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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正坐在大嫂刘氏身边,鎏金缠枝梅纹的簪子斜插,几颗硕大的珠子镶在上头,随着她的动作在头顶摇摇欲坠。一件簇新的玫红暗蝠纹的褙子裹得她本就丰满的身躯越发的圆润。她正说得兴起,见刘氏不回话,越发将肥硕的身躯往刘氏身边靠,浓郁的脂粉头油味儿呛得刘氏忍不住颦眉,正要说什么,就听见里屋传来一声脆响。
“屋里是……芷娘吧!”
罗氏让突兀的脆响一惊,也忘了先前话说到哪里了,只得重新另寻话题。反正不管如何,她今儿来一趟,事儿是一定要办成的。
想到要将街口的那两间铺子还有郊外的两个庄子交出去,她就觉得像有人在用刀剜心尖子。那可是一年有数千两银子进账的家业,岂是眼前这孤儿寡母消受得起的?
“芷娘,出来给你婶婶见礼。”刘氏叹了口气,她们在外头的谈话,怕是里面的女儿也听不过去了吧。明知道现在她们日子难过,却霸着她们的家产,不还不说,如今还来游说她卖掉家里的妾室。
可既是不妥又能如何?她如今丧夫,身边又无子可以依仗,如果谨哥儿还在的话……想到自己那早丧的儿子,刘氏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刘氏的泫然欲泣落在罗氏眼里,便更是让她心中有了底。不过是个娇滴滴不知材米油盐贵的世家小姐,如今落了难,还不是任由她们摆布?
“婶婶,劳您去换了衣装,侄女儿重孝在身,怕冲了您的喜色。”隔着帘子,芷娘淡淡的语调刺得罗氏脸色一僵。她只想着平素都是嫂子压她一头,今儿难得有了机会,穿着新衣来炫耀一番,却不想侄女儿一开口便这般不给她脸面。可偏偏恨归恨恼归恼,侄女儿占着个理字儿,她也不好发作什么。只得暗暗在心底记了,来日再还。
“大嫂,你看我光顾着来寻你说话,竟……你也不提醒提醒我!”罗氏就着手在衣面子上搓了搓,腆着脸冲着刘氏笑道。
好你个恶人先告状!
呆在里屋的芷娘被罗氏这一番托词气得不打一处来。分明就是她罔顾尊卑无视人伦,在夫兄丧期间穿红戴金往别人家里穿赶,却反咬一口说是娘亲没有提醒她。
在现世已经见够了这样为了霸占别人家产,颠倒黑白无耻至极的嘴脸,不想重生之后还逃不脱!林芳若,现在的甘芷娘掩不住眼底的寒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挑帘子,径直从里屋走了出来。
“婶婶,家兄还在学堂未回。您方才提得也算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儿,如何也该等哥哥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再定!”
芷娘站在门口,冲着罗氏福了福身,话里已经下了逐客令。
“这,你哥哥……”罗氏被芷娘这一提,脑子有些发懵,不是说大嫂刘氏的儿子早夭了嘛,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哥哥?
“苏姨娘所出,从小养在我房里的。”刘氏淡淡的应道。虽是不满芷娘眼下的失礼,但却也不能在眼下给自己的女儿难堪。刘氏只想赶紧送了罗氏,回来与女儿细说规矩礼节。
“不过是个妾出的庶子。”罗氏一听便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依着现如今她们家的局面,莫说是个庶子,就算是刘氏的嫡子还活着,又能如何?
他们的爹可是触了圣颜被流放出京的罪臣,族里能给她们家这处容身之地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难不成还想来争家产?
“按照父亲的意思,当年入族谱的时候,哥哥可是记在母亲名下的。”芷娘依着母亲,慢吞吞的提醒着自己的婶婶。他不是一般的庶子,而是记在主母名下养在主母身边的,而且这事儿已经是早就办成的,现在临时抱佛脚想出什么幺蛾子想改也是改不了了的。
“咦,这个倒是……”虽听着芷娘言之凿凿不像是在信口胡诌,但罗氏还是将信将疑的扭头去看刘氏。
“云哥儿出世的时候,谨哥儿正好遇了那场急症。”刘氏的回应依旧是不冷不热,用意只在说明事实:“老爷怜惜,便做主将云哥儿归到了我的名下。苏氏是他的生母,也就一并升了良妾。”
刘氏这一番话听着是平淡无奇,但话中透着的意思却依旧刺得罗氏脸色一白。如今跟在夫人刘氏身边的,也就只剩下苏氏这一位姨娘。她家老爷让她过来撺掇着刘氏卖妾,可如今人家刘氏清清白白的指明了,苏氏是生了儿子的良妾,是不容随意买卖的!
那她再耽搁下去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先将这件事儿透给老爷的要紧。想到这里,刘氏也就再没了久留的心思,顺着站起身,冲着刘氏勉强笑道:
“喔,原来如此,嫂子和芷娘也是个有福的,等云哥儿学问大成了,少不了再享富贵荣华。”
语罢又和刘氏寒暄了几句,才款款的出了院门,在门口守着的几个婆子的伺候下,坐着车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芷娘,你今天……唉!”
送走了罗氏,转回头来与芷娘说话的刘氏脸上已满是愁色。女儿今天这般她也知道,实在是忍无可忍。可即便是罗氏无良离谱,也算是芷娘的长辈,芷娘这番举止总归是不妥当的。
但是要让她因此而去指责女儿,却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娘,即使是女儿不说这些去得罪婶婶,她也是一样不会待我亲善的。”芷娘自然知道母亲在忧心什么,只是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爹在世时那般帮衬他们,得到的又是什么?何况是如今爹爹不在了!”
“芷娘,娘一直不曾问你,那日你与你堂姐她们,究竟……”
刘氏看着女儿,似乎就是那次家宴,芷娘摔伤醒过来之后便性情大变。若是以前,这种事情即使是在她的耳边念叨,她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可是现在……
下意识的刘氏便将女儿这一切的变化归之于那一天的意外。虽然事后几位小姐都说是因为疯玩中没留神,脚绊到凳子才摔倒撞到桌子角的。但依着刘氏对女儿的了解,和姐妹们疯闹这样的事情,是女儿万万做不出的。
那么,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女儿变化至此?后来她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女儿,她总是闭口不愿多提。
“娘,已经过去的事情,您又何苦再提。”和刘氏预想到的一样,芷娘依旧是不愿提那日的事情。但是心底,却已经将那些白眼狼的族亲恨了个遍。
以前爹在京城任御史之时,那些小姐夫人哪一个见到她和母亲不是毕恭毕敬?可如今,家中遭了不幸,她们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家族之耻,连累族人脸上无光……
这样评价父亲的言语即使是以前那位温婉柔顺的辛芷娘都受不了,当场便与堂姐们起了争执,被激怒的堂姐推倒撞到了桌子角……
“芷娘……”女儿越是如此,刘氏便越是觉得心酸。这次回乡,族亲的态度她岂会不清楚?只是如今她们母女除了这里,又还有哪里可以容身呢?
“娘,女儿长大了。”芷娘走到刘氏身边蹲下身,将头靠在她的膝上,静静的说道:“咱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定不会让您再受欺辱。”
现在芷娘自己也不懂,她这应该是算重生呢还是该算穿越。她在现世被叔婶害死,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一个濒死的少女身上。
相同的境遇,却比她还要凄惨无助。她的叔婶至少还勉强将她抚养长大,可是这个叫辛芷娘的女子,那些血脉相连的至亲,对她都做了些什么!!
“芷娘……”被刘氏俯身抱着的芷娘停了脑中的思绪,老天垂怜,让她以芷娘的身份再活一次,回到了父亲刚逝的宁康五年,她正十岁,刚与母亲一起给父亲扶灵归乡。
一切都来得及!那些欠着她的,亏着她的,你们且等着,我一定让你们都一一还来,连本带利!
这边罗氏匆匆赶回家,一边就脚不沾地的进了辛恒宁的书房。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老爷我好着呢!”正在书桌前执笔写着些什么的辛恒宁眉一皱,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
同是儒生,辛恒宁就没有他兄长那般的出息。或者说他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直至现今,也不知考了多少回,却依旧还是个秀才。
好在这些年有兄长帮衬着,也是衣食不愁。可是现在兄长出了事儿,寡嫂带着女儿回来,明摆着是要他将那些属于兄长名下的财产交出去,若是那样……
“老爷,我今天依着您的交代去和刘氏谈卖妾的事情,可是……”罗氏凑到辛恒宁耳边,嘀嘀咕咕的将刚刚所知一字不落的给他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极其失望的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来,这个事儿是行不通了!”
“行不通也得想办法行得通!”辛恒宁板着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知道那个小子在族谱上入的是她的名下,我何苦要你去劝她卖妾?!〃
第三章 苏氏
连着几日也没见到婶婶罗氏过来小坐,芷娘心知要么是叔婶知难而退放弃了劝说母亲卖掉苏姨娘的想法,再或者就是伺机而动找机会。
手上的花样子刚刚起了个头,芷娘也有些犯难,若是散成一两朵,在帕子上显得有些突兀和俗气,可若是一枝,又显得太过挤。
正琢磨着,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似乎是有客人上门。芷娘侧首听了听,有些迷惑的坐正了身体,听着声音,倒不像是前几日经常上门的婶婶,可是眼下,又有谁会到家里来呢?有了事儿在心里,芷娘也没了功夫去忙手头的事儿。索性放下手里的活计,候着母亲忙完了进门。
“芷娘。”
果不其然,听到落门的声响,院子里便传来母亲急促的脚步声;等挑帘子进门的时候,眼中已带了难得的喜色。
“你大舅舅来信儿了。”
这个时候?芷娘心中微微一惊,重生之后,她便细细的将芷娘脑中留存的记忆细细的梳理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外祖家提前来信儿的记录呀。
不过马上芷娘又想明白了,以前的芷娘并不是一个会给她母亲拿主意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刘氏未必会一一知会她。
这也就促成了刘氏和婶婶走得近,受她蛊惑,做出了卖掉良妾,逐出庶子等等一系列听起来匪夷所思的决定。若不是如此,她们母女也不会到最后在族中无立足之地,被逼回外祖家受尽歧视,落得凄苦早丧的下场。
“芷娘,你舅舅信里问起我们。还说,若是,若是……”苦境之中忽然收到亲人的问候,芷娘很能理解刘氏现在的欣喜。若是她没有经历过前一世的洗礼,只怕她也会和母亲一起喜不能禁。
想一想前世的经过,芷娘不难想明白,外祖家此时来信是为何意。如果是真的关心她们娘俩,为何要等到父亲都去世半年多了,才来信问候?只怕是提前知道父亲即将平反,为了寻取利益,才想着将她们母女接去京城的。
上一世,他们不就是如此做的吗?
“娘,舅舅与父亲同朝为官,怎么现在才知道他出事儿的消息?”想到这里,芷娘的话里虽是带着疑惑,但却隐隐透着讥讽之意。
“只怕是你舅舅他,”芷娘淡淡的一句疑问,让沉浸在喜悦中得刘氏不由得也是微微一愣,抬头看着身边的女儿,极力扯出的笑容似在回应芷娘的疑惑又似在说服她自己:“为官也有为官的难处。也不能去怨他。”
“嗯。”芷娘低声应了,也不想多在此事上纠缠。只要稍稍在母亲的心里,种下这一颗疑问的种子也就够了,想要一次性就改变母亲的思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母亲保留这一丝怀疑,她就有把握将母亲不去偏听婶婶的诱惑!
“你这是在忙什么?”见芷娘不多话,刘氏也就顺势将注意力挪到桌上的花样上,扭头看女儿。自从回乡以来,没了仆妇丫头伺候,许多事情都得她们自己动手。这些天女儿都将心思放在改冬衣上,怎么这会儿描起了花样子?
“大伯母这月十八的生辰,前些日子在婶婶家遇到她的时候,大伯母提起我手上的帕子样子新,我便想着绣一条给她送去。”芷娘笑着给母亲解释道:“这里正发愁呢,母亲来了也好帮我参详参详。”
“若是自家穿戴,母亲倒是能帮上几分。既然是要送给大伯母,你还是去找苏姨娘问一问比较妥当。”一听芷娘的话,刘氏便笑了:“数着日子也就在眼前了,你既然存了这份心,不如现在就过去把样子定了动工吧。”
芷娘应了刘氏的吩咐,便出门往西偏院走去。都说家中妻妾大多无宁,可偏偏娘亲和苏姨娘却是个例外。芷娘一路走,想起苏姨娘的种种忍不住有些感慨,若论出生,苏氏也是富家闺秀,只叹家道中落,不得已给父亲做了妾室。
为人谦和有礼,虽有一子,却并不因此而恃骄,对刘氏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恭顺。自从父亲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