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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苦笑道:“俗话说,打狗欺主,那不都一样么?”
秦守拙强打着精神坐直身子,缓缓摇头道:“不一样,我这个位子此时十分要害,只要没与五殿下当场撕破面皮,他就不会跟我彻底翻脸。”说着叹息一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五殿下自然会知道我此举不过是拖延时间,而不是彻底倒向丞相大人的。”
师爷陪他叹口气,不解问道:“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人在等什么呢?”
秦守拙终于恢复了精神,捻着颌下一撮山羊胡子,撇嘴道:“昨天本官想明白了,既然要从两家挑一个,自然要看谁给的聘礼最好了,却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把自己嫁了。”说着呲牙笑道:“否则吃了亏不说,还让人家瞧不起。我是何苦来哉呢?”
师爷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大人是在欲拒还迎,待价而沽啊。”
秦守拙翻翻白眼,心道:有这么说话的吗?过两天就把这傻货开了。
天遂人愿,过不多久,两边的聘书都来了。
打开深青色绸子面的请柬,只见文相亲笔的隽秀行书道:兹请秦大人守拙于午时过府一叙。明溪山人拜上。下面加盖着文彦博地私章。再看那道金黄色的上谕:着京都府尹秦守拙巳时末觐见,钦此。
见两份邀请几乎是同一时辰,秦守拙的老脸一下子拉长下来,哭丧着哀叹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呀?这不是玩人吗?”只要他去了一边,定然得罪另一边,那还待价而沽个屁呀。
话说他也没得选择,那青色封面的叫请柬、那金黄封面的叫上谕,就是傻子也知道此时得听谁的。…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三五章 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虽然两边都不敢得罪,但相较之下,还是要遵上谕的。
“备轿!”秦府尹没好气道。
“大人,现在出发是不是早了点?”师爷小声问道:“才辰时呢。”
“早个屁!”秦守拙心情显然很糟糕,狠狠的白了师爷一眼,甩手出了前厅,往后院走去。
轿夫们见大人过来,赶紧把轿子前头一按,以便府尹大人上轿。待他坐定,领头的轿夫小声问道:“敢问大老爷,咱们要往去何处?”
“皇宫……哦不,东城。”秦守拙改口道。
轿夫们闻令高唱一声道:“起轿……”便载着秦大人颤颤悠悠往东城去了。
不到两刻钟,轿子便停在三公街上的相府门口,伴当把拜帖一送,府里的门子赶紧迎出来,请秦大人进门。
秦守拙整整衣襟,踱着官步下轿,朝那门子颔首道:“相爷可在府上,本官有下情请示。”说着便从袖中递过一锭昭武元宝。
门子谄笑着接过那元宝,点头哈腰道:“谢大人打赏,我们相爷刚出去了。”
“哦?”秦守拙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又听那门子笑道:“不过我们相爷说了,今儿中午要请秦大人吃饭,请大人进府稍坐。”说着便弯腰伸手,延请秦守拙入府。秦守拙心中顿时上下翻腾,刚要找借口离去,却见文铭礼从府中迎出,潇洒拱手笑道:“不知大人驾到,铭礼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着便挽着他的手往里走。
秦守拙是看出来了,我这是自投罗网啊。但此情此景之下,也不得不跟着入府。边走边与文铭礼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心里却飞快盘算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一会儿,心中便了然道:定然是文相爷得到密报。知道宫中传自己午时觐见,料定我会先来解释一番,这才故意躲出去。
从本心说,他是向着皇家的,毕竟皇家才是正统,且他也姓秦。
所以当初他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去宫中赴宴,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不由自主的拐到了三公街,想先与丞相大人见个面解释解释。也好两不得罪。
但人家文彦博显然比他更老辣,干脆躲出去不见不说。还让人将他强留了下来,好让他断绝了归附皇家的念想。
想明白这事儿,秦守拙肠子都悔青了。心中哀号道:怪不得文丞相曾经数说,只佩服我一半。原来我与他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不由暗骂起自己的首鼠两端来…………既然决定去宫里了。干嘛还要心存两不得罪地妄想?
但他却不能被人这么耍弄了。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牙道:“文大人止步,若是相爷不在,卑职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说着便把昭武帝搬出来道:“陛下有旨要卑职巳时觐见,可是耽误不得啊。”
文铭礼却满不在乎道:“请客也有个先来后到,秦大人我们文家先请的,自然要在我们家吃饭。”说着对跟在后面的随从道:“你去给宫里传个话,就说文大人午饭在这用了,让陛下自个先用吧。不用等他了。”背后的伴当笑眯眯道:“好嘞。”说着转身便出了院子……拐到边上小屋中喝茶去了。
就连这伴当也知道,二公子是在满口胡柴?这天下除了李浑,谁敢用这种口气对昭武帝说话?虽然皇家威风不在,但还没沦落到被他文二公子吆五喝六的地步。
秦守拙自然也明白,这只是文铭礼为了留住自己在胡说八道。却没法开口反驳。毕竟对方都被逼得说胡话了。若是自己还不松口,怕是要当场撕破面皮。林雷他一个小小的府尹怎能承受得起的?
心中长叹一声,暗道:我欲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只好听之任之,走一步算一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宫里等待秦大人觐见的昭武帝父子,也得了他去三公街的消息狠狠的一拍御案,昭武帝恼火道:“不识抬举地东西!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秦雷赶紧起身拱手道:“父皇息怒,儿臣观那秦守拙生性圆滑、老于世故,想必是不想开罪文彦博,特意先去告罪解释一番吧。”他一直在宫里,没法跟石敢联系,还不知道秦守拙对石敢的羞辱,否则定不会劝解昭武帝……多半是要向昭武帝讨要天子剑,请诛此獠地。
昭武帝哂笑一声道:“孩子,你跟文彦博接触的太少了,太不了解这老狐狸的毒辣。不管秦守拙到底怎么想的,只要他一进了三公街,不到天黑是别想再出来了。”某位古人说,这世界上最了解你地人,不是你地朋友爱人,而是你的敌人。看来此话颇有些道理。
说怒气未消的对一边的卓言道:“把那道圣旨毁了。”
“父皇且慢!”秦雷拱手求情道:“观此人到相府的时间如此之早,最终定然还是要来宫里的。是以他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而且文丞相这番卑鄙作为,必然让他心生怨怼。只要我们不计前嫌,恩威并施,想必能让他归附父皇的麾下。”京都府尹在秦雷的计划中太过重要,是以他不得不拗着自己地性子,为秦守拙说情。
昭武帝面色阴晴不定半晌,良久才沉声道:“这方略是你定的,那人怎么处置也由你说了算。但别指望朕再帮你说服他了,朕丢不起那人。”
秦雷一脸感激的陪笑道:“父皇仁慈,儿臣定让那家伙永沐皇恩。”
昭武帝没理他,对卓言道:“把那圣旨给他,然后让他滚蛋。”看来被秦守拙放鸽子,令大秦皇帝陛下十分不快。
秦雷腆着脸挠头道:“赵承嗣那里怎么办,父皇也不见他了?”
昭武帝瞪眼道:“处理好你的秦守拙就行了,少操闲
秦雷只好接过圣旨怏怏告退。还没出殿门,他就想明白了,老头子是不想让他接触赵承嗣这个京都卫戍大统领,这才借故将自己赶走的。
这老家伙真是鬼精鬼精地……心中暗骂一声。却听腹中咕咕作响,想想横竖出去没事,便拐去后面瑾妃那里蹭饭。这时永福也醒来了,经过云裳她们地悉心调养,她的身子大大见好,脸上也重新有了血色,每天甚至又可以弹几段琴了。
兄妹俩说一会话,秦雷无意看见她床边放着地黄色竹简,随口问道:“这书看着有些年代了,你从哪讨唤的?”
哪知永福一脸崇拜道:“是乐先生借给我的。他真厉害啊,居然有广陵散的曲谱。”冬里地时候。秦雷让乐布衣去温泉宫给永福诊了几次病,虽然隔着纱帘、都没见着真容,两人却成了好朋友。
秦雷赶紧竖起指头嘘道:“姑奶奶你可小声点,若是让父皇知道我带男人去给你瞧病。我挨顿打是轻的。乐先生可就得入蚕室,当公公,进宫服侍公主殿下了。”
永福小脸臊得通红,却又忍不住扑哧笑道:“哥哥惯会说怪话,乐先生那样的神仙人物,若是……了,岂不可惜死人了。”
秦雷瞪大眼睛道:“我的娘来,这还没见着面就这么崇拜,要是见了面。还不得……”本来他想说以身相许,但太过轻佻,怕永福承受不了,便改口道:“五体投地喽。”
哪知永福一本正经道:“没见面也已经五体投地了,哥呀。你可要跟着乐先生好生学习。这世上好似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呢。”
不知怎的,听永福没口子夸乐布衣。秦雷心中微微泛酸,当即笑眯眯的岔开话题道:“过两天再去温泉疗养,把身子彻底养好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踏青。”
永福一脸神往道:“哥最好了。”仿佛又想起什么,促狭一笑道:“只是这样一来,妹妹又要占用两位嫂嫂一些日子了。”
秦雷苦笑道:“羞得胡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虽是假撇清,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说到秦雷的终生大事,永福立时来了精神,搂着秦雷地胳膊问道:“哥,你什么时候跟父皇说呀?”
秦雷装傻道:“说什么呀?”
“你跟两位姐姐的婚事啊。”永福仰着小脸,一本正经道:“转过年来,两位姐姐可就一个十七、一个十八了。”说着伸出两根葱管般地手指,轻轻拧一下他的胳膊,一脸不依道:“大哥还是早做决断吧,可不能耽误了家呀。”
秦雷被说得词穷,使劲挠挠头,郁闷道:“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危急环伺,随时都有倾覆的凶险。这个时候哪敢娶媳妇,”说着撇嘴道:“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新媳妇变成小寡妇,那才是真正祸害人家呢。”
永福捂住秦雷的嘴,呸呸道:“天爷爷地奶奶,没听到没听到。”念完这咒,又狠狠白秦雷一眼道:“大正月里瞎说什么呢。”
秦雷见她如此紧张,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永福扑哧笑道:“真不知两位天仙似地姐姐,是怎样看上大哥的。”
秦雷眉毛一挑,拍胸脯道:“自然是看上我玉树临风、潇洒不羁了。”
永福学秦雷翻翻白眼道:“两位姐姐一片冰心,岂是那等肤浅之人?”小脸十分严肃道:“不管什么原因,她们既然已经认定大哥了,就不会在意大哥将来的贫富贵贱,大哥不需要有这层顾虑。”
秦雷知道这位妹妹素来多智,说出来的话向来有丁有卯,但对于男女一事,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宠溺的一笑,秦雷温声道:“等我把眼前的威胁扫除了,就向父皇说这事
永福见秦雷口气松动,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不由八卦道:“大哥会选谁呢?”
秦雷只好打个哈哈道:“随缘吧。”好在这时宫女过来请他去前厅用膳,这才为他解了围。
嘱咐永福几句,秦雷便跟着宫女到了饭厅,见只有瑾妃一人。一边坐下,一边轻声问道:“母亲,小弟呢?”
瑾妃温和笑笑道:“去陪秦了,自从他受伤后,霄儿就整天泡在蒹葭院,连睡觉都在那边。”
秦雷听了微笑道:“也好,皇家兄弟,最珍贵的便是手足亲情,他能与小六兄弟情深,的确值得庆幸。”他这话有感而发。但听在瑾妃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许是触动了什么心事。瑾妃眼圈一下子通红起来,慌得秦雷赶紧起身赔罪道:“孩儿妄言,忤逆了母亲,请母亲责罚。”
瑾妃泪眼朦胧地摇摇头。轻声道:“不关你事。快吃饭吧,我进去躺躺。”秦雷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只好目送她回寝宫。
怏怏的坐在餐桌边,望着满桌子的珍馐美味,却是没有一点食欲。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可怜……
赶紧压下这一丝恼人的软弱,朝边上伺候地宫女呲牙笑道:“给孤拿一碗白饭来。”宫女赶紧给他端上来,这些深宫里伺候人地,惯会察言观色,知道王爷心情不好。自然不敢像往常一样与他眉来眼去。
随便端起一盘酱汁鹿蹄,拨些汤汁到碗里一搅和,秦雷便大口吃了起来。但往日百吃不厌地珍珠贡米,今日却如最差劲的糙米一般,堵在喉咙中难以下咽。甚至憋出了隐隐地泪花。
边上的宫女见秦雷一动不动的发呆。以为潇洒不羁的殿下噎到了,赶紧上来要给他捶背。却被秦雷摇头阻止。
秦雷面色变了几变,从无奈到哀伤又到面无表情,这才终于不再变化。喉头抖动几下,使劲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轻呼口气,伸手擦擦眼角的泪花,自嘲笑道:“居然被噎到了,真是丢人啊。”一边伺候地宫女却笑不出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