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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卡罗尔窥见我门口堆的信用卡公司信封,并不是我在贝尔法斯特身陷麻烦的原因本身,但却是导火线。现在,人们风闻了关于我的种种流言,再看我时眼神都有点不对了。周遭气氛日益恶化,基兰几个星期后搬出公寓,其他人对我的态度也明显冷淡了许多。在酒吧和夜总会里,受酒精影响,人们和我关系还好;在其他场合,我和多数一度关系密切的人之间就有一道鸿沟。
#书#压力不断增长,而我唯一的避难所就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DJ工作。在昏暗的夜总会里,站在唱机后面赚着合法工作带来的合法钞票,与我的日常生活相比较,简直就是快乐的休假。在那里,没人会质问我,没人会看到阴影之中静静贴在我手腕上的劳力士蚝式总统表。
#网#但我孤独生活中这些鸿沟总还是暂时的,很快我却遇到另一个大转折点。那天我一个人在“信仰”吧台喝酒,几个熟人走进来,看到我在,转身就走。迈克尔注意到我的失望表情,停下手里擦杯子的活儿,恳切地看着我:“艾略特,你还好吧?”
“不好,不怎么样,”我答道。
他当时正要收工,过后我俩就回了我房间,开了几罐啤酒,在长沙发上坐下。他再次问我情况如何。这回我几乎不过脑子就答道:“我,唉,其实是靠诈骗吃饭。”他的反应好像我在说什么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真有他的!
“成啊,”他说。就那样。在我当时的状态下,他本可问出一切,但他就这么让它过去了。
第二天我从惊恐不安中醒来。我为什么这么干?我花了一整天捉摸所有可能——最糟糕的结局,最好的,再到最糟的。我得知道捅的漏子有多大。那天晚上我又去了“信仰”酒吧。迈克尔一如既往地招呼我。奇Qīsuu。сom书我提到万一东窗事发的话他可不可以拒绝作证,他说没问题。
他已经把这事捅给埃德娜了。这没什么,我早料到了。
“她怎么说?”我心虚地问。
“她大笑一气,说多少觉察到你可能在干那种勾当,”迈克尔说道。“她不想知道任何细节,但她说了,别在这里花那些钱。”
“好,”我答道。
虽然情形本来还可能糟得多,但眼下的局面对我来说还是一记重击。艾略特是个诈骗犯的消息似乎肯定了先前的流言。我那一度密切的社交圈子对此事的反应五花八门,独独缺一样:惊讶。
有关我海外公司和高级咨询顾问身份的种种细节其实对双方一直都是个幌子。对我而言,它使人不去追问我巨额钱财从何来,为什么我一个朋友也没有;对聚集在我身边的人而言,它提供了一滩方便的沙土,让人们把头埋进去,以利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
蓝色海岸这段旅程,本该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此行目的地才是肾上腺素的源头,没料到却碰上这么一位司机。我跟他说要去蒙特卡洛赌场,他把这档子事和我的苏格兰口音硬扯到一块儿,一边把肖恩·康纳利叫做“康诺利”,一边展示着他那詹姆斯·邦德式的驾驶技术。
我祈愿在赌场找到救赎。管它是快感、刺激、理性还是别的什么,我非找回它来不可。在绝望中我转向这个新理论,这个新的反叛行为。我要成为一名赌徒。以前我从未赌过,而现在,当我坐在出租车里拼命不再去想每小时140公里相当于每小时多少英里时,我希望赌博就是我要找的东西。如果什么效果也没有,至少它能让我离开贝尔法斯特。
那天早上不列颠群岛上空特别阴沉,及至迂回穿过一座座山丘抵达蒙特卡洛市中心,一眼看到阳光和目力所及之处的财富,我高兴坏了。司机把我放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前(这是我最后一次由Expedia安排的出行),我入而复出用了不到五分钟。
我在贝尔法斯特的西装要么皱皱巴巴,要么烟味熏天。在这个世界最知名的赌场,今晚我要拿出上佳表现。在梅特罗波尔购物中心,一位裁缝为我配了套行头,据他说,有了这身衣服,赌场里就没人敢小瞧我。在酒店房间用过晚餐后,我准备停当,要以雷霆千钧之势打进阔佬们一掷千金的赌博世界,让众人领教一下我的厉害。
西装有点小,背上紧巴巴的,大腿根处也不太舒服。但除此之外,我整个人还是满体面的。我掏出一个白色信封,抽出万把欧元的一叠大额钞票。我把赌资和护照一起放进外套口袋里。一切就绪,我摆出当年约瑟夫·贾格尔的架势——此人1873年曾把蒙特卡洛的赌场掏了个精光。
穿过喧嚣的街道走向赌场,一排排聚光灯指引方向,眼前出现一块绿地、几处喷泉,再往前就是我的目的地了。我三脚并作两步跨上赌场著名的台阶,目不斜视穿过几个房间,直奔晚餐时读到的豪客博彩区。出示护照,交完入场费,我就投入行动,准备好追随贾格尔闻名遐尔的足迹。记得当时我还在想,赌场方面可别把我当成专业老千,当场给轰出去啊。
一个钟头后,我身上的所有钞票几乎就输光了,现在可是进退两难。裤子好像分分秒秒越来越紧,屁股简直就粘在了凳子上,浑身汗如雨下。桌旁其他赌友则沉着冷静,精心修剪过指甲的手熟练地翻动着筹码。我浑身燥热,笨手笨脚地把筹码胡乱垒在绒毡桌面上。
随着轮盘的转动,我头脑昏乱得几乎神志失常,其实也只剩几个筹码在桌上了。我毫无策略可言,再加上两腿火辣辣地痛,我变得越发抓狂。赌桌后面派发筹码的先生肯定见识过无数惨不忍睹的输家,可连他也觉察到我不对劲儿,很担心的样子,问我要不要来杯水。
这可是个奇耻大辱。我出溜下凳子,头也没回穿过赌场走了出去,裤子像湿式潜水衣的下半身一样紧紧吸附在腿上。我回到酒店的酒吧,用一通闷酒浇满肚子的块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一觉醒来,我陷入沉思:赌博,以命运为对手、永不休止的搏击,极乐和绝望间的瞬息剧变,分明不是靠偷来的钱为生、四处流窜之徒的理想事业。
唉,就此打住吧。我决心充分利用阳光,于是一跃而起,向城区街道进发。出得游艇船坞,我沿着蜿蜒的道路上行。路越来越陡峭,崎岖山路在有的地方实在太具挑战性,时不时会有电梯把人从一条街送到另一条。等我好不容易爬到山腰墙垣处,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气喘如牛。
我转过身,似乎整个摩纳哥都躺在脚下。我坐在年代久远的石头上,注视着船只在水面无声地划出一道道白线,水那边是泊满游艇的船坞,再后面是一排排公寓楼房。像日内瓦一样,这里富得流油,是私人银行业的又一座家园。
不知为什么,当我坐在墙头上时,并没有想到永久移居摩洛哥或其他类似地方。没错,我是得错过一些DJ当班,还得远离公寓和贝尔法斯特的生活。但这样会安全得多。
这些念头就是没产生。我当时一门心思全在贝尔法斯特上,只想着回去后可能面对的情形。除了回去,我看不到别的出路。听凭命运发落吧!明知在劫难逃,我却未采取任何行动。
重返贝尔法斯特,重返阴冷凄凉。蒙特卡洛和那条紧身裤恐怕都是最后一次消遣了。不过眼下我得带您穿过我面对的另外一条绝望深渊,最好还是从钱说起吧。
我刚才没有提到,经过爱丁堡之行并挥霍掉四万二千英镑之后,骗钱的事有点不顺手了。我从巅峰状态跌落下来,半是出于自愿,半是由于恐惧,其实我也根本无所谓了,情况因之变得越糟。打往酒店的电话少了,寄到公寓来的信用卡少了,都柏林之旅几乎完全取消。我转而使用贝尔法斯特的电汇转账代理来进行风险低得多的操作——从瑞士户头把钱打过来。手里有那么一大笔钱,我再也提不起劲头去创造更多财富。我已不再陶醉于采用的伎俩,它不仅丧失了挑战性,也丧失了最初每次得手之后的紧张激动心情。整个过程变得味同嚼蜡,而且我变得越来越不堪一击,每走一步都像新手似的提心吊胆。
只要遇到一丁点儿麻烦,我就会说“行,没问题,”然后挂线。电话复归沉寂,有时一连几天我都不动它,直到需要从瑞士调出一万英镑什么的,汇到一家电汇转账代理,甚至径直汇到我那一度清白无瑕的贝尔法斯特账户。之前我还对电话把戏中碰到的障碍饶有兴致,视之为磨练我技法的好机会。如今,稍遇挫折我就使劲咽一口口水,放弃努力——“行,没问题”——然后拣一条顺当些的路走。
按理,我本应对自己充满信心,可事实上我却对欺诈打心眼儿里感到厌恶。更要命的是,我发现自己近来之所以心惊肉跳,是因为意识到一旦再落入当局手中,我就算玩完了。我满心不情愿地窥视未来,看到的东西又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于是我干脆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
因为不愿意承受返程之痛,我干脆不再出门旅行。钱依旧如流水从我指缝流过,但那是习惯使然,并无多少快乐可言。不轮班做DJ时,我几乎都孤身一人闷在自己房间里。我会一连几个钟头看DVD,实在腻了,再在那张古董书桌前坐下来上网冲浪。
我花了大量时间查看世界各地的房产,筹划着永无实现机会的逃亡计划。无数个钟头花在了权衡比较房产上:伊比萨岛上的无名公寓,或者加利福尼亚州圣莫尼卡山上托班加镇的小木屋。但假如不肯冒被逮住的危险,购置房产就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偶尔我也浏览一下招聘网站,但从来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种种迹象使我渐渐看清,以诈骗为生给我自己设下了什么样的圈套。我本以为它可以给我带来其他任何途径都无法给我的生活和未来,结果它却剥夺了我的未来。我亲手剥夺了自己的未来。
短期前景也不怎么乐观。坐吃山空,瑞士户头眼看所剩无几,接着会怎样?与此同时,和母亲的交谈变得越来越艰难,而与父亲,已经到了双方都难以忍受的地步。他只知道说“你要好自为之啊”,这意思我明白,就是说我给他脸上抹了黑,于是我越发尖酸刻薄,根本不听他的。至于迪恩,我发现他嗓音变得深沉有力。他已经长大成人,可在我眼里他仍然是个孩子,那个在我们第一次智利之行中,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屁颠屁颠走在我身边的小不点儿。
有几个晚上我壮起胆子去贝尔法斯特城里,结果不是发现又失去一位朋友,就是又有一家酒吧或是夜总会给我冷板凳坐。我的交际圈只剩下“信仰”酒吧的迈克尔和埃德娜,再加上布伦丹和另外两三个人。
十一月初,沉沦之中,我采取了两大行动。第一就是邀请布伦丹搬到公寓里来。我正竭力想弄清楚,大难临头的感觉究竟是这座城市造成的,还是陷入孤独生活导致的;这种时候有个伴儿,也许能使局面稍有改观。
第二个行动就是再旅行一次。这个决定做得毫无热情,纯粹出于一线模糊希望,想试试看能否找回一点往日的灵感。我几乎都没钱付旅费了,幸亏事先从一两位史密斯先生者流搞到了一两张信用卡,其中一位入住的还是咱们的老相识巴莫拉尔酒店。如此这般,一天晚上我便预订了一张去阿姆斯特丹的机票,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一早我致电机场,结果订的机票出了问题。瞧瞧,连把自己弄上飞机都成问题了。
另外那张卡。我把第二张卡找出来,决定转飞爱丁堡。订好航班后我又订了玻璃房酒店的八十一号房。那儿的人当然都认识我,但为求万全,还是得从爱丁堡机场发一纸传真过去。我打开电脑,从网页上抓了一个图标,拖到一个文档里,很快就做好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公函。
真够惨的,我口袋里只装着一张信用卡,公寓里的现金少得可怜。天无绝人之路,从前没绝过,现在也不会。到了爱丁堡,我一定有办法弄到一些钱。钱包里一堆信用卡都属假冒,但在我一团乱麻的脑子中,却还记着好几套可用的身份呢。
要把这些身份派上用场,就得干一些额外工作,也就意味着我没多少时间好磨蹭了。我匆匆披上外套,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公寓。最后一分钟,我删掉电脑中所有信息,然后走出门去。没有频频回首、深情环顾,或诸如此类的戏剧化动作。再说了,犯得着吗?
那一天是2004年11月5日,星期五。
第十三章 最后的审判(1)
好啦,最后一站。还有伊斯盖特。啊,伊斯盖特。如今,想起这人和他干的事,我不禁会心一笑。没法儿不佩服他。当时一走进等候室,我立刻就猜出哪位是伊斯盖特。旁人谈笑风生|奇^_^书…_…网|,他却与众不同——腰板儿笔直,身上散发出自然而然的自信,那正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追寻的。
起先——先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