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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摸着相框,林广宇喃喃自语:“皇后,朕谁也不见,就在这里陪你说几句话吧……”
“徐总理
怎么办?”在殿外守候两个多时辰之后,眼看皇帝并的迹象,重臣们只能陆陆续续回转,唐绍仪和徐世昌走在一块,焦虑地问道。
徐世昌知道他在询问有关文官考试之事,沉吟片刻后道:“皇后新丧,皇上心绪不宁,我们做臣子的还是要担起责任,替皇上分忧。”
“这是自然,我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唐绍仪叹了口气,“久思伤神、久哭伤身,皇上连日操劳,又遇如此人伦不幸,真怕……”
“少川。”徐世昌停下脚步,看看附近并无他人后说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虽遭此不幸,但绝不会萎靡不振。你记不记得,一年多前皇上经雷电一击、神人显圣之后,早已性情大变?”
徐世昌和唐绍仪原本都属袁党,在东北开省之时便是搭档,私交比一般大臣要深,说起话来也要坦率的多。
“是……我亦有所耳闻。”
“皇后新丧,皇上有此反应并不出人意料,亦不必太过忧虑。倒是你我作为臣子,现在又是责任内阁的大臣,不担当起责任来不行。丧葬大典,紧接着就要筹备,文官考试,更是万万耽误不得。目前最让我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
“何事?”
“皇上陵寝迟迟不曾开工,甚至勘察都未完全结束。皇后棺梓,将来必是要在皇陵下葬的,眼下吉地未备,倒是要寻个妥善的停灵之所。这等大事,皇上未必想到,你我等却不可不事先予以绸缪。”
“相国老成谋国,某实佩服,若不是这番点醒,恐怕我也要事到临头才能想起来,那时指不定手忙脚乱。”
“也不碍事,文官考试依旧由你主持,全力维持,不可生出乱子,其余丧葬事项,我会与典礼院诸位大人协商着办。”
“请总理放心,某一定将份内事经营好,保证不出乱子。”唐绍仪深深一揖。
果然如徐世昌所料,皇后新丧,京师动荡,参加完资格初试的不少考生亦惶惶不安,但三月初九日职官部还是依照原定计划将通过人员的名单予以张榜公布,唐绍仪同时通过《帝国日报》放出声音,谓此次文官考试为国家大典,将照常进行,不会受到影响。
如此以来,所谓取消、改期本次文官考试的谣言不攻自破,先后陆续沉寂,通过资格初试的考生们开始了下一阶段的搏击。
第二轮考试与初试不同,作答时间长达两个时辰。天色微明,众人就陆续齐集原本用于科举考试的考场,入场之前人人都需经过严格的搜查和身份核对,以防有人作弊。八时许,等各科考生按照所报科目不同门类分别落座后,考官便手捧帝国文官考试试题同试卷逐一分发。
第二场专业初试的有关科目细分为中文科、外文科、法科、商科、格致科、工科、医科、化学科等各大门类。在这些科目当中,中文科报考人数最多,那些以捐官、补官、科举功名身份报考者只对传统四书五经熟悉,对其余科目是一窍不通,若想中举便不能不选择这个科目。是故,当其余科目应考者与职位数之比通常只有51甚至31时,中文科的比例却高达25:1,,这条羊肠小道却争夺那为数不多的名额。
拿到试卷后,这批饱学之士仍然倒吸一口冷气,试卷试题目压根就不是诸如五经的考题,而是总共五道题目,包括史论两题,各国政治、艺学策三题。
史论第一题就足够振聋发聩:申商变法、王安石变法与维新变法之异同论;
各国政治中考校的一题却是:土地兼并历来为中国变乱之源,然英国土地兼并之害远甚于中国却国泰民安,何也?试析之。
当真是些别出心裁的题目,很多考生寒窗十年拼命苦读的四书五经在这五道题目之前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份艰难,在他们选择之初便已经是注定了的……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 人才荟萃
如果真的老老实实对每张卷子、每道题目都认真评阅,这几天的功夫委实有些困难。但留美出身的唐绍仪稍一合计,便拿出了先进且快速的办法。
以外文科考试为例,唐绍仪便主张先看卷面而不管内容如何。如果卷面稀稀拉拉字数不多,或者反复涂画、模糊不清者,那多半就是学问没有做到家之故——因为外文科试卷的考题和中文科考题是一模一样的,无非就是用外国文字表述而已。那颇具开放性、可答内容甚多的五道题目足足给了考生两个时辰做答,如果仅仅用寥寥数语就打发了,决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所为,更非慎重对待之道。
按照这个思路推行,评判时间窘迫的问题马上迎刃而解,速度亦随之加快。虽然也存在着微乎其微的错杀可能,但与争取时间相比,这也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另外,为了加快流程,唐绍仪还请徐世昌出面,将考试涉及各部大臣一同请来阅卷,一来方便就地评判,二来也是对评阅者的有效监督。他本人更是以身作则,以职官大臣之尊和其余评阅人一起挑灯夜战。眼看各部主官亲临视察再加主考官的榜样效果,对各评阅者而言着实大为激发了士气。
如果说资格初试是一幕笑话百出、令人忍俊不禁的轻松剧,那专业初试则是一幕严肃崇高、为国揽才地正剧。职官部地阅卷室里。每个人都屏声静气,静悄悄地飞奔走笔,在一张又一张地试卷上留下他们的评分与意见。不要小看这区区几个数字和寥寥数语。很可能就决定了一个考生今后20年的前程。
当然,安静只是常态,偶然间也会迸发出会心地笑声与赞美。唐绍仪明文规定,凡是各科阅卷组一致认定是优异答卷或者阅卷组本身意见分歧较大者,必须经各部大臣现场讨论决定。
会议室的门被敲开了,商科阅卷组评阅者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试卷后道:“诸位大人。这份商科答卷极为出色,阅卷组一致判定为优异,而且认为即便列名三甲都不为过。”
内阁秘书收下考卷后便开始宣读起来。
“写的什么?”评阅者当中唯有唐绍仪在会议室阅卷,他一边快速地批阅手中试卷,一边竖起耳朵关注。
“商科考题最后策论:中国实业建设当以何业为先?尝论述之?该生答曰:中国实业宜轻、重、矿各业并举,以轻工为主、重工为次、矿业为辅,三者比例以7:2:1较为合理。轻工各业中,宜以纺织、印染等为重。”
“有点意思。且再往下说……”
“我国两千年以来,惯以男耕女织为常,所用衣料十字八九取之于农家自产,惟精美绸缎、上等衣料流行于市。但近50年来。此种局面时变事变,洋人屡屡携其洋纱、洋布行销本国。一年销量达几千万两之巨……何也?以一来洋纱、洋布轻便结实,其内在品质远胜土纱土布,二来价格低廉,同样一匹绢布,洋货只及土货三分之二售价;三来生产疾速,我国土货惯用手摇纺车,纵辛劳一昼夜,所成亦有限,然者洋人机器一开,纺纱、织布均有专司,一昼夜可成上千人所用衣料……”
“道理说的不错,不知有何妙策?”朗读毕竟太慢,工商大臣周学熙不及待地接过试卷阅读起来。
……工商实业本属众多,然者为何独重纺织?其一,纺织事关四万万同胞之衣着,人不可一日无衣,此则市场广大,行销有路,足可挽回利权;其二,纺织与冶铁、造船相比,所用机器并不高深莫测,较易掌握,仿照亦相对较易;其三,纺织需大量人工,我国人口众多,永无工人匮乏之患,且工钱较之外洋极为低廉,纺织大盛之后可解决流民与失业问题;其四,纺织起点较低,对资本需求不大,适合商办,且见效极速;其五,纺织对气候要求无殊,对场地要求亦非苛刻,从南到北,几乎各处皆可兴建,无推广之难……
洋洋洒洒几千言,不但将在中国发展纺织的优势一一道来,而且还将究竟如何仿行、如何着手的思路一条条明列,有论有据、有破有立,果然是一篇好文章。
周学熙赞不绝口,忙把试卷递给其余大员传阅。
“好!”唐绍仪最后一个见到,匆匆忙忙看了两遍后,把笔一搁,大声叫好。
不惟所部主官和主考官都叫好,其余众人同样也是一片叫好声,唐绍仪提起蓝笔写下“最优”两字——皇后新丧,27日不用红语用蓝色待之。
按照内部流程规定,试卷一旦标注“最优”两字,则就有角逐该科三甲之望。
周学熙作为所部主官,附署意见后又读两遍,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当即知道此人是谁。但按考试规则,为防考官徇私舞弊,参考考生姓名、籍贯、年龄、学业等个人信息全被装订起来,非到最后阅卷完毕、公诸于众之时不能拆开。
看得周学熙如此爱才心切,急欲得知而又不愿破坏规矩那副抓耳挠腮地模样,职官部侍郎王照笑道:“周大人不必焦虑,下官知道此生来历。”
王照升迁至职官部侍郎的速度堪比周学熙升迁至工商大臣的飞速。单就资历,他原本只是吏部主事,不过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但他的际遇和经历比起周学熙更为特殊,他之所以
到这个任命,仍然与十一年前那场维新变法有关。担任六品主事的王照因一份上书而触动了光绪。酿就了吏部六堂官事件。直接加剧并恶化了帝党与后党之间的对立,堪称是历史关键地见证者,与康梁及六君子都被世人视为维新变法地代表人物。
戊戌之后。王照飘零日本,矢志保皇,虽十年而不悔,回国后一跃而成为职官部侍郎。
“此人名冯庆桂,与去年毕业于花旗国康奈尔大学,获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名曰《论美国棉纱厂及中国仿行之办法》,归国之后,曾到游学处报道,我当时便留意了一番。”
“原来如此。”
周学熙原本和外界一样,以为王照的任命不过是出自于皇帝对戌戌年旧事和旧部的回忆,现在看来,王照对于用人倒也有所心得。
这一夜注定是商科大放异彩地一夜。冯庆桂地试卷刚刚评阅完,商科评阅组又乐呵呵地送来两份试卷。连称,“此二人亦有三甲之望。”
王照阅后,乐呵呵告诉众人:“诸位大人,这两人我又认识。估计说出来,几位大人也认识……”
牛了……王照这个记忆力!
“此二人其一为陈锦涛。现在财政部仍币制司主事,花旗国耶鲁大学毕业,博士学位,其论文曰《社会流转货币论》,这道币制改革题目对他而言岂不是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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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照随即又拿起另外一卷,说:“另一人是陈焕章……”
他刚说出个名字,唐绍仪就叫起来:“此人我知道,知道!”
看着众人一头雾水的模样,唐绍仪连忙解释道:“此次访美归国,此人还和我同船,至为难得地是,居然还是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他同样博士毕业,题目虽然怪了些,却是极为契合本国实际,曰《孔门理财学》。”
原来这两人都是财政部名下,众人阅后,忙向财政大臣载泽祝贺:“泽公手下果真是人才济济!”
一席话说得载泽脸上平添三分光彩,接过试卷仔细查看起来,原本略显疲敝的神情一扫而光。
“既是如此高材生,又与唐大人熟悉,为何不推荐一二,我这里也好安排。”载泽说道,“陈锦涛归国较早,我亦熟悉,原本正想着重用,正好此次也有机会,这陈焕章……”
唐绍仪有些惊讶:“我给他写了推荐信啊,嘱咐他回国之后一定要向财政部禀明,怎地泽公没收到?”
“没有。”载泽跌足叹息,“还好他是留洋归来,我想着还要历练一番,便放他去跟随熊希龄去直隶督查盐政了……”
“还好,好好,秉三也是爱才地,不会亏待了他。”唐绍仪提起笔来,毫不犹豫地写下了“最优”两字的评语——三份试卷,工商部一人,财政部两人,都是留美的高材生,奇*書网收集整理这届商科可真是人才济济。
众人正在赞叹间,忽地商科评阅官又来,手拿试卷,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却又仿佛有话要说。
“何事?”正巧唐绍仪手中的试卷已评阅完毕,眼看评阅官的脸色有异,单独召进来询问。
“商科组又发现一份试卷极优,也有三甲之资,只是前已报过三份,再评‘最优’恐怕诸位大人认为我们过多过滥,本欲评个‘优等’了事,又恐埋没人才,一咬牙还是拿来了……”
“什么?”唐绍仪略一沉吟,“拿来我看。”
这份试卷对那道实业建设的策论有着不同看法,认为本国实业当以兴修铁路为先。认为兴修铁路,一来可以改善交通,降低商业流转的费用,减少流转时间;二来可以吸纳众多贫苦子民劳作,可解决就业问题;三来铁路发展必然带来钢铁业、制造业发展,“所费者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