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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沣在家里是听瓜尔佳氏的,载泽稍微好点,但对自己福晋的言语多半也是言听计从。
岑春煊等了没多久,载泽就一溜小跑过来了,走到面前,不等对方见礼,他长袍一撩,就要下跪。唬得岑春煊连连拦住:“安敢受此大礼?”
“中堂大人是钦差,眼下并未卸任,卑职见面如睹圣颜,岂能不行臣礼?”
“泽公不可,不可……今天是找泽公帮忙的。”岑春煊倒被对方地恭敬弄得手足无措,原还想着对方万一没好脸色还要赔几句不是,没想到……
“中堂有什么吩咐,直接下令便是,载泽定供驱驰。”
一路说话,一边往大厅里赶,还没到门口,镇国公福晋已经款款而来,道了万福之后连称:“有幸一睹岑大人风采,真是三生有幸。我家老爷每每遇到难题,总说‘岑中堂如何如何’奇Qisuu書网,行事处世,莫不以大人为榜样,今日一见,名士风度、老成谋国,果然名不虚传。”
载泽大寒,原以为自己功夫已经做足,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
“泽公,杏的事情……”岑春煊想着还是解释一句。
那晓得对方连连摆手:“杏跋扈了30年,也算咎由自他人。大人一心为公,两袖清风,眼中自然容不得沙子,便是某也深感惭愧,原以为他是好人,没想到却是条大尾巴狼。惭愧啊,惭愧!”
说着站起身子长揖到底:“幸亏大人明察秋毫,否则时日一久,某定受牵连,说不定也有身败名裂之日。大人此举,实是救我全家啊!”
“泽公言重了,言重了。”岑春煊没想到这样,沉吟半天后道,“虽然泽公海涵,但某还得解释一二。盛宣怀如何,朝廷已有公议,亦不用某废话。只啰嗦一句,上条陈参劾之人品行如何,你我心中有数便可。”
“这……”载泽倒不曾料到对方这么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泽公不必介怀,你的心意我了如指掌,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丁末年之事,某不也忍了下来?”
说起丁末大参案,载泽心里忽然一动,他日日以倒庆为目标,怎么就忘了岑春煊这个帮手呢?盛宣怀无论地位也好,作用也罢,比较起来都不值一提,况且为人又有把柄,实不如岑春煊好用。电光火石之间,连日来的愤懑已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反而是发现新大陆般地欣喜。
“说句实话,大参案一事,我是颇为中堂抱不平的,无奈人微言轻……”
“泽公如此坦诚,倒让岑某感慨,今日我也说句掏心底地话。皇上对一切都心知肚明,无奈事有缓急,只能循序渐进,但似大佬之般又肥又大者,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矛头直指奕劻,载泽大喜过望。
既然在倒庆一事上达成了谅解,在橡皮股票查处一节要形成一致意见便不是难事。岑春说得不无道理,虽然由其全权查办,但一旦银根抽紧,市面紧张,首当其冲就是度支部。
“中堂莫要担心,这事我责无旁贷,明日咱们一起去求见肃王爷,务必要想个万全之策。”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六十六章 … 群策群力
泽与善耆关系素来不错,作为亲贵里既有见识、又有者,两人倒是惺惺相惜。
善耆原本还担心载泽在盛宣怀一事上转不过弯来,一看他与岑春煊联合来访,便知道芥蒂已除,可相安无事了。他也松了口气,毕竟大臣倾与朝政不是什么好事。
岑春煊首先挑明来意,将上海橡皮股票之事前后叙述了一遍,说道:“王爷,此事不办,将来酿成大变,你我皆难逃其咎。”
“对度支部也是重大打击。”载泽在旁帮腔,“我和岑中堂思来想去,总觉得驴技穷,不得不请王爷想个法子。”
善耆的脸色当即就变了,民政部在全国各地都布有探子,上海橡皮股票热销的消息他是知情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如此惊天大案,倒是让他一时间乱了方寸,好半天才说:“老夫一时也想不出来,不过有一样,陈启泰绝对靠不牢,还得另寻他人。”
“这又是为何?”
“江省目前有一桩无头官司,正在徐相名下查办,连带民政部亦在多方查证。”
原来,江苏巡抚陈启泰上了年纪,素来看不惯上海道蔡乃煌的洋做派,便寻了个由头,在公事上训斥几句,无非是借题发挥的发泄之语。但蔡到上海后与各方洋人打得火热,自恃有洋大人撑腰,并不把巡抚放在眼里,再加端方已转任直督,两江并无总督,他愈加肆无忌惮。对陈之训斥非但一一驳斥。反在信中回敬说对方“横一榻乌烟。叉八圈之麻雀”,锋头直斥对方平日不务正业,只知抽大烟、叉麻将。言下之意便是——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简直就是公然对骂。
当然。蔡乃煌所言略微夸张了些,此种情形在陈启泰身上虽不同程度存在,但在官员中亦是司空见惯之事,并非陈所独有,在世人眼中更非大是大非,平素都不上台面。他拿出来反唇相讥,往小处说便是纠缠于细枝末节,往大处说便是人身攻击。陈启泰大怒,认定蔡言辞无状,奏章参劾。论官员级别,他比蔡乃煌高了数级。按惯例,以督抚参司道、以上级劾下级没有不准的,处理结果往往视情节而定。重则撤职,轻则降级。岑春出京后,徐世昌专门负责参劾查办一事,原本也想依照办理。不料却又横生节枝——江苏藩司瑞澂参劾陈启泰的奏章又至。
不久前瑞澂因病请假,由臬司兼署。他有个亲信,姓顾,一直在藩司衙门做师爷,也算是跟了他20来年地旧识了。偏偏陈启泰听信算命先生之言,认定这个顾师爷与他八字不合,命中相冲,令其十分厌恶。瑞澂刚回家,他便将顾师爷斥退而另行安排他人。瑞澂得知其事后极为恼火,认为自己只是请假,并非开缺,如何能擅自斥退他地幕僚?更何况幕僚所用与否皆在主官,陈启泰作为巡抚既无权任免藩司,如何能干涉自己的用人之权?越想越气,大书一封,弹劾陈启泰“专制无理”。
望着这一前一后的两封电报,徐世昌便犯难了。姑且不论陈启泰与蔡乃煌地嘴仗谁是谁非,师爷一事肯定是陈启泰太过鲁莽,他考虑了半天,一面命民政部派人去察访事情真相,另一面想派人去查办,不但要查蔡乃煌,也要查陈启泰。
所以陈启泰本人亦是风雨飘摇、自顾不暇,想靠他去查办橡皮股票一案,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妙!遁词已经有了。”岑春大笑,“原本还为如何找说法回上海查办橡皮股票案烦心,如此一来便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明日我便上奏,让皇上把这差事派给我,明查陈、蔡、瑞纠纷,暗查股票诈骗。”
“这倒不错,只是这查处办法?”善耆有些为难,“一时真想不出来。”
正闲扯间,赵秉钧求见。自杨家兄弟查处后,赵秉钧心里震撼之下,对林广宇死心塌地,对善耆亦是无比恭敬。每日早请示、晚汇报,将部中大事打理得服服帖帖,让善耆省了不少心思,见他工作勤勉,倒也不无嘉奖之意。赵的心机和狡诈已被善耆放在一边而倚为心腹,有什么大事也不瞒着他。
见礼毕,善耆开口道:“智庵,你来得正好,泽公和岑中堂正为大事烦
平素主意甚多,这回有没有妙方?”
听了事情的原委,赵秉钧想了半天,心肝扑通扑通地跳,此事虽颇为棘手,但并非束手无策,如果能在这几位重臣前留下好感,将来自然贵不可言。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前程,他打算豁出去了。
“王爷,两位大人。卑职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但比较阴损,恐怕……”
“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卑职想着,这事牵涉到洋人,若是正正经经交涉,洋人肯定不肯搭理,他们偏袒自己人偏袒惯了,说不定还要借机无理取闹。卑职这个法子便不是光明正大的来,而是……”说到紧要处,他却顿住了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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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去,只要能办成事就是好法子,光明正大?哼,洋人什么时候和我们讲过光明正大了?”
“那卑职便说了。”赵秉钧一边观察众人脸色,一边慢慢地说出一整套方案来。
善耆等人听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赵秉钧的胆子忒大,这方案也着实有点吓人。估计全朝廷地命官也就他想得出这些法子。
“王爷,各位大人,卑职原本就不是清流君子,这几年和革命党交道打得多了,愈发成了真小人,想问题,办事情无一不是将人当真小人来看待,所以……”
“无妨。”善摆摆手,“中堂,泽公,二位意下如何?”
“这法子,似乎……?”岑春煊在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
“这法子……”载泽咬咬牙,“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依我看,狠是狠了点,不过就如王爷所说,咱犯不着和洋鬼子讲仁义道德,只管什么有效做什么,什么管用行什么。”
“岑中堂呢?”善耆又把皮球踢给了岑春煊,“您是主办,这事要是您不点头,我们都不能办;您要是点了头,我决无二话!”
岑春煊看看善耆,再看看载泽,再看看低头不语的赵秉钧,犹豫了半天:“不是岑某心慈手软,只是万一失败,恐怕引起中外争端。皇上之所以屡屡谆谆告诫我要慎重,就是怕出乱子。”
“请中堂放心,这等事情自有下人前去操办,中堂只要提供赏银与便利就行,万一出事,也不会牵扯到中堂头上。卑职愿以性命担保。”看得出来岑春已经心动了,赵秉钧不失时机地跟上。
就在岑春煊还在犹豫不决间,载泽悄悄在他旁边耳语:“岑中堂,丁末年之事,有人不也想了歪门邪道么!咱别管这么多,只要办成事再说。成事之后,谁敢拿您说三道四?”
所谓歪门邪道载泽自然明确有所指向,无非是奕劻收买御史,袁世凯使人合成岑春煊与康、梁合影照一节。一听这事,岑春煊一下子便被触动了——是呀,君子固然好,可小人也离不开,特别是像赵秉钧这样有能耐的小人还真不可或缺。
“行,干了!”岑春煊一拍桌子,站立起来,豪情冲天地说道,“干事不能畏首畏尾。咱们先说好,这事我主办,万一将来出事,责任由我一力担待,与王爷和泽公无涉。”
“中堂既然如此豪爽,咱们民政部定然全力以赴。”善耆意味深长地对赵秉钧说道,“智庵,泽公和岑中堂这么器重你,将来你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能令他们失望。”
赵秉钧大喜过望,有了肃亲王的保荐,现在又能帮上载泽和岑春煊的忙,如果大功告成,好处肯定少不了自己。
“智庵,明日我便奏明皇上委任你为钦差副使,全权查办江苏巡抚、藩司与上海道的牛皮官司,经费你不用担心。刚刚查了盛宣怀,大笔银子还压在手上,只要泽公行个方便就行。”
载泽哈哈大笑:“中堂又要取笑我,这数目少报点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王爷大恩,春煊没齿难忘,这事要是办成了,王爷当是首功,明岁我一定奏明皇上增加民政部拨款,发展各省情报机构。”
“托云阶的吉言,这事一定能办成。”几人哈哈大笑间,“黑虎”计划业已形成……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六十七章 … 纷至沓来
春煊的请旨自然无有不准,徐世昌也乐得省事,现在样接着一样接踵而来,按《预备立宪九年纲要》进程,光官制改革一项就让人忙得够呛,更不必提地方议局选举、确定弼德院议员、修订《钦定宪法大纲》等各项大政,后几项还算是有梁启超、杨度和一干宪政编修馆的干将在负责,他只需偶尔过问一下便可,否则纵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奕劻虽是首席军机,但对官制改革之事并不热心,或者说其热心的着眼点只在于个人私利,脑中无半点现代国家、责任内阁的概念,亦无学习的动力,便是让他挑头装个模样都不行。正经事不懂,改革的派生物——跑官要官、卖官鬻爵等路道倒是门儿清,轻易不肯撒手“庆记公司”这块招牌。改制方案八字还没一撇,他这里已有不少人排队上供,想着将来谋个好差事,拼命往庆王府交钱,父子两人便一一笑纳了,编列的名单已经老长一串,经常有34个人竞争一个肥缺的。奕劻想着,徐世昌也拿,善耆也拿,他拿着并不要紧,那曾想到后两个转手就把银两交上去登记了呢?
军机中无论是资历还是爵位,足以与奕劻分庭抗礼的便是肃亲王善。他对官制改革一事,尤为上心,堪称得力,对朝中人物亦很有一番点评,在皇族之中算是最有见识之人。他素来不喜大臣拉帮结伙,以为有悖于君子不党的原则。当日之所以激烈反对袁世凯,便是认定袁培植私党。阴蓄羽翼。有不轨企图,但对袁任用的官员他倒并无成见——赵秉钧原来就是袁党,他用人不疑。民政部让其打理得服服帖帖;又比如唐绍仪也是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