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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动,身边的人也没有新的动静,时间好像静止了。因为那不自觉紧绷起来的肌肉,郁宁的后颈泛起了汗意,她也还是忍着,装睡得久了,不仅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了,连意识也要恍惚起来。
这可不好。她模模糊糊地想。怕什么。
忽然盖在脸上的书被抽走了,阳光照在眼皮上,有些痒,她却不动,还是坚持着。又有水滴打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儿再一滴,再一会儿又一滴,郁宁终于忍不住,掀起眼皮,对正俯视着自己的人低声说:“我在睡觉。”她的嗓子有点紧,开口之后,才发现嗓音都略略沙哑起来。
贺臻只笑,一点也不揭穿她——哪怕他在她身边坐了这么久,看她的身体绷得像一支箭——慢条斯理地说:“哦,我以为你在看我。”
她差点被口水呛住了,一下子没接上话;贺臻看着她悄然飞红的脸颊,继续笑说:“是我在看你。你在想什么,郁宁?”
他离她这样近,连眉心浅浅的纹路都无所隐藏。郁宁想不通的是,这么爱笑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痕迹。被他盯得久了,郁宁不自然地动了动,却逃不开凝视的目光,也低声说:“不想什么。想睡一会儿,可睡饱了,睡不着。”
这还是今天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待在一块,郁宁又想起刚过去的那个夜晚了,那些话在这几天来只要稍一走神,就悄悄地袭上耳畔心间。她的皮肤能感觉到贺臻散发出来的热气,那种久违的令人虚弱的颤栗又出现了,她听他说:“你想好了么?”
本来就半悬不悬的心一下子又高高地悬了起来,郁宁老实地摇头:“还没想通……”
“但是……”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反而不再去看他了,“我觉得现在的我想不通了。我还是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你,我不是说朋友之间那种,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很喜欢你,但是……”
贺臻本来还在专注地望着她,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然后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一颤,没有挣开,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停到自己的颈动脉上:“你知道的,我也听见了。”
纵然隔着薄薄一层皮肤,她依然清晰地感觉到那根血管在自己手心下激烈地跳动着,像临战前的鼓点那样急速而坚定。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贺臻,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能近于呆滞地看着他一寸寸地低下头,轻轻咬住她冰冷的嘴唇,她觉得连呼吸也忘记,他就渡一口气给她,让这个吻持续下去,直到在唇与唇的依偎之中,她终于暖和了起来,也不再颤抖。分开之后他不再笑了,微凉的手指拨开她的刘海,停在她发间,他轻声对她说:“郁宁,郁宁,傻姑娘,你也动心了,别害怕,和我谈恋爱吧。”
她瞪大眼睛,瞳孔急剧地收缩着,像白日里抬头看太阳的猫。可这一阵惊恐不定终于还是过去了,她听见一个声音,低沉虚弱得如同是从深渊里爬出来,又是如此饱含着陌生无比的渴望,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那真真切切是是自己的声音。她说的是,好。
同一刻,她又在心里说,我不怕。
第十章 两个人的事情很快被魏萱看出了端倪。正式开始交往还没几天郁宁接到魏萱的短信:“我在L’avventura订了位子,七点半,你带贺臻来,叮嘱他带好钱包准备出血。”
她当时正在棚内搭景,接到这条毫无前因后果的短信,心里一咯噔,抽空发了个短信给贺臻:“魏萱好像知道了,约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发完这条又魏萱那条转过去,没多久贺臻的电话追过来,她向组长打了个招呼,跑到防火通道接电话去。
“知道就知道了。说不定那天下午就知道了,今天抽出空来审我们罢了。”
听到他一贯的镇定又轻快的语调,本来还有些担心的郁宁跟着稳下心来:“你就知道……那今晚二十分在餐厅先碰头?”
“我来接你。她不是要你带我过去么,我得让你带过去啊。”
这话惹得郁宁低笑:“这个时候较真起来了。那好,我等一下去请假,不加班,晚一点短你。”
“嗯,记得吃午饭。”
回到摄影棚后同组的几个年纪稍长的前辈见她回来,互相挤眉弄眼一阵,其中一个说:“郁宁,最近短信电话很多嘛,有男朋友了啊?”
猛被问到郁宁脸一红,接着大大方方点头:“嗯。”
同事见她承认,一下子来了精神,又问:“不会是办公室恋情吧?还是大学同学?”
“都不是。”
“咦?你又不在外面玩的,还能怎么认识?”
郁宁没想到她们追问得这么细,正在犹豫怎么说,说多少,组长走过来,丢下句“是想拿加班薪水吗”,这才终止了一场可能无休止蔓延下去的八卦会。
在投身这场恋爱之前,郁宁是不太相信这种事情能被外人看出来的,好比如果不是在严可铭家看见魏萱和伊凡相携出现,她就不会察觉魏萱有男朋友这回事。怎么到了自己头上,还没有几天,魏萱知道了就算了,连还谈不上有私交的同事也发现了苗头?她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表现太明显,才这样处处落下痕迹?可和贺臻在一起之后,好像也没特别做什么,不过就是以前四个人去做的一部分事情两个人去做,怎么就能这么无时无刻不让人觉得满心期待和欢喜呢?
这问题想到下班也没想通,贺臻来接她的时候看她满腹心事,问她:“在想什么,脸要皱成核桃了。”
“下午接完你的电话,同事问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奇怪,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贺臻听了就笑,等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凑过去亲了下她的鬓角:“对啊,真奇怪,他们怎么看出来的。”
郁宁被他亲得有点痒,刚刚平息下去的心思又起来了,皱着眉头说:“我就是不知道啊。”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你是鹦鹉吗?我说一句你学一句。”
贺臻继续笑:“你说是你就是吧。”
他这样理直气壮到近于无赖的境地,叫郁宁又好笑又发作不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在口舌上和他计较绝对争不到上风,觑他一眼,索性暂不理他。贺臻也沉得住气,同样不接腔,任由她继续一门心思去想是怎么被看出来的。等停好车,贺臻拖住郁宁的手,问她:“知道不好吗?”
郁宁想了想:“没什么不好。”
他点一点她的鼻子:这不就行了,其他的管他们呢。“
短短一句话神奇地打消了郁宁这一下午以来的小纠结,两个人手牵手上楼,魏萱已经到了,只有她一个人,贺臻坐下后冲她笑:“就你一个人?我还以为要三堂会审呢。”
“看你把小宁骗到手之后这得意样子。”魏萱白他一眼,转而指着郁宁笑,撇嘴,“别的先不说,快告诉我,我和伊凡打了赌的,是不是音乐节最后一天的事?”
“哦?赌得大不大?要是太大你先告诉我们一声,朋友一场,总不能让你输。”
魏萱假意冷笑:“啧啧,这才几天,就‘我们’了。小宁,你听他这张嘴,可要当心,别被骗了。”
郁宁还是很容易脸红。明知道魏萱这是在打趣,她却认真地说:“你自己也说,他做朋友没话说,一个人要是不会骗朋友,怎么会骗女朋友?”
这下魏萱大笑起来:“哎哟贺臻你一定得告诉我,她是怎么开窍的?你是怎么让她知道你喜欢她的?”
贺臻还没接话,郁宁惊讶地抢过话了:“……你……你怎么知道?”
问完后改口:“你要是早知道,为什么不说?”
魏萱看看贺臻又看看郁宁,笑容很是狡黠:“当时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他,为什么要说破?再说他这家伙之前被宠坏了,都是人家喜欢他多过他喜欢别人,直到碰到个迟钝的你,能给他点苦头吃,我看着拍手还来不及,才不说。贺臻,我说的不错吧,你不把你那点被女人宠坏的骄傲劲头放下来,指望郁宁忽然有一天靠自己醒悟过来她也对你有好感,那是绝不可能的。小宁,最后还是他放下身段来追你的吧?挺好,挺好,不枉费我和伊凡成天做电灯泡,想方设法找你会凑你们一起。”
她没想到原来魏萱早就看穿了,更没想到她这样一个不能藏事的人居然把这件事情藏了这么久,这让她感慨自己的迟钝之余,一时间心中又是荒谬又是甜蜜,更有一丝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她偷偷瞄看边上的贺臻,他就磊磊落落坐在一旁听魏萱揭老底,一句也不辩解,只管看着郁宁笑。
“你们这一对活宝,还笑。”魏萱看得分明,起先还想装一下严肃,结果没撑住又笑起来,“可喜可贺……好了,别以为能忽悠我过去,快来说说,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伊凡说是音乐节第一天晚上,他对还是我对?”
这下贺臻和郁宁两个人又相对而笑,一笑之间藏着多少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半晌后郁宁忍着面热说:“你赢了。”
“我就知道!”她眉飞色舞,一脸得色。
郁宁被她笑得笑不过,加了一句:“只差一两天,你们还拿来赌。”
魏萱手指如飞地发短信,眼皮都不掀:“听听,你们进展神速,闪瞎我们的眼不说,倒怪我们赌的日期近。郁宁,你真是被他带坏了。我问好了,也饿了,点菜吧。”
那一顿饭基本上在魏萱盘问郁宁各种细节、又被贺臻一一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中度过。和魏萱交底之后郁宁的心事也少了一桩,没多久她在新诚的实习期正式结束,在正式入职前的这一段空窗里,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开始得一点也不轻松:先是忙着租房子搬家,其间又夹杂着办理离校之类的冗长无趣的手续,最后还有一场毕业典礼,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砍成好几份来用,反而是贺臻在大剧院的演出季之后有了一段彻底空闲的日子,就陪着她一件件事情办过来,总算让郁宁大学生涯最后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安然收尾。
收拾好新住处之后,贺臻开始带着她在这个城市到处玩。除了和魏萱伊凡之间每周固定的聚会,贺臻带她去的都是之前四个人一起活动时从没去过的地方,认识的也都是有意思的人——比如他有一群喜欢室外活动的朋友,其中几个人合伙开了一家户外运动品专卖店,这也是他们的据点,郁宁跟着贺臻第一次上门的那天,有一对情侣刚刚结束了秘鲁中部的徒步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是各种当地出产的酒,结果老板当机立断结束当天的营业,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出发到下一个街口的一间并不在营业钟点的酒吧外,敲开紧闭的大门,以一场临时起兴的派对欢迎远行归来的朋友;
他们去参观贺臻同学的画室和摄影展,一道帮朋友的朋友的新店构思室内装潢,去游泳,去吃大大小小的餐厅,为朋友的乐队捧场,然后在散场后的深夜里,手牵手走在幽暗的窄街里,没有预兆地开始接吻……
那段时间郁宁常常会想这世上的恋爱是不是有一定的程序,情侣之间哪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哪些事情应该避免,她反正是没有经验的,最熟悉的例子则是魏萱这一对,但看起来一点也没参考作用,想着想着她会去问贺臻,问她要做些什么啊,做些什么才让他也和自己一样开心。
贺臻给她的答案是,等你想清楚是喜欢恋爱呢,还是喜欢我,在这之前,现在这样就足够好了。
郁宁从没想过这两者之间居然还有区分,在她的意识里,这简直不能算是个回答:不是因为遇到某个人,怎么会愿意开始一场恋爱呢?恋爱里没有这个特定的人,这场恋爱还称得上恋爱吗?
在还是朋友的时候,郁宁就是很信赖贺臻的,现在这份信赖更有进一步演变为依恋的趋势。她也一直对他很诚实,就把自己想的告诉他,说着说着自己觉得糊涂起来,不知不觉流露出迷惑的神色,就抬起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郁宁知道,他是知道答案的,也一定能给她答案。
贺臻就笑了起来,手指拂过她的头发:可以的,而且这说不定就是恋爱这种情绪最有意思的地方。
郁宁皱起眉头,盯着他,觉得心里头哗啦啦地流淌过泛着酸气的水:哦,不知道这个人对不对,也是可以一场恋爱的吗?
贺臻的笑容愈深,格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件事的本质就是场冒险。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对的人?怎么知道错过这个人不是遗憾?
这笑容让郁宁感到眩晕起来,她没说话,心里却在想,那他呢,在这之前他遇到了对的人吗,是不是又有过遗憾。
这个问题她无法出口,下一刻,贺臻抱住了她,亲吻轻轻地落在耳边,带来微弱的酥麻感和湿意,她听见他悄声问他:“郁宁,我是那个对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