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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宁的同事们都是直到贺臻出事郁宁住院才知道他们的关系,那段时间林永年跟着剧组在出外景,听到消息后 和同在外地的同事一起送了花和礼物,直到这两天才回来,回来事情一多,现在才有机会拦住她说一会儿话。
“你廋得太厉害了,要多保重,不管怎么样……不幸已经发生了,别让自己垮下去。”
郁宁脸上顿时流露出倔犟的神情,僵了片刻后低声说:“我会保重,谢谢。”
“你这是要回去?别搭地铁了,我送你一程。”
郁宁谢绝了他的好意,出了新诚大门,迎面就是一串喇叭声,魏萱摇下车窗叫住她:“小宁,来,上车来。”
她的出现让郁宁很意外,依言上车后门:“你怎么来了?”
魏萱看见她眼底又隐隐生出期冀的光芒,不忍地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哦,在附近逛街,逛完看差不多到你下班的点了,正好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郁宁摇头:“不用了,妈妈在家等我吃晚饭呢。”
“阿姨还在啊?”
“嗯,她不放心我,要陪我再住一段时间。我劝她也不走,其实我能有什么事情,倒是老家那边,我爸和弟弟没人照顾……”
魏萱发动了车子,汇入下班时分的车海里:“有你妈妈陪你一段时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然我还真的不放心。”
郁宁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安抚地一笑:“别担心我。”
她沉默了一刻,才下定决心一般果断地开口:“小宁,其实今天我是来道别的,我要去法国交换一年,明天的飞机。”
郁宁猛得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你之前一直没说过。”
“嗯,伊凡走之后定下来的,本来就是很仓促的决定,那个时候看你和小贺一起那么开心,想晚点儿告诉你们,后来……出了那件事……我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拖啊拖啊,就拖到最后一天了。”她的眼睛湿了起来,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看着呆滞了的郁宁说:“小宁,对不起,你这么艰难的时候,我却要离开你了……”
这是郁宁回过了神,看见魏萱眼角的泪,反而微微一笑:“说什么呢,就是你不早说,我好请假送你啊。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她的笑脸让魏萱哭得更凶了,用力地抱住她:“你……你别来,不要你送我。我真的好后悔,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介绍你去三哥那里,你就不会认识贺臻了……现在伊凡回国了,小贺不在了,我也要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我好后悔……”
哭泣声在密封的车厢里听来格外酸楚,等魏萱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郁宁说:“别说傻话了,这怎么是你的错?我甚至在想,我送他去上火车之前,他说不去了,我还和他说不要紧去吧,这么说来,我也该为他的下落不明担起责任……明明他不要走,我却推他走……”
魏萱愣愣地看着可以说得上神色平静的郁宁,颤抖地抓住她的手:“……小宁……不是这样的,你要这么说……”
郁宁说下去:“魏萱,我是觉得,他们一直找不到他,那他一定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只是暂时迷了路。也许还受着伤,要不然就是有别的我现在想不到的理由,才暂时没了消息。你别为我难过。”
她的目光平静而坦然,反而是魏萱听她这么说,哆嗦了起来,捏得她的手骨都在微微作响,魏萱飞快地一眨眼,两行泪又滚下来:“别说了……”
郁宁静了一瞬,点点头:“那我不说了。”
这一场哭让接下来的一程路气疯不可避免地压抑着,送到家门口后,郁宁问魏萱要不要到家里吃饭,魏萱哄着眼睛说“不了”,她也不坚持,再问了一次魏萱飞机的班次。魏萱不忍心拂她的意,告诉她之后又说:“那……明天让我们来接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正好路上说话。”
“好。”
一切说定之后郁宁目送欲言又止的魏萱开车离开,这才回到家。一开门满屋子食物的香气,可她没有一点儿胃口,走到厨房看不到人,正要找,妈妈满面焦虑地送卧室出来,看见她后钉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抹去眉间的焦急:“回来了啊?我刚刚还去阳台望你,没望见。”
“魏萱明天要出远门,来找我,我们说了会儿话,就晚了。对不起,妈,没打个电话和你说一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如释重负的表情让郁宁心里一酸,“你那个同学是个好姑娘,我还说要请她来家里吃饭呢,她哪天回来?”
“她出国留学,一年后才回来呢。”
“这样啊……那以后再说吧,等她回来你请她回家做客嘛。好了,饿了吧,去洗个手,吃放了。”
郁宁依言去浴室洗手在顺便用冷水洗把脸,镜子里的脸很陌生,原来不知不觉,她自己也有了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出门前她无意地往地板瞄了一眼,这才发觉那两块坏了的地砖已经被补好了,人一时就呆在了原地,知道妈妈很久听不见动静进来看出了什么事,见她一直死死地盯着地砖,松了口气,说:“我怕你割到脚,之前都顾不上今天找人来修好了。出来吃饭吧,菜都热了好几次了,不能再热了。”
吃完饭后趁着妈妈在浴室她选给公司打电话请假,主观的语气很为难,郁宁也知道这段时间来多亏主观关照,替她挡了很多事情,按理来说自己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偿还掉这份人情和好意。可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嘴边,又顺势说了出来:“韩姐,这段时间我一再破坏公司的规矩,让你为难了……谢谢这段时间来公司的关照和栽培,我想辞职。”
电话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说:“我知道你现在情况特殊,但请不到假就辞职……郁宁,如果不是冲动,那你这是在威胁公司吗?”
很多解释的话在脑海中纷纷扰扰地闪过,可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人已经死了,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但你还或者,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要因为一时的悲痛,让自己将来后悔。”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郁宁听得眉头一跳,到底还是什么都不辩解,等主管说完,还是那句:“对不起。”
也许是这看似麻木不仁的态度终于激起了对方的脾气,主观严肃地抛下:“你要走,新城从来也不强留人,你明天也不必来了,从后天开始,给你一周交接工作办离职手续”,就重重地挂上了电话。
那天晚上郁宁又因为那个在接下来几年里一再缠绕着她的梦而醒来,冷汗涔涔地惊坐而起,揉一揉眼睛,是干的。那阵急促的心跳声还没过去,谁在身边的妈妈也醒了:“阿宁,又做噩梦了?”
她手脚冰凉地躺回去,强作镇定地安抚:“没,抽筋了。”
妈妈听见,一边摸灯一边起来:“哪只脚?我看看。”
郁宁忙拦住她:“你睡吧,现在好了,不痛了。”
“我就看一看……”
“真的不痛,你睡。”她不想让妈妈看见此刻自己的连,硬是拉住了她,语气无意中粗暴了起来。
妈妈的动作登时停止了,谨慎地说:“哦,那好。我继续睡,你也睡。”
但其实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睡着,又顾虑着对方动也不敢动,郁宁睁大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听着妈妈那克制的呼吸声,一时间百感交集,轻声说:“妈,我都这么大了,能照顾自己,爸和阳阳更需要你的照顾,你回去吧。”
“……家里不要紧,我在陪你住几天,你爸也是这么说的。”
温柔的语调里有几分刻意的讨好。郁宁眼眶发酸,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又想砂纸一样干涩粗燥,没有一点儿泪意。任由妈妈牵着她的手,她缓缓地合起眼:“妈,我爸刚走那会儿,你再想什么。”
四周寂静得可怕,她等的几乎都要睡着了,妈妈的声音才像是从枯井深处想起:“一开始想过死。后悔,后悔不听你外婆的,非要和他一起私奔一样离开家,也后悔过早地生你……我生你的时候差点儿就不过来,很久做不了事,连地都下不了,他一个人一下子养三个人,没别的办法,就去朋友哪里找事情做,就这么出了事……他这个人一直是漂漂亮亮的,爱干净得很,第一次见到他,呀就穿一身白衬衣,大夏天的,领口和袖口一尘不染……”
“你们别怕,我不会自杀的,也不寻死。”郁宁忽然打断她。
她的手立刻被攥紧了:“别瞎说,什么杀啊死的,不吉利。”
这句话说完,妈妈沉默了下来,很久后才又说:“他走的时候你还小,老是生病,我也病,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当初为了和你爸爸结婚,我和你外公外婆彻底断绝了往来,有家回不去,就带着你去找小姨,她没浩子,又很喜欢你,我那个时候想过,就算我死了,她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她可能猜到了我的心思,看我看得很紧,又老拿你来劝,但人难过起来,会昏了头,脑子里一根筋转不过来,终于有一天等到小姨娘为了个什么事情出门,留下我和你在家,我人已经出门了,忽然你哭着追上来,说一个人害怕,求我不要去上班,要我回家。那个时候你才四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钥匙的,我看到你穿着我的鞋子,抱着我哭,我再也死不了了……这件事你怕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郁宁低声说:“我觉得,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那天你只是去上班……妈,我说了我不会寻死,我会好好地活着。”
说这话时郁宁想起和贺臻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自己告诉他的那些话,如今回想起来,是不是一切都在冥冥中有了预兆,这时妈妈的手心腻满了汗,牢牢地攀着她,语气中几乎是哀求了:“阿宁,都会过去的……难过了想想妈妈,妈妈不能没有你。”
她觉得自己在黑暗中笑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答应:“嗯,我也不能没有你。”
第二天上午魏萱准点来接她,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一个车队,魏萱在的这辆车是她一个哥哥在开,她的母亲也在车上。因为只有她一个外人,郁宁很沉默,到了机场也一直没有和魏萱单独说话的机会,就远远地看着她在家人的簇拥下和眼前送行的亲友们逐个道别。
进馆前魏萱绕过人流来到郁宁面前,含泪笑着抱抱她:“我一年后就回来,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你出门在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魏萱猛地抬起头,郁宁感觉到她手臂的力量一紧,不由得也回过头去……风尘仆仆而来的,是好几个月不见的严可铭。
这段时间她见到许许多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有严可铭出现给她带来的恍如隔世感。她发现自己甚至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神态更是氤氲难辨了。
“三哥!”魏萱惊喜地喊了一声,松开郁宁朝着严可铭跑过去,“他们说你这几天就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严可铭平日一直是很注意仪表绝不失礼的人,眼下两鬓到下颔一片新生的青痕,一件西装挂在臂弯里,衬衣也皱了,脸色不怎么好,眼睛却很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赶来,他拍了拍魏萱的肩膀:“刚下飞机接到个电话,又出了几天门,现在事情处理完了,想起你今天走,就赶赶来看看。倒是正好,没晚。”
“差一点点就进关了。三哥,你收到我留给你的消息了吗,我出门这一年,你替我、也当替贺臻,多关照郁宁好不好¨¨¨”
眼看她又要激动起来,严可铭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转向一边脸色惨白的郁宁,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收到了。但是小萱,人不是小动物也不是盆景,非要别人照顾才能活下去。”
“三哥¨¨¨”
奇怪的是,严可铭的话反而让因为魏萱那句“关照”而难堪到隐约有些羞耻的郁宁冷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他是这段时间来唯一没有在她面前露出哀悼和怜悯之意的人。她抬眼望向他,他本来在听魏萱急切地解释她不是那个意思,察觉到郁宁的目光后敏锐地转过脸来,眼神还是没有任何怜悯,倒是包含了几分审视的意味,郁宁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也没有躲开。
魏萱说了什么,郁宁并没有听进去,也许是因为严可铭的视线过于锐利,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声音,然而这样的视线已经不再让她有寒热交织似的颤抖,她很平静地目睹他截住魏萱:“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先进关,不要让舅妈担心。”
他轻轻地抱了她一下以作告别,细声叮嘱着什么,之后魏萱又转向郁宁,噙着泪颤声说:“那我走了,小宁,你知道的,我刚才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