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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很奇怪:“先生是庐江太守,二千石的俸禄还不够你们吃用的?”
卢慎嘴一撅:“父亲的俸禄,全部被他用来养属吏了,我们根本得不到,这些天连房租都交不出来,被房东骂了好几次了。刚才听到你们敲门,我还以为又是房东来收租呢。”
“房东敢骂你们?”刘修火了,“他不知道先生是谁吗?”
“知道,可是有什么用,洛阳的大儒多了。”卢慎郁闷的说道:“再说了,大儒的名声又换不到钱。父亲虽然做了几年官,在洛阳也呆了好些年,可是他那脾气……唉,我们想去借贷都找不到地方。只有蔡伯喈先生好说话,可是也不能总上门去求贷吧。阿母说,去得太频,会让人看不起父亲。”
刘修翻了个白眼,心道卢植那脾气,好象是不太好相处。他笑了笑,安慰道:“不妨事,你大兄这次来,带了好多财物,足够你们用的。这是你嫂嫂的弟弟máo宗,他可是个大财主。”
卢慎不好意思的笑笑,máo宗也不吭声,撅着嘴只顾生气。máo嫱听了,却心领神会,连忙让人把车上带的东西搬进来。老máo钦大概是觉得女儿跟着女婿到洛阳为官,短时间内可能回不去,把máo嫱的嫁妆全带来了。
看着摆满了半屋子的财货,张氏的脸sè终于好看了一些,指了指卢敏身边的坐席:“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坐吧。”
卢敏胀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吭。máo嫱乖巧的坐在他身边,离他足足有三尺,几乎要坐在地上了。卢敏见了,向旁边挪了挪,示意máo嫱靠近一点。máo嫱感jī的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张氏的脸sè,见她没有什么不快,这才挪过去半尺。
刘修等人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面候着。刘修对这种虚伪的礼节也没什么兴趣。说起来卢敏的阿母张氏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要不也不会嫁给当时还是一个穷书生的卢植,当年她看máo家大概也是仰视的,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卢植已经是大儒,二千石的高官,máo家在她面前只能恭恭敬敬的。
大儒?刘修暗自表示不屑,人都是势利的,没有谁比谁高贵。卢植父子也许不会有这个想法,可是张氏显然没有这样的道德修养,势利眼在她那里非常明显。
在经过了最初的生疏之后,才十三岁的卢慎很快和刘修他们熟悉了,眼睛发亮的听他们讲各种趣事,特别是听到刚才太学生打群架的事情,他一面听得咯咯直乐,一面又少年老成的直摇头,连水都忘了倒,还是刘修让刘备和张飞跑到外面去,在刚才经过的市井中酤了酒、买了些干果回来。卢慎发现了自己失礼,很是不好意思了一番,可是片刻之后,又被刘备讲的故事吸引住了,和他们一起蹲在廊下,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听故事。
卢氏母子谈了片刻,张氏出来,很有大家风范的安排他们的住处。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一个身着罗衣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一看到满院子的人,顿时吃了一惊。
“罗家夫人,你来得正好。”张氏一看到这女人便叫了一声,站在廊下招了招手。罗氏有些诧异,显然对张氏的态度有些不高兴,可是一看到旁边站着的刘修等人,也没敢吭声,小步走了过去,未语先笑:“张夫人,有客啊,要不我等两天再来?”
“不是客。”张氏矜持的一笑,骄傲的指了指卢敏:“这是我儿子、儿媳,那是我家夫君的学生,他们刚从北疆立了功,到洛阳来报捷的。”
“原来是北疆的勇士,妾身真是失礼了。”罗氏虽然有些拘谨,却并不慌luàn,大大方方的施了礼。说话间,张氏让卢敏拿过钱袋来,在手里掂了掂,抛到罗氏手中,“你数一数,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添给你。”
罗氏打开看了一眼,连忙陪着笑道:“够了够了,还多了五十钱呢。”说着便要找钱,张氏摆摆手:“算啦,这些天多门g贤夫fù照顾,没把我们赶到大街上去,这些钱便算是利钱了。”
罗氏脸sè微红,再也呆不住了,躬身施了一礼,“真是失礼了,还请夫人见谅。”说完转身就要走,张氏抬手叫住了她:“罗夫人且慢。”
“敢问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家儿子、儿媳来了,还有这么多的学生,两间屋是住不下了,你把整个院子都租给我吧,价钱好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罗氏犹豫了一下,连忙笑道:“夫人一家肯住在这里,便是我家的荣幸,价钱便还依先前说好的便是了。”
“那好,这是三个月的租钱,夫人且收好了。”张氏示意卢敏给钱,máo嫱见了,连忙抢上一步,走到罗氏面前,问了价,数出钱放到罗氏手中,又向罗氏谢了照顾之情,客客气气把她送出了门。
张氏脸sè好看多了,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卢敏和máo嫱互相看了一眼,会意的笑了。他们看得出来,这些天张氏大概吃了房东家不少恶言,今天终于报了仇。
“这女人身段不错。”一直没吭声的张飞忽然说道。
刘备和máo宗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了,撇撇嘴,没吭声,但不屑之意非常明显。张飞却不理他们,转过头对刘修说道:“先生,你看怎么样?”
刘修点头同意,罗氏虽然的看起来貌不惊人,还有些畏畏缩缩的,但是身材比较标准,脸形也不错,只是打扮得有些俗,如果好好化个妆,姿sè还是不错的。张飞在他的指点下有些职业病,一看到女人,先看身材,再看脸形,对妆容这些表面的东西可以自动忽略掉。
“没有自信。”刘修点评道:“这女人的丈夫大概不是个识货的人。”
卢慎突然chā了一句嘴:“你怎么知道?”
刘修看着他,把一颗盐豆扔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了两下:“你认识她丈夫?”
“见过一次。”卢慎说道:“其实这个女人对我们还好,开始几次我们房租交得迟些,她也是通容的,只是后来她丈夫bī得紧,又上门吵了一次,她也没办法,这才总是来催。”卢慎想了想,又说道:“她丈夫姓安,好象是越骑营的一个伍伯,人很粗俗,一天到晚就是钱。对她也不好,有一次我看到她脸上红了半边,用手帕捂着。”
“原来是北军的人啊。”刘备嘀咕了一句。
“打女人?”刘修眉头一挑,有些不高兴。
张飞却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天地里,过了好一会,突然说道:“先生是说,如果她能自信起来,她也是个美人?”
刘修笑了一声,伸手拍拍张飞的肩膀:“翼德,你又进入一个新的境界了。”
张飞微微一笑。
申时三刻,曹cào驾着马车来到步云里外,穿着一身新衣走了进来,以子侄礼拜见了张氏。张氏听说他是宦官曹腾的孙子,大鸿胪曹嵩的儿子,不免有些诧异,神sè既敬畏又不屑,见卢敏一脸的无奈,也不好多说什么,有些不自然的受了礼,便在máo嫱的扶shì下转身进了内室。
曹cào虽然有些尴尬,但想来这样的事情也见多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请卢敏上车赴宴。卢敏给刘修使了个眼sè,刘修会意,连忙和máo宗一起把马车驾好,请卢敏上车,由máo宗和刘备陪坐,自己却一屁股歪到了曹cào的车上,笑道:“我搭孟德兄的车。”
曹cào看看前面车上的卢敏,压低声音说道:“德然老弟不怕我这浊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刘修一本正经的说道,他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你大父,你父亲是浊流,也不代表你就是浊流吧?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好象还没有听说你有什么劣迹,要不然以伯喈先生的性子,也不会请你赴宴。”
曹cào自失的一笑:“呵呵,那也是沾卢君的光,伯喈先生忠厚,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我是忝着脸去凑热闹的。”他虽然在笑,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落寞,“德然兄,不瞒你说,我在洛阳厮hún了这么多年,除了南阳何伯求、梁国桥公祖之外,你是第三个愿意亲近我的。”
刘修眉头一颤,心道好啊,这才是真正的潜力股,要是等你名扬天下,我再去亲近你就不值钱了,正是这个时候投资,回报才丰厚。
“孟德兄何必丧气,那些俗人不过人云亦云罢了,哪里懂得什么叫真英雄。是名士,自风流,孟德兄英华内敛,将来必成一番事业,以后我还要沾你的光呢。”
“哈哈哈……”曹cào开心的大笑,用力一拍刘修的肩膀:“邀天之幸,如能真如德然所言,定不负德然今日美意。”
卢敏听得身后两人高谈阔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蔡府住在华盖里,是一处贵人们集中居住的住宅区。蔡邕本人虽然只是一个议郎,但是他和是叔父一家一起住,他的叔父蔡质是九卿之一的卫尉,从弟蔡谷在是朱雀门司马,一家人在洛阳为官多年。蔡质没有出面,蔡谷出来迎接,不过他只和卢敏交谈,从来到尾都没和刘修等人说一句话,特别是看向曹cào时,眼神中的轻蔑根本不加掩饰。
刘修算是亲身体验了曹cào刚才所说的境遇,这才知道卢敏其实还算是通达的,蔡邕也的确是个厚道人,所谓真正能慧眼识英雄的毕竟是少数。以许劭的眼力,虽然给了曹cào一个“治世之能臣,luàn世之jiān雄”的评语,但他大概也没想到曹cào会是个能左右大汉命运的能臣和jiān雄。
要不怎么叫唯英雄才能识英雄呢,你看曹cào现在多感jī啊。
蔡邕兄弟和卢敏谈论学问,刘修和曹cào也chā不上话,就在一旁海阔天空的胡吹,两人惺惺相惜,越谈越热乎。听说刘修他们到洛阳的来意,曹cào笑了,直摇头:“这件事很复杂,我看伯喈先生也未必能解决。”
“为何?”
“伯喈先生本人就是反战的。”曹cào压低了声音说道:“夏育是武人,还是段纪明的旧部,而刘伯安是宗室,又是学问中人,和京师的名士多有来往,仅他一个就足以压倒夏育,更何况还有上谷太守公沙孚、辽西太守刘基两个名士。”
“可是鲜卑犯边,烽烟千里,唯有宁城大捷啊。”刘修不服气的说道:“擒杀鲜卑王子槐纵,这么大的功劳也没用?”
“没用。”曹cào呷了一口酒,抿着嘴品了片刻,看看刘修:“德然,你不信没关系,过几天你就明白了。鲜卑王子算什么东西,宁城大捷又算什么,你们才杀了多少鲜卑人?”他顿了顿筷了,摇头道:“段纪明打了一年多的仗,杀了那么多的羌人,连孝桓皇帝的美谥都是他挣回来的,可是你现在看看他的处境。”
刘修沉默不语。
“洛阳离边疆太远了,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在边疆作战是什么样子。如今的名士啊,还有几个能像李元礼(李膺)那样上马击胡、下马治国的,他们就会骂人。”曹cào摇摇头,“你以为今天太学那一幕很稀奇?我告诉你吧,这样的事隔三岔五的总要来一次,上万的太学生有几个是真正求学的,他们最用心的就是呼朋唤友,互相标榜,搞个什么八友八厨之类的榜单出来。德然,你信不信,就凭你那一句‘且字是阳物’的高论,你就已经出名了,当然了,是清名还是浊名,那就很难说了。”
“不至于吧?”刘修不敢相信。
“你别不信,且拭目以待之。”曹càoxiōng有成竹的说道:“奇谈怪论,标新立异,向来是出名的最好途径,骂人更是一个出名的捷径。如果是骂了一个名人,你想不出名都难。”
“名人?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是名人吗?”
“他不是名人,可是他们家名声很大。”曹càolù出幸灾乐祸的坏笑:“他是汝南许家的人,是袁公路的座上客。”
汝南许家?袁公路?刘修这才觉得事情好象是有些复杂了。洛阳果然是个大都市,随便骂个人都有来头。
第161章 清与浊的选择
第161章清与浊的选择
事情被曹cào不幸而言中,在随后的一个月中,卢敏多次上书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连天子看没看到都不知道。卢敏急了,再去找蔡邕,蔡邕也没办法,他已经上书了,同样没反应。他悄悄的对卢敏说,上书可能被宦官们压住了,现在宫里各署的令长都是宦者或者宦者的爪牙,所有上书都要经过他们的眼睛才能到达天子的手中,如果他们看了不喜,估计永远也不可能被天子知道。
卢敏虽然生气,可是进不了宫门,再生气也没用,无奈之下,他只好让刘修出面去见段颎。段颎是司隶校尉,和中常shì王甫的关系非常近,如果由他出面也许能见效。卢敏虽然立场有些偏向刘虞,但他也是宁城大捷的功臣,还曾经是夏育的长史,段颎总得给点面子吧。
可惜,这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