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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是东虏崛起,已成势不可挡之势;关内是遍地哀鸿延绵不绝,要想这两样有所起sè,开销在一两千万以上,卿家觉得我大明每年的两三百万银子能干什么?除了坐等天下糜烂,还会有什么结果?不加税,还有活路吗?……东林党一心的只考虑自己,一心的只想着不缴税,不纳粮,一点责任也不承担,为了sī利而结党偷税、抗税、营sī,实在是可憎……,人为自己的利益而争,这个朕可以理解,可站在朕的角度,站在朝廷的角度,站在天下的角度,为了自己的sī利而导致天下沉沦,衣冠断绝,就是天下的罪人,历史的罪人……”杨改革严厉的批评着曹于汴。
曹于汴更是哭泣得厉害,以前他可以咄咄逼人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自己的利益而争,而如今,利益已经远去,再回头看他的所作所为,再想皇帝的话,只能是默默流泪,或许是人之将死,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很多问题也想开了,除了流泪,就再也没反驳皇帝。
“……卿家问我大明未来会是什么样,问朕为什么要改变这一切,这就是答案,不能坐看天下沉沦,衣冠断绝……”杨改革一气说了一堆。
“……臣惭愧……”曹于汴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道,皇帝说得这些,他以前绝不会这样想的,但到了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说得有道理,如今皇帝为了关外和赈济,每年开销确实在一两千万,如果仅仅靠着以前大明每年两三百万的收入,无疑是杯水车薪,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正如皇帝说的那般,只能坐等天下糜烂。
“唉……,卿家快起来吧,朕的话,有些重了……”杨改革狠狠的出了一通气,这心里的怨气也消了,又叫王承恩把曹于汴扶起来。
王承恩见皇帝示意,又连忙去把跪倒在地的曹于汴扶起来,坐到椅子上去。
“陛下教训得是,臣确实有sī心,臣惭愧,在这件事上,确实是sī心盖过了公心,没有站在朝廷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枉臣还是大明总宪,如今想来,实在是羞煞臣了……”曹于汴泪流满面,倒是勇敢的承认了这件事,或许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或许是被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或许是人之将死了,良心发现。
“卿家能明白就好,朕自信,做事不是为了朕一人,而是为了天下人,卿家担心朕会断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朕知道卿家担心得不无道理,这一点,朕也明白,也理解卿家的苦心,可朕依旧得去这么做,成也好,不成也罢,总是要为天下人争一争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我大明不去争,别人也会去争的,我大明不变,世界也会变的,以其日后在苦难中改变,不如由朕在富强中改变……”杨改革坚定的说道。
“陛下,历来天下间变法者,能成者有几人?结局又如何?陛下,后果实在难料!陛下三思啊……”曹于汴痛哭过了,依旧是泪流满面的劝皇帝。曹于汴今日来,就是要和皇帝做个了结的,如果皇帝是耍yīn谋,耍诡计,利用权力压迫他而赢了他,曹于汴倒是会坚持自己的看法,看不起皇帝,不认可这件事的结果,可如今皇帝赢他赢得大方,赢得光明正大,赢得他心服口服,曹于汴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这心里始终是憋着一根刺,自己只怕死了也不会安心,既然皇帝赢得光明正大,赢得光明磊落,赢得他心服口服,他也有必要光明磊落一些,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将心底的这根刺拔掉,这时日也不多了,也好安安心心的去。如今这心里的刺也给拔掉了,曹于汴倒是专心的劝皇帝关于另外一件事起来。曹于汴自认是一个忠臣,在这方面,他必须要向皇帝进谏,也好完成他最后一个心愿。
说到变法者,杨改革想起了很多人的名字,商鞅,王莽,王安石,张居正,雍正。这些人的名字,纷纷在自己的脑海里闪现,确实如曹于汴说的那样,从古至今,变法能成的少之有少,能有好结果的更是少之又少。
“虽然变法者少之又少,结局更是难料,可朕更欣赏他们敢于变法的勇气,更欣赏他们有能力变法,如今,朕也有这个能力,当当仁不让……”杨改革坚定的说道。
“陛下!……”曹于汴的泪水又出来了,皇帝实在是太固执了。在曹于汴看来,变法就是一条不归路,几乎就没有能成者,曹于汴自认是忠臣,曹于汴不希望看着大明朝五百年一出的这么一位皇帝弄到身败名裂的下场,落下个骂名。
“朕希望卿家能帮朕。”杨改革道,想起和曹于汴的过往,杨改革也是心情复杂,这位既是自己的对手,既是自己的阻拦着,实际,也是一位忠心耿耿的忠臣,这角sè变幻,实在是奇妙。
“陛下,臣已到了昏聩之年,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帮陛下啊!”曹于汴哭泣起来。哭得着实伤心。
看着曹于汴年迈的样子,杨改革心情复杂,又想起了自己的事,自己这场大变革,到底是能成功呢?还是会失败呢?纵观中国历史上,变革成功的,也就寥寥几位,商鞅算是成功的,彻底的改变了一个国家的面貌,虽说死得有点惨;再就是雍正了,能做到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的,也就是他了。这两个人的特点就是,一个是在儒家兴起之前的变革,一个是依靠身后的一个特殊阶层进行的变革。而在两者之间,所有的变革,几乎都没有成功。从王莽到王安石,到张居正,都算得上是失败者。而要说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还是王莽这个家伙,他也算是以帝王的身份进行变革,团结、照顾底层人也是主要策略之一。当然,自己的策略,除了照顾底层人,也照顾到了中高层,算是和他有所不同,做事,也是因势利导,并不强迫……
杨改革被曹于汴这一哭,这心境又稍稍的动摇了几下,盘算了一阵,又才坚定下来。
杨改革无语,坐在那里沉默;曹于汴佝偻着背,在那里不断的哭泣。两人算是无言以对。一个一心要变革;一个有心劝,却无力阻,更无力帮,除了落泪,就只能落泪。
“卿家也说朕做事高瞻远瞩,卿家要对朕有信心嘛……”杨改革不知道说什么,捡了一句说道。
可能是哭了一阵子,哭累了,也可能是皇帝的话让曹于汴看到了希望,曹于汴抹了抹眼泪,这哭泣之声才停下来。
“臣不知陛下要把我大明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大明,但臣信得过陛下,臣相信陛下是为了天下人,臣斗胆,敢问陛下有多大的把握?”曹于汴擦干了眼泪,问道。似乎是下了某些决心。
“要说把握,朕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不过现在来看,一切还良好,都在朕的掌控之中。”杨改革说道,和现在这个曹于汴说话,杨改革觉得很像跟自己的长辈说话,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这种感觉,杨改革也觉得很奇妙,杨改革也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会跟曹于汴谈这么深的问题,如果曹于汴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只怕杨改革不会这么说了,杨改革看着曹于汴老态龙钟的模样,想起了一句话: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臣相信以陛下的智慧,定能化解各种危机,臣已是风烛残年,时日也不多了,不能陪伴在陛下左右了,但臣还是大明的臣子,还是这天下的一员……”曹于汴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语气坚定的说道。
“……臣早年做过多年的西席,于教书育人方面,颇有感触……陛下既然有心变革,臣也无法帮到陛下什么了,……陛下不妨在这方面多下功夫……”曹于汴正sè的说道,说的话断断续续,似乎指明了什么,也似乎是在说自己的经历,似乎是无意识的言语。曹于汴见无法阻止皇帝,也只能相信皇帝了,抛开和皇帝的诸多政见不合,他自认还是一个忠臣,一个大明的忠臣,忠臣自当该有忠臣的作为,这算是他为大明最后能做的一点事了。
杨改革有些意外的看着曹于汴,如果没理解错,曹于汴是支持自己办学的,而这学办得越大,这社会和儒家的矛盾冲突也就会越大,也就会越jī烈。办学不过是自己撕裂儒家的一个工具,日后必定会因为读书人太多而有一场必定会到来的变革,支持办学,就是支持这场变革,杨改革觉得自己没听错,曹于汴确实是说他支持办学,看着老态龙钟,疲惫不堪,又一脸正sè的曹于汴,杨改革感概万千,这角sè的变换,实在是太奇妙。杨改革对明末这些大臣的感观又改变了许多,他们的身上,有贪婪,有短视,有无能,有自sī自利等等毛病,可也不不能否认,他们之中有忠臣。
“卿家的心,朕明白……”杨改革感慨的说了这么一句。
“陛下,臣此去乡野,只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陛下多珍重……”曹于汴起身,又认真的磕了几个头,认真的说道,他今日来见皇帝,心愿也了了,能为大明最后做的事,也做了,剩下的,就该是他了却残生去了,这里,已经不该他待了。
听见曹于汴的告别,杨改革心情复杂,想了一阵子,作出了一个决定。
“大伴,去给朕取一个密闸过来。”杨改革说道。关于密闸的使用,杨改革向来很“小气”,这样久了,这密闸也才分出去几个,已经很久没给别人密闸了,不过今日和曹于汴细谈了一阵,杨改革觉得,有必要给曹于汴一个密闸,除了感谢他的支持,也是肯定他的功劳,也算是一种态度。
“……奴婢遵旨!”王承恩倒是很诧异,没料到,曹于汴居然会得到密匣。
不一会,王承恩就取了一个密闸过来。
“卿家要走,朕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密匣,就当是朕给卿家的一份礼物吧,回家之后,卿家如果有什么想对朕说的话,可以以此密匣装好,直接呈送到朕这里来,旁人是不会看到的。”杨改革稍稍的解释了一下。
曹于汴抬起头,也是有些诧异,这个密匣他也听说过,据说只有很少很少的几个人有这个东西,属于直呈皇帝的东西,在地方上,是可以用七百里加急来送的,任何人也没权力拆开,据说没有钥匙打开,这密匣会销毁里面的东西。
“臣谢陛下隆恩!”曹于汴稍稍的想了一下,就收下了这个东西,没有拒绝,一来这确实是一份殊荣;二来,皇帝先前说过,希望他继续出来做谏臣,还让他推荐一个后继者,曹于汴也明白,皇帝不想让朝堂上铁板一块,平衡是很重要的,如今他这只力量本就很弱,再加上他的离去,只怕更弱,如果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他这一支力量,只怕会烟消云散,皇帝这一手,无疑是表明,皇帝依旧看重他,看重他这支力量,无疑可以保全他这支力量。
“大伴,去送送曹卿家吧,另外再送一份程仪给曹卿家。”杨改革淡淡的说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领命。
曹于汴又谢恩,在王承恩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杨改革看着这个老态龙钟的背影,思绪万千。
……
曹于汴走了,杨改革又思索和曹于汴见面的这个过程,对明末的这些大臣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改变,再仔细的想曹于汴后面的说的那句话,让自己多关注教育,杨改革又仔细的考虑其中的利弊、得失。看来,大力的支持读书这件事,确实是没做错,已经有一些人意识、正视其中的问题了,这确实是一个利器。
“启禀陛下,都交待妥了。”王承恩回来禀报道,他交待的事,都是如何用这个密匣,这个密匣有哪些功用的事,这个用的人极少,他不交待,别人只怕不清楚这个密匣的用处。
“嗯,这就好,去把李若涟召来,朕有话要说。”杨改革应了句,又准备见李若涟了。
“奴婢遵旨!”王承恩答应了一句,又出去叫人传旨了。
吩咐过了,杨改革又开始拿起笔,给徐光启写信。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改革才从南方的思绪中醒来,看着写了一大堆的东西,杨改革都佩服自己勤快,以前写作文,那可是件头疼的事,可如今自己随便写一写,就写了一两千字,还是毫不停歇,这作文的功力可是见长了。
“启禀陛下,李若涟到了。”王承恩禀报道,顺势还递上一杯茶。
“哦,到了啊?到了就见吧。”杨改革甩甩有些酸的手臂,说道,甩完了手臂,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李若涟如今之风光,可以说,风头无二,如今他管着的银行,可算是天下银子最多的地方了,他那里的银子,都是论方算的。
“臣叩见陛下。”李若涟在外面风光无限,受世人敬重和追捧,可到了皇宫里,却是格外的小心,见皇帝,更是小心奕奕。
“卿家免礼。”杨改革道。
“谢陛下隆恩!”李若涟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