分数……”
他故意放慢语速,慢腾腾地分明是个关子,魏萱却只冷笑着不接话,一付“爱谁谁爱怎样怎样”的架势。郁宁只感觉到他们之间那根弦越拉越紧,莫名之中,连她自己的神经也绷了起来,满心紧张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又不知道是开口还是不开口,抑或是怎么开口,只能继续云里雾里地看下去。
“我不是要问他。”贺臻朝着伊凡那个方向略一动嘴角,继而不急不徐地勾起一个新的微笑,“按你那三分法,你家三哥,在你眼里打得到几分?”
像有一根钢针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郁宁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去看发问的那个还是给答案的那个,迟疑之下眼神顿时乱了。她几乎是惶然地勾下了头,躲避着也许全是臆想出来的投向自己的目光,又在同时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任何关于严可铭的只言片语。
“稀奇了,你和他那么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男人和女人的着眼点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只是想拿个我们都认识又正好不在场的人来问一问,就想知道,有什么人能入了你的法眼,三项都能有个八九十分的?”
魏萱顿了顿,口气生硬起来:“我不拿他举例。”
贺臻忽然对不知不觉又抬起头来的郁宁笑着挑了挑眉:“想来是太好。”
“太糟。”说完这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认真的两个字后魏萱抿起了嘴,瞪了贺臻好几眼,“你今天是怎么了,太闲了要磨牙,还是故意来找我的茬?在……”
说到这里她又猛地收住,也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郁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别开脸去再不开腔了。
可过了一会儿,魏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肩膀一线也随着细细地颤抖着,郁宁离她最近,见状不妙,靠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关切地低声问:“怎么了?”
她的肩膀越抖越厉害,一时没有作答。郁宁正要再问,不防魏萱蓦地转过身,竟是一脸笑意,眼底狡黠的光甚至点亮了脸庞,她指着前座的贺臻说:“好啊,小贺,原来是这样!你这滑头,我差点被你瞒了!”
这两个人闹一会儿好一会儿的架势这下彻底把郁宁给看糊涂也听糊涂了,瞠目结舌之中,搭在魏萱肩膀上的手都忘了拿下来,怔怔看着魏萱笑骂,而贺臻反而镇定如仪:“哦?怎么样?你说来听听。”
魏萱撇了撇嘴:“我才不说,平白成全……”
“你”字刚起了个头,贺臻的电话很是不凑巧地响了。
幸而这电话不长,挂了电话之后,贺臻并没有继续之前和魏萱之间那谜语一般的互相打趣,转对郁宁说:“严可铭来电话说,之前答应了请你吃饭,现在临时有别的事情,让我代请,魏萱作陪。所以你看是就今晚呢,还是改天专程?”
“……我还是没向他当面道谢啊。”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一句,说完之后,连郁宁自己也愣住了。
贺臻若无其事继续往下说:“他明天起要出门一段时间,之后的行程也未定,你要是想道谢,可以先写张卡片,等他回来再说。”
郁宁没想到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忽然变得这么远了,一时之间有点慌神,贺臻说的也没太往心里去,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竟也想不出该再说些什么了。
贺臻似乎没察觉到她陡然低落下去的情绪,又问:“郁宁,所以你的意见呢,今晚,还是改天?”
既然见不到严可铭,哪一天就没什么差别了。郁宁又出了一会儿神,终于意识到车上的其他人都在等她的回答,这才打起精神,说:“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就今天好不好?”
“当然好了,本来我们就是要吃饭庆祝的,现在既然三哥打电话来说要请客,正好这笔帐寄给他!”魏萱兴高采烈地接过话,“小贺,他说了预算没有?”
“你说呢?”
于是魏萱愈是眉开眼笑,重重一拍掌:“那好,既然这样,就去严可铭的食堂!我记得他家厨房开到十一点,赶过去正好差不多。小贺,你打个电话去订桌子,我来和伊凡说。”
最终郁宁被他们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餐厅,夜深了,她又心不在焉,下车的时候胡乱看了眼餐厅的标牌,上面全是认不得的单词,就无心再看了。这个点上餐厅里客人不多,但依然灯火通明,有一种格外的辉煌感,如果郁宁稍微留心,就会发现这是擦得锃亮的镀金黄铜吊灯壁灯和银质餐具在灯光和巧妙布置的镜子下共同营造出来的幻境。但直到被领好座,侍酒师上来问酒的时候,郁宁也还是没有什么精神,和正在认真与酒侍讨论餐前酒是用粉红香槟还是一般香槟的魏萱比起来,像是一株长在阴影深处的植物。
面前的菜单提供的菜色也很陌生,虽然没有价格,但郁宁很清楚这必然是一家昂贵的餐厅,不同于坐在这里的其他任何人,惟独自己是唯一的格格不入者。
“……小宁……小宁?”
“嗯?”
意识到魏萱在叫她,郁宁抬眼,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怎么了,很久没说话了,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累。”
“也是,你发烧才好,那我们吃完不玩了,早点散了。餐前酒喝点什么?粉红香槟好不好?”
“都好,你们拿主意。西餐我不怎么懂。”她诚实地说完,又笑了笑。
魏萱一瞬间呆住了,很快露出自责的神色:“哎呀,怪我……本来和小贺说好了带你去吃日本菜的……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给忘了。”
眼看着侍者和侍酒师都在边上等着,郁宁是在餐厅打过工的,知道其中的辛苦,一等魏萱的话稍收住,立刻接过去:“这样挺好的,谢谢你们专程带我过来,是我自己不懂。现在是要点菜了吗?贺臻,能不能再麻烦你一次,帮我一起点了吧。”
贺臻很自然地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你不挑食,但这次你要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郁宁心中一再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由是这一顿饭更是吃得食不知味。香槟喝下去似乎只有酸味,倒是后来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