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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王爷陷入怒火不可自拔,沈青鼓足勇气轻声道:“也许,我们只是闯进局里的一颗乱子,并不在陛下的算计中。”他虽然不像秦雷那般,知道许多内情,但还能判断出,他们三个乃是此局中的变数,陛下不一定事先便预料到。
“乱子?”秦雷沉吟道:“但愿吧。”一时间竟意兴阑珊,有了撒手而去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地幼稚可笑,转眼便将其抛之脑后,望着远处晦明晦暗的宫灯,目光阴晴不定,仔细考虑着接下来的行止。
好半天,他才垂首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沈氏兄弟,苍声道:“起来吧。”两人这才揉一揉酸麻地双膝,轻手轻脚的爬起来,沈冰轻声问道:“王爷,接下来怎么做?”
秦雷面上依旧笑容欠奉,但已经从愤怒中挣脱出来,沉声道:“这事儿背后猫腻甚多,我们本不该卷进来,但既然来了,就得继续按着我们的本子演下去。不管陛下是死是活,到底怎么想,我们都要把他救出来,结束这场戏。”
沈冰轻声问道:“万一陛下真的有安排,我们岂不是画蛇添足?”
沈青摇头道:“兄弟此言差矣,我们进京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若是隐在暗处不闻不问,就算陛下地计划顺利事实了,王爷在陛下心里落下无能地印象还是好的,若是认为王爷不忠,那才会坏事呢。”
秦雷颔首道:“妙哉斯言,去年在华林苑,陛下送了我六个字人在做、天在看,就是提醒我凡是问心无愧。一个孝子忠臣该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眼看着圣驾蒙难而不解救,定然会被怀疑居心地。”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一切出自昭武帝的手笔,但秦雷已经基本认定昭武帝应该无恙了。
三人还要说话,却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赶紧住嘴,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形。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在东张西望,却是那娇花般的乔天才。
三人松口气,秦雷让沈冰把他唤过来。询问可有得手。
乔天才有些后怕不已,好半天才轻声道:“有酒没有?俺得压压惊。”
秦雷狠狠弹他个脑锛,笑骂道:“你才多大啊?又玩女人又喝酒?”
乔天才哎呦一声,捂着脑袋道:“死鬼师父说,玩最浪的娘们、喝最烈的酒。这才是人生嘛。”
秦雷干咳一声,心道:南华子死的不冤。面色一肃道:“皇后服下药了么?”
好在乔天才还知道轻重缓急,点头道:“服下大概一刻钟了。”
秦雷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躲起来吧,去蒹葭院,完事后孤去接你。”乔天才心里早就慌了神,闻言点点头,强笑道:“姐夫。我给你摆好庆功酒。”说着一溜烟跑掉了。
秦雷无奈笑笑,回神道:“还有一刻钟,坤宁宫就会乱起来,我们开始准备吧。”几人脱下太监服饰。换上明黄色东宫侍卫服,便潜伏在长廊边最黑的地方,静静地守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秦雷已经感到浑身麻木时,就听到远处渐渐人声鼎沸起来。三人交换个眼神。不由放缓了呼吸。不一会儿,便有几个惊慌失措地太监。从三人面前过去。
太子爷早就躺下了,他需要休养精神。应付明天的纷扰,虽然不是主角,但他希望能做到最好,证明一下自己……把失去的一切挽回来。但越想睡,就越睡不着。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只好披衣起身,吩咐宫女掌灯研墨。
就着柔和的萤纱灯光,秦霆提起笔来,轻轻蘸了墨,缓慢而用力地书写道: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写罢,轻轻搁下笔,退一步观看,只见笔锋凝滞、字迹深重,隐隐透着股幽怨之气。轻叹口气,喃喃道:“小五说过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却是这世上的至理啊。”世人都到太子乃是千年王八、忍字第一,谁又能理解他心中的苦闷呢?
视线投向窗外,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太子轻声叹道:“真安静啊……”便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立刻打乱了太子爷的安静。
“哎,连这点情绪都要破坏。”太子爷不由轻叹道。
“太子爷,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病重了!”门外传来太监惊惶地声音。
太子闻言,霍得推开门,沉声道:“说清楚些!”
“这些天,娘娘的失眠症又犯了,吃了南华仙长送去的灵药,方才便面色青紫、四肢抽搐、口涎直流……”太监垂首禀报道。
太子狠狠一拍门框,怒道:“有病不去找太医,找那个骗子做什么?”
边上的宫人心道:那不是您老举荐的仙长吗,怎么成骗子了?
“传太医了么?”太子一边更衣,一边沉声问道。
“太医看过之后,说……殿下最好过去一趟。”宫人小心答道。
太子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这是病危的意思。几年前,他便听过这句话,结果送走了自己两个儿子。
忍住内心的惊惶,往大殿深处看一眼。摇摇头,叹口气,披上大氅离了紫宸殿,匆匆往坤宁宫赶去。
事出突然,长随侍卫们有的从被窝中钻出来、有地从别的岗上跑过来,一行人也没了队形,将太子爷护在中间,乱哄哄的往北面去了。
就连队伍后面多了三个护卫,都没人知道……
第五卷 【帝王将相】
第三零二章 彪悍的人生果然是一贯的彪悍
打更的太监从长廊经过,正好与太子迎面撞上。
见是太子爷的銮驾,打更太监们颇有些踯躅,不知是按照规矩直行而过,还是暂避在一侧。
按规矩,皇帝都要对更神避让的,但太子爷今日显然没有这个心情。转眼到了打更太监们面前,东宫侍卫恶狠狠的将他们推到一边,缶磬梆子落了一地,太子銮驾便扬长而去了。
几个打更太监年纪都很大了,那经得起这番折腾,坐在地上唉呦半天,心中嘟囔道:冲撞了更神,是要被梦魇缠身的。
好半天,几个太监才颤巍巍起来,相互搀扶着缓缓向前走去,嘴里还不忘长声喊道:
“天地人和,至福恒昌。夜半。子时……”
坤宁宫中早乱做一团,太医太监宫娥女官进进出出,却没了一个时辰前的肃杀劲。
见太子爷到了,卫士们赶紧让开去路,请太子爷入宫。太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大殿,后面的侍卫长随便在偏殿等候。
“你们三个干嘛去?”见三个侍卫没有进来,侍卫长钟离坎粗声问道。
“出恭,闹肚子了。”沈冰压低嗓子道。
“站住!”钟离坎大步走了出来,沈冰和沈青身子一下子绷紧。手指便扣在臂弩地扳机上,却见到王爷稍安勿躁的眼神,两人这才放松下身子。
钟离坎走到三人侧面,打量了一眼,面色倏然一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粗声骂道:“懒驴上套屎尿多,快去快回。”三人赶紧离了偏殿,向深处走去。
没时间询问王爷为何未卜先知,三人顺着人声。悄悄摸到东暖阁外,只见远处人影晃动、进进出出,显然便是皇后的居所。
直起身子,平稳下心情。三人便大摇大摆的往门口走去。路上的东宫侍卫见了,以为他们是在坤宁宫这边当值的侍卫,坤宁宫的侍卫也认为他们三个是东宫侍卫。谁让两边的服饰一般,倒让秦雷三个钻了空子。
顺顺当当的走了一段,就看见五个宫女吃力的抬着个大木桶往里走。秦雷朝沈冰两个一递眼色,两人便上前帮几个宫女抬住木桶。
宫女们先是感觉有人上来,紧接着手头一轻,自然转头望向秦雷三个,或者说望向秦雷一个。在五位宫女地眼中,这位侍卫大哥好帅哦,眼睛仿佛黑宝石一般明亮嗳,在他的光彩下。身边那两个抬木桶的小兵兵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秦雷地嘴角微微向上牵动,带出一丝坏坏的笑容,看得几个宫女心花怒放,浑然忘了问问三人的来意。
还是秦雷先开了口。一边往里走,一边微笑道:“几位姐姐人比花娇,怎能做这样粗重的活计呢?还是让我们来吧。”
无意识的点点头,宫女们这才回过神来,羞涩摇头道:“这不好吧。”
秦雷展颜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牙齿。清声道:“这样吧,五位姐姐说说你们地芳名。就算是酬劳了。”这人曲解人意,人家是说不合规矩,他却说成人家不好意思。
五个宫女粉脸通红,一个大胆的蚊鸣道:“我叫蓓蕾。”秦雷点头轻笑道:“好名字,我可以叫你蓓蓓吗?”蓓蕾嘤咛一声微微点头,看来是愿意极了。
有人起了头,边上的宫女也不示弱,莺莺燕燕道:“人家叫静仪。”“好名字,我可以叫你静静吗?”秦雷照旧微笑道。
“人家叫浣纱,你当然可以叫我浣浣了……”
“人家叫莹玉,可以叫人家莹莹,真羞……”
“人家叫霓裳,叫我霓霓吧……”
一路莺歌燕语,不知不觉便进了暖阁,门口的侍卫只道三人是帮忙的,也没有阻拦。
一进去,几个宫女立刻住了嘴,表情也严肃起来,蓓蓓指着里间小声道:“放到里面就赶紧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能待的地方。”又怕伤着檀郎的心,轻声补充道:“这是皇后寝宫……”
秦雷微笑道:“蓓蓓别说了,哥哥我都知道。”蓓蓓立刻酥了半边身子,嘤咛道:“明天晚上……”还没说完,木桶已经进了内室,蓓蓓小嘴一撅,竟是意犹未尽。
几个宫女刚要跟着进去,却听到里面先是一声惊呼:“是你?”随即尖叫声四起,紧接着桌椅摔倒声、杯盘碰撞声,侍卫怒叱声,响作一团,便有宫女太监从内里抱头鼠窜出来。
几位宫女大惊失色,心中娇呼道:檀郎!不退反进,掀帘子往里只看了一眼,就被人流裹挟着重新出去。但仅这一眼,却也清晰的看到:她们心中地檀郎已经摇身一边,成了劫持太子爷的恶狼……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善良的宫女们,一边跟着抱头鼠窜,一边还有闲暇叹息道。
秦雷三个一进去,便看见太子正坐在桌边,歪头与几个太医说着什么。
听见有人进来,太子回头一看,正与秦雷对上了眼,不由失声道:“是你?”
秦雷见了这位太子爷,一股邪火便蹭蹭上来,也不答话,揉身上前,便去抓太子的手臂。边上侍立地卫士大惊之下,却也没忘了上前阻拦。沈氏两兄弟心意相通。抬手就把那大木桶掷了出去。哐地一声,木桶四裂间,滚烫地热水也喷涌了出来,把扑上来的侍卫全部逼了回去。
待侍卫们重新扑上来,却见太子爷已经被一个侍卫打扮的歹徒揽住了脖子。还有两个歹徒举着弩,指着太子爷的脑门子。
侍卫们色厉内荏地大叫起来,让秦雷三个放开太子爷,争取留个全尸。
秦雷懒得与他们聒噪,抬手射出十几支连弩,伤了三五个侍卫。也彻底让屋里地人炸了锅,争先恐后地抱头往外跑去。
沈冰暴喝一声道:“都安静!不然花了这小子!”说着抽刀在太子的脸上一比划,便削下他一截眉毛。
众侍卫投鼠忌器,只好闭上嘴。除了把几人团团围住,一时也想不出更好地办法。
秦雷三个胁迫着太子,缓缓退到床前,身后便是皇后的卧床,上面躺着……昏迷中的皇后。
突然。对面一个侍卫举手道:“请求发言!”
沈青粗声道:“有屁快放!”
“几位英雄能不能轻点扼我们殿下地喉咙,太子爷似乎快断气了。”
秦雷赶紧松松胳膊,歪头一看,太子果然面色焦黄,几近昏厥过去。
“能不能请太医看看?”那侍卫试探问道,颇有些谈判专家的架势。众侍卫有见过秦雷的,已经认出了对面劫匪的身份,说话更是小心翼翼。
秦雷呲牙笑道:“不用。老子就是名医……地老公。”说着反手一个大嘴巴子,实实在在落在太子的左边面颊,随着啪地一声脆响,太子爷顿时痛的清醒过来。茫然望向秦雷,失声道:“你敢打我?”
秦雷嘴角一撇,恨声道:“你这个无君无父的衣冠禽兽,”话音未落,又是一个耳光子。打得太子爷头晕目眩。面颊火烧火燎,转眼便肿了起来。秦雷尤不解恨,接着正反手抽了起来,动作华丽,清脆悦耳。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秦雷破口大骂太子爷忤逆、叛逆、悖逆、水泥之类地恶毒语句,以及那响亮而富有节奏感的耳光声。
东宫侍卫中,不少人在一个月前,亲眼见过五殿下獒口夺食、怒戳太子爷那一幕的,他们还为此生能看到储君被扁而庆幸不已……据说不少人回家后,甚至小酌庆贺了一下。
未曾想到,时隔月余,竟能再看到储君被殴的场面,令不少人眼含热泪,心中狂呼道:何德何能?何其幸哉?竟是眨眼都舍不得,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画面。要知道,扁与殴是不同的,前者是一个动作,而后者则是一串动作的集合,看着却要过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