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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之后再没了消息。在魏家的时候她有一次无意中问起过,魏萱想了半天,才很不确定地说“好像一到过年他就玩失踪,问他就说陪妈妈去了,你要是想找他,打个电话好了”。
这个电话郁宁到底还是没打,一来是觉得有点过于郑重,二来是被魏萱坏笑着追问“那天他送你回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给问得手忙脚乱到最后根本忘记了初衷。就这样,她离开了严家那栋品味“独特”的房子,也离开了在那栋房子里结识的人们。
开学后一切又回到了固有的生活轨道,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身边的同学们早已经积极地为将来做起了打算:实习、考研、出国、或是准备孤身下江湖闯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郁宁的专业是中国画,偏花鸟工笔,除了进画室,也可以进文博系统。她的专业课老师对她一直很器重,开学不久专门找她谈过留校读研的问题,又表示如果她如果想就业,也可以推荐她去博物馆下属的古画研究所实习。郁宁那时已经接到了新诚美术组的面试通知,就很诚实地告诉教授她准备去电影公司下属的美术部门面试实习生,导师对于一向得意的弟子怎么忽然往舞台美术和设计这条路上走虽然惊讶,但也知道郁宁虽然温和,一旦拿定主意却又很执拗,惋惜之余,也由她去了。
面试的过程出奇顺畅,几个主考官听说郁宁在严可铭那里工作过,一时都流露出微妙的笑意,问的问题也大多是围绕着“你在严可铭那儿都干了些什么”。面试不久她接到通知,过了。
新诚是业内最大的电影公司,但除了影视,开展的业务很多,郁宁是进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市内最大的那家玫鑫剧院就隶属新诚,反而她之前一直以为是他家产业的天平剧院是由独立股东们捐资运营的。
新诚每一年招的实习生都很多,美工部就进来近三十个,分到美术组的人数稍少,也有近十个。这一批进来的实习生另外有好几个郁宁的同级生,但都是隔壁设计系的。
实习生们一周工作三天,每天八小时,一进来就被分成不同的小组交给不同的老员工们负责,负责郁宁和另外一名实习生的是一名姓刘的老美工,四十开外,有一只脚不太好使,实习生们之间流传的说法是被剧院上方的吊灯掉下来砸的。郁宁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握手的时候那双手异常粗糙有力。
大多数实习生的工作就是打杂。在新诚这样一个规模庞大分工明确的机构里,新来的人插不上手、老人也不会轻易把正式的工作交给新人上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郁宁在新诚待了半个月,感觉每天就是跑跑腿,看看正式的美工部的工作人员怎么工作,做些什么,偶尔有机会帮着整理图纸,基本没有机会拿起笔自己画些什么,相比于在严可铭那里打仗似的一个月,简直是轻松得出奇。
因为琐事多,体力活也不少,在一组的实习生常常一起行动。一般来说一组都是三个人,但美术组正好只分到八个新丁,于是郁宁那一组除了她只有另一个叫林永年的男生,巧的是此人恰好是她的同校,而且在学校是风头很健的明星人物,名声赫赫,郁宁也耳闻不少他的事迹。
同校同级,又一组实习,不免很快熟悉起来。林永年在实习生里的人缘很好,从他那里郁宁听来不少关于新诚的消息——相比于各种准备都做周全,也抱着实习期结束后一定要留下来的觉悟在工作的他们,郁宁觉得无论是在哪个公司,什么平台,只要能在这个圈子里呆下来的自己,真是个不可不扣的异类。
那天郁宁从服装部送设计图纸回来,发现刘师傅领着林永年在说着什么,远远地看见她,招手叫她过来:“小郁,来。”
她赶过去,看人都齐了,刘师傅指着手里一张设计图稿交待:“这是玫鑫下周要上演的舞剧的一部分设计图,道具组明天会把布景需要的材料准备好,你们根据这张图上面标注的比例放大,直接在布景的素材上画——最近公司几部片子同时在拍,美工部人手吃紧,这个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大胆去做,我定期会去看你们的进度。小郁,我知道你是一个人画过大幕的,到时候你多担着点,没问题吧?”
郁宁仔细地看了看图纸,比例和颜色的标注都很清晰,整张图也出得很整洁,应该是个经验老道的场景师的作品。她能感觉到刘师傅和林永年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点了点头,简洁地说:“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郁宁他们准点到达新诚的作业间,道具组果然已经先一步把等待下笔的布景装置到位,美工部的勤务见他们到了,指着准备好的颜料和画刷和其他相关工具说:“刘师傅估计着这些够了,如果不够,或者还需要什么额外的材料,你们打这个内线再申请。按流程来说最晚一个小时就会到位……其他要是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把我的内线写在边上。”
勤务麻利地把一切交接好,又确认了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这才离开。等这间作业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交换一下视线,林永年耸肩,先开了口:“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桌子上摆着设计图和玫鑫的舞台平面图,林永年都是设计专业的科班生,读图纸不在话下,郁宁则是多去看了一下材料,虽然有口罩,她还是请林永年把高处的窗子推到最大:“屋子太小了,待久了油漆的味道不好受。”
这是一出现代舞,布景使用了大量没有抛光的粗糙的原木板材,按图纸这些木材都要被漆成白色的底色,再在上面喷上其他色彩。最终的成品应该是一面巨大的木墙,但由于空间的限制,道具组把原木的墙面分成了几大块,郁宁他们不得不分块完成,再把完成了的部分交给道具组在演出前拼接起来。
除了要在每一块墙面本身、以及墙面和墙面之间的六百和喷绘的比例上多加注意,这份工作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难度。郁宁他们迅速地起了一稿草图,又在木板上用铅笔做了些标记,确定了比例和颜色的搭配,就动手了。
刷第一道白油漆没什么窍门,味道其实不好闻,但刷子划过木板留下色彩的感觉倒是让人怀念。因为这一道工序不需要太留神,又没外人盯着,两个人一边做一边闲聊起来,郁宁听林永年问她:“昨天刘老师说你独立画过幕布,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林永年是美院出产的英俊男生中的某一类典型:个子高,因为常年在画室皮肤偏白,留着一头长发,工作的时候就用发箍箍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漆黑的剑眉;常常流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有一种学艺术的人常见的散漫和天真交织的气质。
其实郁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起了贺臻,虽然二者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上都相去甚远。也许是一样留着长发吧。
郁宁没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回答:“也不算我一个人,当时的同事帮了不少忙。就是不久前,天平剧院有出戏,叫《热铁皮屋顶上的猫》,我画了幕布。”
林永年的声音里一下子掺进了惊讶:“你给严可铭工作过?”
“嗯,就是这个寒假。他的手受伤了,当时的助理又不在,急需一个人……”
“我记得你是国画专业的?”
“我是。”郁宁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有个朋友是严可铭的亲戚,所以才有了这个机会。”
林永年停顿片刻,才说:“……近年来他风头很盛,几部作品都受到了很好的评价,就是听说作风神秘,工作室从不对外招实习生和助手,没想到你居然为他工作过。”
郁宁和他还没熟到可以随意评价和讨论严可铭的地步,听他这样感慨,就很客气地笑一笑:“完全是巧合,工作之前我从没听说过他。”
林永年又看她一眼,想了半天,再问出一句:“在他身边工作感觉如何?”
既然问的是自己的感觉,郁宁很坦诚地说:“很有意思,学到很多东西,再就是很累。”
在油漆味浓重的屋子里待了一上午,郁宁觉得头晕胸闷,等刷完这第一道白漆,正好是午饭的时候,她看了看手表,问林永年:“等油漆味散一散?正好出去吃点东西,也不能老窝在这里。”
林永年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太好:“好,中午一起吃个饭?”
“我没什么胃口,就想换换气,去食堂吧?”
他们摘了口罩商量着往外走,临出门前郁宁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个未接来电,又有条短信,都是贺臻发来的。
郁宁和他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看到这个未接来电,惊讶之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走出这间屋子再给他回电。电话接通不久她就愣住了——走廊的另一头响起了铃声。
她顺势望去,下午一点的阳光把整条走道照得耀眼无比,远处那个人影就像是随时可能融化在光里。忽然耳边有了声音:“我看见你了。”
郁宁连电话都没挂,朝着那个逆光的身影迈动了步子,身后的林永年似乎表示了惊讶,她匆匆说了句“我朋友来了”,就越发加快了步伐,一直走到十几步开外,她在一地阳光中又一次重逢贺臻的笑脸:“给你打电话不接,短信也没回,看来是很忙。”
郁宁是真真切切高兴起来,几个快步就跑到他的面前,扬起脸笑说:“不好意思,我手机切了静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借个东西。听说你在新诚实习,过来看看。打你电话没接,正好有人知道你在哪里工作,就找来了。”
“也不敲门……”
贺臻笑笑:“不急这一会儿。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郁宁也不好意思多问,就去打量他的人。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同:“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贺臻是自然卷,以前长头发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头发一短愈是明显,更显得面部轮廓。听郁宁提起,贺臻就说:“不是过年吗,就剪掉了。”
提起这个郁宁正想问问他的年过得这么样,这时又想起林永年还在,忙介绍:“这是现在和我同组的实习生,林永年。林永年,这是我朋友,贺臻。”
看他们两个人握手问了好,郁宁又说:“贺臻,我们要去吃午饭,你吃了没?”
“还没有。”
“哦,那正好……”
郁宁正想说“不如一起”,身边的林永年忽然说:“既然有朋友来,那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我先走一步”。他没给郁宁多说的机会,冲贺臻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郁宁本来想叫,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拐弯下楼梯了,只能算了:“那你有空没?我有四十五分钟的午休时间,附近你熟吗?不然和我去吃食堂?”
“现在你是地主了,就请我吃食堂?”贺臻微微挑眉,始终还是笑着。
郁宁领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周围我是真的不熟,你挑地方,我请客,总有诚意了吧?我刷了一上午的油漆,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就是想出来走一走……嗯……?”
本来一直含笑听她说个没完的贺臻忽然朝她伸出手来,唬得郁宁一怔,从声音到动作都停了,眼睁睁看着他的手触上自己的头发,接着头皮一痛,还来不及皱眉头,他的手又递到了眼前来:“刘海上沾到白油漆了,替你拔了。”
“哦。”郁宁也不在意,“可能是不小心溅到的。想吃什么?”
“难得天气好,找个地方晒太阳吧。”直到走出大楼,贺臻才提议。
他们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热茶,贺臻又给郁宁挑了只橙子,抄近道去了不远处的街心公园。前几天都在下雨,今天算是个难得的好天。初春时节,太阳再大,风还是凉的,但两个人还是挑了张露天的长椅一人坐在一头,中间隔着简单的午餐,各自选了个舒服的坐姿,悠悠闲闲地享受起这个午休来。
有贺臻在身边总是有一种愉快和安全感,郁宁小口小口地啜着热茶,看他一脸很舒服地晒太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好一阵子没见了,最近还好吗?忙不忙?”
“不错,两周前接了一个新的案子,前期准备刚做完,要开始忙了。”
郁宁点点头,顿了顿,看似随口一问:“严先生还好吗?”
她问这话时心里紧张得厉害,颜面上却竭力要装作若无其事,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其实都绷紧了。贺臻瞄她一眼,还是微笑着回答:“上周刚拆了石膏,手臂在复建,成天抱怨左手使不上劲。”
从贺臻的语气中,她几乎都可以想象严可铭皱着眉的样子,这让她不由得抿起嘴笑了。笑了一会儿意识到忘情,试图掩饰过去:“哦,对了,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接电话,所以只发了短信拜年。我在魏萱家住了几天,她说你回家陪妈妈过年去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