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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曦的治疗工作。徐医生早年在国内时就致力于脑科学,后来又去国外留学并从事相关课题的研究,自从连续两年度获得“诺维斯奖”后他分别担任了澳大利亚两所大医院的神经科主治医生和瑞典一所医学院的院长。就在一年前,他从澳洲被陈子翱高薪聘请来,为的就是随时准备着接手齐枫曦的恢复治疗,当然相应的,他对齐枫曦被作脑部移植手术的事情也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一群,我、还有许多人都在用动物做实验,而你用人来做实验……或许,或许我们都是该下地狱的一群。”徐医生突然不想再说下去了,只是在临走前叮嘱陈子翱不要再刺激病人。
陈子翱已经在齐枫曦的床前守了两天,每时每刻他都能感觉到齐枫曦的生命似乎正在一点一滴的流走,而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他试图和醒了的齐枫曦说话,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齐枫曦就像没有反应的雕塑一样,他甚至不用吃饭,一罐罐输进去的葡萄糖将他维持在生存与死亡的边界线上,每次陈子翱刚和他说些什么,齐枫曦便闭上眼睛要沈沈睡去。
后来徐医生告诉陈子翱这只藏獒可能曾经被人强按到水里、试图将他溺死,或者是它自己出于求生需要而在水里长期的躲藏过。现在它的耳膜已经被污水浸泡的发炎而且左耳还常常出血,所以无论陈子翱再和它说什么,它也听不到了。
“他聋了,即便你再说一万遍爱他他也听不到了,”徐医生对两天来一直在藏獒身边轻声说话的陈子翱说,“当然,它的右耳可能还保有微弱的听力,仅仅是——可能。”
于是陈子翱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守着他,沉默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地死去。
到第四天的时候,陈子翱派人带来了一个手提电脑,他开始打字在上面给齐枫曦看。
“哥,我找了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治好你的,让你和以前一样健康。”
“哥,我是混蛋,你千万不能死,为一个混蛋死太不值。”
“我再也不报复了,谁都不报复了。哥,你信我,我发誓!”
“哥要是需要什么就按键盘告诉我。”
“哥,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
齐枫曦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就连徐医生也不得不怀疑它已经神经崩溃了。
可是就在第二天清晨,陈子翱从齐枫曦的病床前醒来,突然发现闪烁着的手提电脑荧屏上有一个阿拉伯数字“3”。他猜测可能是自己睡着时不小心碰到了数字键……
……
“多给他点生存的希望,要是一个人自己不想活了,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有用。”陈子翱听到了徐医生的话后,特地将小曦带到了齐枫曦的病房里。
他似乎看到齐枫曦一直暗淡的眼睛在看到小曦时闪过了一丝光芒。
陈子翱将小曦拉到齐枫曦的身旁:“小曦过来看看齐叔叔,你不记得了?原来你掉到湖里就是叔叔救你出来的。”
小曦冷冷的站在齐枫曦的床前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打量着齐枫曦:“你不是我叔叔,是狗!妈妈说你是坏人变的狗!你看你,脏死了!我小时候就是你把我叼到湖里的,现在又来和妈妈抢我爸爸,本来爸爸对妈妈最好了,都是因为你才不理妈妈的,你是坏人变的狗!!坏人!”
“小曦你说什么?!是谁告诉的你这些话的!”陈子翱生气的把小曦拉出了病房,离走前小陈曦还充满狠意的地瞪了藏獒一眼。
“哥,小孩子不懂事,你别怪他。”陈子翱在电脑里打出这句话后,齐枫曦连看都没有看便闭上了眼睛,然而不到两秒钟他又睁开了眼,在陈子翱惊喜的目光中在电脑上打出了阿拉伯数字“2”。
……
“我想他的大脑还是对外界有反应的,”徐医生盯着闪光屏上“2”,沉思了一会儿,对兴高采烈的陈子翱说,“不过你知道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陈子翱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巨大的喜悦中:“不知道。但是哥肯理我了,他肯和我说话了!!”
“陈先生,我想和齐先生单独的谈一次,这对他的治疗是相当有好处的。”
…………
当徐医生单独从屋内关上齐枫曦病房门的时候,齐枫曦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的望向天花板,黯然一片的双眼里,没有任何光彩和生命的迹象。
徐医生从齐枫曦的床前半蹲下:“枫曦,我知道你能听得见,也能理解我的话。还记得我吗?”
徐医生摘下白色的口罩,对着齐枫曦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和辛酸。
齐枫曦看向徐医生的眼睛睁大了,片刻,他的眼里面竟也流露出了欣喜和惊诧。
“我是徐剑啊,中嘉科学院的徐剑。你想起来了?你这个家伙!早知道现在会是这样,我当初就决不帮你带晨出去!现在的陈子翱已经认不出我了,不过还好你记得我。”……
…………
“徐医生,怎么样?”在外面听到徐剑的按铃后,陈子翱焦急的跑了进去。
徐剑垂头丧气的从病床前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我对他做了详细的检查,对不起陈先生,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理性认知的反应。”
“怎么可能,他明明当着我的面打出这个‘2’字的!”
“这些没有意义的数字不能说明他具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
陈子翱手捧着电脑愣在了那里,他进入病房的时候齐枫曦仍然没有知觉似的躺在那儿。眼泪不可抑制的从陈子翱的眼里滑落下来。
“陈先生,如果齐先生有非常想见的人、挂念着的人,您最好让他们见一面,这样对他的治疗非常有帮助……比如说,咳,比如说他的父母。”徐剑含沙射影的提醒道。
陈子翱想起了齐枫曦的母亲,在他从德国治疗回来后就发现齐母已经饿死在了那个恐怖地下室的狭小隔间里,而地下室里的“野兽”们也因为长期无人喂食而互相残杀厮咬,里面尸体一片,血腥味和腐肉味混杂在了一起,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不行!”陈子翱下意识的立即反驳了徐剑的话。如果齐枫曦知道是因为自己离开了国内而导致了他母亲饿死在了地下室里……陈子翱不敢想象齐枫曦会有多么的憎恨他,他感到自己比以前齐枫曦所憎恨的那些冷酷、贪婪而残忍的人更加肮脏。
可陈子翱没有注意到在他坚定、决绝地说“不行”的时候藏獒身上的瞬间颤抖和眼里的浓重悲哀,也没有注意到徐剑望向他的冰冷目光。
以后的两天之内徐剑一直忙着准备齐枫曦的手术。而陈老竟出乎意料的带着沈柔和小曦来看齐枫曦,陈子翱怕小曦再说出什么话来刺激到齐枫曦便带他到医院的院子里去玩,在花园转了一圈后竟发现陈老单独一个人站在医院大楼的入口处。
“爸,沈柔呢?”
“她说想和他单独谈两句。”
“其实,徐医生说……他的耳朵已经听不到声音了。”陈子翱哽咽的说道,“还是让他多休息休息吧,我上去叫沈柔下来。”
陈子翱刚想往里走的时候,他听到两个正在玩水枪的小孩子一边嬉闹着一边喊道:“6、5、4、3、2、1,发射!!”他记起了齐枫曦打在电脑上的那些数字,猛然回想起了那个两年零七个月的约定,今天早上枫曦在上面打了个“0
” ,没错,时至今日,刚好两年零七个月,原来他是在提醒自己……
陈子翱的头脑突然一炸,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难道这个倒计时不仅仅是提醒他要记得以前约定的诺言,照顾好他妈妈,同时也是……“现在似乎是他自己不想死,要知道如果一个人自己不想活了,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没有用。”徐剑的话再一次的回响在陈子翱的耳旁……
是呀,过了这两年零七个月,他就没有任何牵挂了,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陈子翱发疯似的朝医院大楼跑了过去,就在他刚刚要进一楼大厅的时候,他听到了周围人群的一片惊呼声,潜意识下他朝齐枫曦的病房窗口望过去,一只藏獒从特等病房的露台上掉了下来,还没等陈子翱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医院外面的水泥地板上……
而此时的沈柔,正呆呆的站在齐枫曦病房的露台上,表情木然的向下望着……
鲜血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漫延开来,陈子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把齐枫曦抱到了急救室的了。他只记得漫长的有如一生的等待后,徐剑从抢救室里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的,手上还带着做外科手术的手套,而手套的上面则沾满了齐枫曦的鲜血。没等陈子翱开口徐剑就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混蛋!他已经死了!是你害死的!”
这句话似乎击碎了陈子翱的精神和整个灵魂,他已经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脚踢了,如同痴呆了一般的蹲在地上喃喃的念叨着:“哥已经死了?!是我害死的。哥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我的爱人是只狼35
“幸与不幸,快乐与悲伤,我们自己又能够带走多少?其实真正能带走它们的唯有时间罢了。”
三年之后……
欧阿姨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小曦放学回家:“阿姨,我现在能上楼去看爸爸吗?”
陈老看了一眼左右为难的欧阿姨:“来,小曦过来,跟爷爷说说昨天在妈妈家过的怎么样?”
小曦嘟着嘴走了过去:“妈妈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爸爸妈妈都最疼小曦了,爷爷也疼啊!”
“可是妈妈现在总和那个讨厌的黄叔叔在一起,上周说好要陪小曦去动物园的,可昨天黄叔叔一来又不去了。”小曦满脸的不高兴。
“小曦乖,爷爷明天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陈老知道现在沈柔,也就是他做护士的前儿媳妇,正在忙着准备和妇幼保健站的儿科大夫黄医生的婚礼,前几天还来了个电话请陈老去参加下个月的结婚庆典。算起来她和儿子离婚已经3年多了,又找到了新的归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甚至是大家都期盼看到的事。只是,再看看自己儿子现在的状况……陈老的眉头又皱紧了。
三年前齐枫曦死后陈子翱便像傻了一样在急救室门前坐了两天,然后直接去了警察局自首,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在精神科医生检查后,陈子翱被鉴定为了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警察局甚至连审问都没有审问就直接送他去了玉河精神病院。当然,他在那里还不到一天便被陈老接了回来。当时的陈子翱的确如医生所说的已经精神失常了,时而清醒时而迷乱时而疯狂,他疯狂的时候不再是像在芝加哥别墅里时一样一心往外跑,但一次次的自杀行为更让家里人胆战心惊;他头脑迷乱时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需要他人耐心的去哄去照顾;而陈子翱偶尔清醒时的作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去警察局自首,不过每次不是被陈老拦住就是被警察当成精神病人送回家来。
又是一个明媚的五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前儿媳妇又要再一次的步入结婚殿堂,可陈老也不知道这三年来一直需要特别护理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
“文先生,我想您以后不需要再到我这里来了。”蓝医生微笑的站起来和文介握手,“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很好,这三年多您恢复的真的很快。”
“谢谢您蓝医生。”
“不要谢我,您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人,也很坚强乐观,现在我真得很高兴能见到您这么坦然地面对过去的不幸。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再找我联络。哦,还有,代我向徐剑问好。”
“好的,一定一定。”文介简单的和蓝医生道过别后已经是晚上8点半。他出来的时候刚好华灯初上,心理诊所位于烨市主干道南京路上,不远处就是热闹的步行街,广场上小乐队演奏的音乐飘飘扬扬的传了过来,各式霓虹映照下的酒吧里异常热闹,夜色笼罩下的烨市仍旧一片繁华景象。文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能死,当初那么艰难都活了下来,现在更不能死,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没有转世没有轮回没有地域没有天堂没有痛苦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希望——真的什么都没了。
文介朝西华街走去,那里的烨市晚报社是上个月他决定重新去工作后找到的第一份差事。文介拿了一打白天寄去的文稿,准备带回家批阅,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因加班而出去买盒饭的梁小洁,这个丫头是刚刚从华市的一家大报社调来的,据说是因为母亲病了需要人照顾她才辞去了华市里的美差来了这里。文介见到她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心里暗想如果让这丫头知道她曾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知该是如何的惊讶。
…………
坐在车里驾驶座的冯谋看着陈老紧缩的眉头不敢多说些什么,栽满松柏的墓园里一片安静与祥和。陈子翱正独自在不远处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