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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与俞钱相熟的卫士,轻声对同袍道:“这里是副统领的家。”
得知王爷要进入拜祭,经过昨日地刺杀,卫士们哪里还敢怠慢。将这小院围了个严严实实。两排全副武装的黑衣卫刚要先进屋去搜查一番,却被秦雷厉声喝止:“混账东西,张牙舞爪的进去,你们要让老太太作何感想?”
石敢赶紧把黑衣卫唤回来,亲自上前敲门道:“老夫人……”他已经了解到,俞钱是猎户之家,父兄皆亡,嫂嫂也改了嫁,家中只有一个老母。打去年起日子宽绰些,才娶了个媳妇。还雇了个粗手仆妇伺候老娘。谁成想日子刚见起色,竟又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造化弄人……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听闻是王爷亲自上门吊孝。忙不迭打开门。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开门。便见着院子里用白蓝粗布简易扎起的灵堂下,摆着一口大棺材。昏黄的油灯下,一个老妇人倚着那棺材枯坐,用形如枯槁来比喻最是恰当。
这场景让秦雷地心情阴郁无比,昨日下午俞钱告假的一幕又在他脑海浮现:王爷,明天就是家母七十寿诞……可喜可贺,准你两天假,十一日再回营吧。当时自己如是回答道。
那是一个腼腆而好学的小伙子,除了一身射箭的本事,带兵指挥也很在行,秦雷原本准备让他接替高升的勾忌的。他正处在人生最好的阶段,前面有无限可能,然而却在此刻戛然而止,就连为母亲祝寿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完成了。
收拾下满腹的伤感情怀,在石敢几人的陪伴下,秦雷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院子。
几人到得灵堂前,依旧没有引起老妇人的注意,她依旧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除了在夜风中飘摇的白发,就像雕塑泥偶一般。
秦雷轻叹一声,伸手捻起三根棒香,就着烛台点着,在灵前举了三举,心中默默道:俞钱,你为救我而死,这恩情是永远还不清了。我能做的不多,但至少可以让你了无牵挂。
他将那三支线香插进炉中,轻声吩咐石敢道:“你替孤给俞钱兄弟磕个头。”石敢赶紧老老实实的给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秦雷这才走到那老妇人身前,沈乞轻声道:“老人家,王爷来看你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这才稍微动了下,口中还没说话,浑浊的泪珠却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看的秦雷心如刀绞,半跪下身子,伸手攥住老人的左手,轻声道:“老妈妈,俞钱是为了救孤王而牺牲。他是我地大恩人,您也是我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孤永远不会忘记的。”
老太太终于拉着他的手哭泣道:“王爷啊王爷,俞钱才十九岁啊,他怎么就能一睡不醒了呢……前些天还托人捎话说,今天要给老婆子做寿来着。他媳妇又是买寿桃、又是擀寿面地忙活了一天,张罗了整整一桌地好菜。单等他回来团聚……谁知……我命好苦啊……”
秦雷地鼻子一阵酸楚,要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才能阻止眼泪落下,半抱住老妇人地臂膀,将她搀扶起来,轻声道:“老妈妈还请节哀,俞钱他是个孝子,定然不忍看到您如此悲伤。从今往后孤就是您的儿子。替俞钱兄弟给您养老送终。”
老妇人又是一阵呜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抽泣道“王爷仁慈,我这黄土埋到脖颈地孤老婆子倒无所谓,只是还请王爷垂怜俞钱那未出生的孩儿……”秦雷微微诧异道:“俞钱还有子息?”
老妇人点头哽咽道:“他媳妇闻得噩耗便晕厥了过去,张先生来吊孝时,顺道给把了把脉。说是已经有身孕了。”
秦雷拊掌欢喜道:“所谓天不绝人,我俞钱兄弟不会绝后了……”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没见俞钱媳妇出来守灵。他攥住老太太的手,轻声安慰道:“这是俞钱兄弟在天之灵保佑,将来孩子生出来,若是男孩,定会光大门楣;若是女孩,也会招夫入赘,俞氏一脉的香火……不会绝。”
老太太自然能听出,这是王爷许了俞家的百年气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勉强止住泪水,颤抖着点头称谢。
秦雷刚舒口气,便听到石敢轻声请示道:“王爷,兄弟们都想送送俞统领,您看可不可以?”
秦雷点点头,小声道:“应该的,但要安静些,别惊扰到亡者。”石敢恭声应下,不一会儿。兵士们便表情肃穆的从门外鱼贯而入,他们左手夹着头盔,右手皆捧着一枝梨花在胸口。每一个走到灵前的兵士都深深一鞠躬,把那洁白地梨花轻轻搁在木棺一边,再回望袍泽最后一眼。这才缓缓走出了小院。回到岗位上去。
俞老夫人被秦雷扶着站在柩边,注视着每一个上前献花的兵士。看着那逐渐被白色梨花覆盖的木棺。她突然觉得,其实俞钱并没有死,他仍然在这些小伙子中间,正朝自己憨厚的微笑……
告别了老夫人,出了俞钱家。此时月已中天,夜凉如水铁衣寒。
紧一紧肩上的大氅,秦雷翻身上马,在黑衣卫的簇拥下,沉默的向东城行去。
行到半路时,沈冰出现了,仅仅一天不见,昔日里干净利索地密探头子便已经胡子拉碴,神情憔悴,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心里压力。
秦雷看他一眼,轻叹一声道:“这事儿我的责任也不小,等过了今日,在说对你的……安排吧。”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精明强干的手下,他说不出处理二字来,轻声转换话题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沈冰怎会不知王爷拖后对内部的处理,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将功折罪的机会。他双目通红的沙哑着嗓子道:“谍报司全力侦缉之下,已经基本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雷绷着脸点头道:“说说看。”
“事情应该是文家和李家合谋而为地。”沈冰缓缓道。“证据呢。”秦雷不置可否道。
“红衣刺客是李家新训练的血杀,黑衣刺客是文家招揽蓄养的亡命之徒,而那些死伤的高手中,既有李家的供奉、也有文家的。”
“是谁射的箭?”秦雷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许由吗?”
沈冰满面羞愧的点头道:“许由自去岁从谍报司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后,并没有如我们地判断一般南下避祸,而是潜伏在了文家京郊的庄园里,直到事发当天。”
“兵马寺是怎么回事?赵承嗣也又参与吗?”若没有城门司、巡城司地配合,想在京里搞出这么大动静而不被发现,那是不可能的。
沈冰轻声道:“据赵承嗣透露,事发当日他被城门司的都司请去吃酒,没吃几盏就烂醉如泥,当他醒来后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个混蛋。什么事儿都是一推二五六,倒是把自己洗地干净。”秦雷冷笑一声道:“若不是猜出他是谁地人,这次他就是说出花来,也难道一死。”
但别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只听沈冰轻声道:“城门司、巡城司地都司、以及南城南门的主事都已经在控制之中,随时可以清除。”
秦雷颔首道:“子夜行动吧。要有震慑力。经此一役,须得把整个南城控制下来。沈冰肃声领命,又略微迟疑道:“李家怎么办?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夺下南门而不顾的。”
秦雷微微眯眼道:“必须打疼他们,否则孤王会留下欺软怕硬的恶名不说,还会让李家以为我们怕了他。”说着虚挥一下马鞭道:“再烧一次太尉府!我会调皇甫胜文前来指挥。”
沈冰额头微微冒汗道:“这样一来,王府的形象是不是太跋扈了?”
秦雷冷笑一声道:“没关系,注意不要骚扰其他人家,打击范围仅仅局限于文李两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呲牙笑道:“倒要看看李老混蛋有没有勇气跟孤赌一把!”
夜色浓重,西城太尉府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气氛中。
李清和李二合一身戎装,肃立在大厅之中。李浑与阴先生面色凝重的对坐于左右两侧。
只听李清沉声道:“大哥,整个大将军街已戒严,所有将士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应变。”
李浑满意地点点头。揪着胡须、满面愁眉道:“文彦博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夯货,可把我们连累惨了。”
阴先生桀桀一笑道:“东主且放心,无论是秦雨田也好,还是昭武帝也罢,都没做好与咱们放手一搏的准备。既然没做好准备,他们就得忍着。顶多一番虚张声势之后,还是要老老实实按咱们的路线走。”
李浑干笑一声道:“先生所言极是,但所谓有备无患,还是小心为好。”
阴先生没有反对,闭上嘴巴神游太虚去了。只听老太尉突然叹口气。满怀沧桑道:“这次没杀死秦雨田,以后的刺杀就不管用了。此人气运正盛啊。”心中还有半截话道: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挤兑的太难受了。但自然不会说出来。
许是觉着自己的想法太过气短,老太尉干咳一声,转换话题道:“二合,你弟弟呢?”
李二合闷声道:“从昨儿起就不见了,听说掺和进秦小五地车队里,差点被自家人杀了。”看着老爹似乎要发飙,李二合赶紧摆手道:“老四没事儿,事发后还有人看见他来着,只是不知现在去哪了。”
谁知老太尉依旧恼火异常道:“还不去找回来?难道要等着你娘杀人吗?”
李二合赶紧应下。小声嘟囔一句,刚要转身离开,却听得空中有呼啸声传来。二公子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火球拽着橘红色的尾焰,沿着美妙的弧线向府中飞来。不禁脱口而出道:“哇。好漂亮的流星……”
话音未落,更多的橘红色流星出现在天际。共同指向太尉府的方向。
“哦,还是流星雨呢。”…………………
第六卷 【云诡波谲】 第三九一章 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只听得一阵令人窒息的呼啸声,几十颗火球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顿时砸瘫了太尉府的几间房屋。鬼哭神嚎声中,大火忽的烧着了起来,还有十几个倒霉蛋,被当场砸死。诸如李小姐之类被惊醒的人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大半年以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
但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总会得出一些经验,更何况阖府男丁枕戈待旦,这次应对起来还不至于太慌乱,男人们领着女人抱着孩子跑出房去。而早已习惯了穿着厚厚衣裳睡觉的李小姐,更是从容不迫的下楼,站在开阔的院子中间。以他们的经验来看,这种鬼蜮伎俩持续不了多久,稍微避一避就过去了。
而且上一次被烧为白地之后,新建的太尉府多采用砖石结构,院落之间有防火带、防火沟间隔,相信火烧连营的惨状不大可能重复上演。
天策军的将士们也已经在校场上整装待发,只等将军大人出现,便会冲出府外,将敢于来犯的跳梁小丑,斩杀个干干净净。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的智慧。
在一干护卫的保护下,李清登上了望哨,只见府外长街上冷冷清清,天空中飞舞袭来的流星却猛烈而持久,竟似要将太尉府夷为平地一般。
李清皱眉循着飞火流星袭来的方向望去,恍然大悟道:“好狡猾的小子,原来是要引蛇出洞”身边的李二合冷笑一声道:“就让他们试试什么叫无坚不摧。”说完便转身蹬蹬蹬下了眺望台,刚要翻身上马,却被乃叔伸手阻止道:“莫急,秦雨田既然设了这个套子,我们就不能傻着往里跳。”话说李清虽然平时为人一般,但在战阵一项上,却毫不含糊。
李二合狼眉一挑,哂笑道:“蚍蜉撼大树而已。”遂翻身上马吩咐道:“集合队伍。目标正南方二里地外!”李清现在是兵部尚书,天策军中的大事小情皆由李二合一人说了算。是以想当然的,他认为出不出兵,也该由自己说了算。
这让校尉们颇为为难,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清,希望他能帮他们做人。只听李清呵呵一笑道:“不如先派一队人出去看看。探个究竟再作打算。”
校尉们大喜道:“尚书大人老成之言。”便有人自告奋勇,点起一队骑兵冲了出去。把个意欲大举进攻的二公子气得鼻子都歪了。
太尉府的大门洞开,一队全副甲胄的冲锋骑兵呼啸着冲出,向着发射火焰弹地方位扑去。
二里地转瞬即到,骑兵们已经可以清晰望见那些可恶的火焰弹,就是从长街对面的大院子里发射而出的。
领队裨尉怪叫一声,一马当先的沿着亮晶晶的长街冲了过去,兵士们见首领如此。无不奋勇争先,唯恐落在后头。呼吸间,队伍便到了高墙之下,甚至可以借着火光,清晰看到大门上斑驳地木纹了。
领队尉刚要发令破门,却听得墙上一阵声响,匆忙抬头一看。骇然发现一排全身黑色的弩手出现在墙头,那响声正是弩手们挂弦发出的声音……这些人应该早就在这里,只是那与夜同色的战袍,迷惑了裨尉的视线。
“御!”陴尉一边伸手向背后摸去,一边急促暴喝道,却是有些晚了,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嗖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