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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般要叫卖2时辰才能卖光的报纸今天出人意料的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清售一空,沪上不少人士都卷入了橡皮股票投机,如此重大之事,怎能不加以关注?
消息传开后,兰格志公司股票价格一开盘就以12%的跌幅居前,且抛单多得吓人,交易所里人声鼎沸,许多投机客脸色铁青,焦躁、着急、不安乃至恐慌都明白无误地写在他们脸上,风云变幻一览无遗。
街头巷尾,有关于此事的小道消息也在逐渐传播。
“阿拉听说那麦边因为分赃不均而被革命党绑票去了……”
“马三,侬咋个晓得?”
“阿拉大舅子的堂妹夫的表弟在巡捕房里当差,伊一句句讲出来的。”
“侬表搞了,报纸都没格讲。”
“信不信由侬,反正阿拉只晓得那个英国佬同革命党讲好卖股票的钞票一家一半,现在钞票多了,他翻脸不认账,革命党就寻上门了……”
巡捕房里。督察长脸色铁青。排炮似的咆哮扑向可怜的刘宁阳。
“麦边先生到底怎么失踪地?”
“先生,大人,长官。”可怜地刘宁阳自跑到巡捕房报案后。一分钟都没有休息,已经被人连续盘问好几个小时了,说话早已舌头打卷,眼下称呼也乱了套,什么样都有,“昨天夜里。老板白相完回来,我给他开的车,结果大概到济源巷的辰光,突然出来一个夜宵摊……”
他不厌其烦地将整件事情地经过又讲一遍,他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第7还是第8遍了。
“绑匪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老板骗他们,他们是来找老板要钱的。”又把后面那段话再讲述了一番,翻来覆去为这几句话。弄得他喉咙口都要冒烟似的。
“歹徒有几个?”
“一开始3,不不不,4个!后来我看不清楚,大约总吧。”
“到底几个?”监察长厉声追问。
。
“革命党”走后,被绑在水塘边的刘宁阳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那老头也是革命党,因为那一段弄堂居民很少,大半都是仓库或者工厂,平素不太有小摊的,这些时日他天天都经过这条路,也不见晚上有夜宵摊摆出来,偏昨夜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而且还把板车弄倒了拦住汽车,这不是有鬼又是什么?再者革命党一点都没难为那老头,按常理推断,这老头也有问题!
“绑匪得手时你在干什么?”
“开车!”
“开车?你为什么不把汽车开到巡捕房这里来?”
我敢么?刘宁阳翻翻白眼,绑匪都拿着枪口指着,但他终归还有些机灵,只推托道:“他们拿枪逼着老板,我怕他们伤害老板,自然……”
“路上有没有看到执勤的巡捕?”
“有地。”
“为什么不报案?”
“我报了啊!”刘宁阳便把大力按喇叭的事情一说,督查长一盘问,确有此事,但印度阿三说:“汽车当时开的飞快,我还以为是提醒我们让路呢,那晓得发生这种事?……”
“下去下去!”督查长不耐烦地挥挥手,他已经伤透脑筋了。
正审讯间,华人探长跑了进来,在他垂头丧气地耳语了几句:“先生,本地黑帮我都已经盘查过了,无人承认与他们有关。”
督查长满脑袋头疼,继续盘问:“绑匪是不是本地人。”
“不不!”刘宁阳想起来了,绑匪操的不是本地土话,也不是苏北口音——在上海滩,除了讲上海话的就是苏北口音人最多,一下子便把这两个大
排除掉了。
“你再下去查查,昨天夜里究竟还有谁看到那个夜宵摊?”督查长交待完华人探长后,又追问道,“你怎么回来的?中间又见了谁?”
“我一回来就跑巡捕房报案了,谁也没说……”
“麦边先生被绑架了,绑匪居然还会放你回来,他们不怕走漏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刘宁阳额头直冒冷汗,难道非得杀人灭口才顺你们这帮洋人的心么?他早在心里将巡捕房上上下下骂了个半死,但嘴上却说:“他们说与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所以……所以……”
—
“是吗?”对方冷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有私通绑匪的嫌疑?现在正式拘捕你。”
“我……我……”司机大骇,这真是浑身是嘴也辨不清了呀。悔恨啊,怎么办呢?真还不如直接跑路了事。可世上又没人卖后悔药。
根据交代地情况和各方面信息的汇总,巡捕房押着司机来到昨夜的水塘边,组织一堆人拼命抽水,待得水位渐渐降低后,斜躺在淤泥里,已被翻了个底朝天的汽车轮廓逐渐显现了出来。探长惊惧,这案子要破起来,难啊……
在远较一处偏僻地场所里,麦边被人绑在椅子上,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上撕扯的痕迹明显,脚上名贵地手工皮鞋沾满了泥土,看上去又脏又糟,哪还有半点大老板的派头和气度?倒是抗拒的痕迹比较明显。
“麦边先生,很荣幸见到你。”就在他苦思冥想究竟如何才能脱身时,屋里又走进了一人。从外表来看,明显不同于其余绑匪的粗犷、暴躁,反而是一副气宇轩昂、文质彬彬的模样,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刚才冒出来的那句居然是一堆英语,虽然音调还有些错乱,但比上海滩风靡一时的洋泾英语要强得多了。
“呜呜……”麦边挣扎着想要回话。
“给他松开。”
“嗖”地一下,那团破布被松开了。
麦边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激动地咆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居然敢绑架大英帝国的公民,不怕你们的朝廷将你们……“
“打住,打住,不用拿什么朝廷来吓唬我们,租界是清廷管得到的地方么?”
这倒是实话,按照治外法权的要求,中国官员对租界内发生的、涉及洋人的案子是没有任何管辖权力的,如果案件只涉及到华人但却是在租界内发生的,中国官员也只有通过会审公廨才能行使司法权力。
“那工部局和巡捕房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人轻蔑一笑:“我知道,不过你以为凭巡捕房那批笨蛋,逮得住我们么?”
“你们是革命党?”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听说你卖橡皮股票赚了不少钱?”
“你们想要多少钱,说个数,我可以让人送过来,但前提是绝对保证我的安全。”
“1000万元。”〃奇…_…書……*……网…QISuu。cOm〃
“疯子,你们这群疯子!”麦边怒骂,“10万元还差不
“难道你就只值10万元?麦边先生,你不会告诉我你通。。的那1000多万真的用于橡胶园开发了?
“是又如何?”
“这种消息你只能骗那些白痴,骗我们就差得太远了。”来人哈哈大笑,“兰格志公司所谓的南洋橡胶园,一年出产量不到2英,大约就是20万大洋,你却募集了超过900元的股本,还有最近的澳洲橡皮股票……呵呵,大概你心里比我还清楚,那地方究竟有没有人在开橡胶园……”
麦边冷汗直冒——对方究竟是谁?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急于成事,盘问几句后便离去了。
虽然巡捕房和工部局极力封锁消息,但一个炸雷般的消息在上海滩开始蔓延——兰格志公司募集股票开发橡胶园为假,为革命党筹集暴动经费为真。
乱了,全乱了,沪上一片骚动……。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七十六章 … 黑虎掏心
差副使赵秉钧惬意地躺在安乐椅上,一边看着报纸,侍女的捶背,真舒服!
自当场宣布蔡乃煌停职后,沪上官场人头攒动,人人都想巴结这位手眼通天、权势正盛的钦差大人。钦差公馆早有人给安顿地服服帖帖,丝毫也不用劳心;蔡乃煌的劣迹,也有人一样样、一桩桩地报上来,究其动机,要么是试图卖乖讨好,以便在钦差大人那里混个脸熟,将来也好办事的;要么是急于撇清关系,显示自己与蔡乃煌“道不同不相与谋”,以免池鱼之殃。
至于圣旨上对蔡乃煌的处理结果,在他们眼里纯粹就是一个笑话。“暂时停职”?朝廷何时有过这样的说法了?无非是摆个先闹出动静再办案的架势,既然你明白无误地告诉咱们蔡乃煌倒霉是必然的了,咱们怎么不紧跟形势呢?
虽对能否将蔡乃煌取而代之的前景并不乐观,但久经考验的大小官员都知道站对立场的重要性,你不举报有人举报,何必落后于他人?更何况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官场上,即便你不盯着别人的位置,难保没有人不打着你手里肥缺的主意。早去早主动,晚去晚主动,不去总被动!
所以这两天钦差下塌地热闹非凡,几乎每个时间段都有人前来求见,甚至为了争个你先我后的秩序,恶言相向者有之,拳脚相向的亦有之,直让人感慨官场的风云变幻。好在钦差公馆是一幢独门独院的别墅,外面又有江北提督段瑞派来地卫兵站岗。小民们看见了早就绕道走。哪会知晓其中内幕详情,是故公馆里混乱不堪地场面与啼笑皆非的纠葛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在京师的日子,赵秉钧虽然贵为侍郎。却着实不起眼,不但在肃亲王前只有唯唯诺诺地份,便是见了载泽、那桐这些实权派尚书也得请安问好,在皇帝面前就更不必说,能有个位置坐都是莫大的恩宠。这番际遇,让久经宦海沉浮、人生百态的赵秉钧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然他也明白。之所以现在有呼风唤雨的能耐,一是头顶钦差大员的帽子,谁都该让着三分;二是靠了那份圣旨,谁心里都是忐忑,害怕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因此,在京城装孙子和到地方做大爷两者间不矛盾,甚至于没有装孙子的过程与经历便不能有做大爷地威风与排场,这关系他可是摆的门儿清。
除了地位上的尊隆。实质上的好处更是明显。大小官员轮番孝敬,红包一个派得比一个大,而他也摆出一副来者不拒的架势,统统笑纳。无论是谁的主张,他都点头称是。连声说可以考虑,然后笑眯眯地将人送走。
从进门到走人,每一个地方官员看见的赵秉钧都是笑眯眯,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说话和和气气,一副客气地不能再客气地模样,倒是一直在一旁侍立地贴身亲随却始终板着面孔,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真是咄咄怪事。众官员回去后纷纷传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大人多好哇,倒是他的亲随摆了副臭架子,那嘴脸真让人分外不爽。
可他们哪里晓得,不要说他们得陪着小心和小鬼说话,便连“阎王”亦不得不对小鬼加以颜色。无他,因为这小鬼不是别人,正是原御前侍卫、现民政部情报专员荣华。在公开场合,他永远以赵秉钧的贴身亲随面貌示人,但在私下场合,却是监视赵秉钧地第一道防线——在杨家兄弟一案上吃足了苦头后,荣华整个人都转了性子,心机阴沉地可怕,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赵秉钧对别人都可以无视,唯独对荣华却是怕得要死——他知道,对方对自己当时地出卖行为是永世不会忘记的,别人都可以收买,可以打压,可以为所欲为,只有这柄顶着自己脊梁的尖刀却永不会松懈。
这个中的权力平衡,让人直感慨皇帝手段的厉害,只稍稍动了一下手腕,一个无处不在的监视者便近在赵秉钧的咫尺。他原本还有点脱离了京城桎梏的放松和自大,唯独在目光扫过荣华之时,感受到了寒意,相隔2000余里,皇帝对局面的掌控还是
“荣华,
了么?一个个好好查查。”
“都记下了,一个个查。”荣华永远是招牌式的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之所以赵秉钧对红包来者不拒,就是秉承了岑春煊的意思,看一看到底有多少贪官污吏会自己跳出来,将来惩办之时也有个依据——上海滩官场的腥风血雨就在眼前!
扯了几句闲话,荣华下去安排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悄然飘进了赵秉钧所在的屋子。
“大人,事情全都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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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赵秉钧扬扬报纸,“上面已刊登出来了,你办得很好,没枉我对你的重用。”
“多谢大人夸奖。”来人站起了身子——这不正是在屋子里与麦边对话的那一个么?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民政部上海情报特派员,负责联络、管理所有在沪探子与别动队员的头目。
“真不要卑职去把钱撬出来?”来人似乎有些不甘心。
“不用!”赵秉钧从安乐椅上站起身来,“你还不懂我的用意么?那么大一笔钱,这麦边就是再白痴,能藏在家里么?”
“肯定在银行,而且估计在汇丰银行。”
“你打算去抢银行还是准备冒充麦边去取钱?”
这两个建议自然都不是可行之策,来人笑道:“大人说笑了,属下的意思是可以让他们提钱来换。”
“更不能,这主意真是糟透了。”赵秉钧不满意地点拨道,“你真把自己当绑匪了?巡捕房万一顺藤摸瓜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