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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长,掌灯已经很晚,苏彦还没回来,盅儿灰突突地从外面冲进来。小柒鲜少见她如此失态,吓得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盅儿姊姊,怎么啦?”
盅儿脸色苍白,“扑通”便跪在小柒跟前。
小柒忙去拖她,“你这是做什么?”
“小柒,你救救公子吧!”
小柒心头咯噔一下,“尉迟怎么啦?”
盅儿眼中透出浓浓的恐慌,“他,他被欧阳坤抓了吊在十丈高的旗杆上,我们的人还有薛忱竭力营救,却一次次失败,只怕……”
小柒眼前一黑,忙也跪在地上,“这些天,你不肯告诉我,便是,便是如此吗?”怪不得苏彦每日忙得晨昏颠倒,也是为此吗?
可是,为何没有人告诉她?
盅儿三言两语给她讲了个大概,尉迟无鉴留在欧阳坤身边,一直尽量配合准备举事,欧阳坤对他极为信任。尉迟无鉴和李慕一起将欧阳坤藏军的地点摸清却没有及时上报朝廷,而带人秘密上山,竟然假借替欧阳坤押运粮草时机,用冒充粮食的炸药将藏粮的洞口炸毁,整座山坍塌,无法挖掘。
同人加上苏彦让薛忱用同样的办法带人将三处藏军服、武器、战马的山谷炸平,里面几乎是欧阳坤全部的家当,包括从各地搜刮的金银财宝,还有早年怀王作乱时候秘密藏匿的大批宝藏。
尉迟无鉴还秘密派人去那些从潞州等各地强行掠去的人组成的军中游说揭发,将当下时局分析给他们听,鼓动他们兵变,一时间没了武器粮草,欧阳坤的人用拳头木棒石头互殴。一时间血流成河,人心涣散趁机被林廊和李文忠等人收服。
欧阳坤绝望之下带领两千人不到退居光州山谷。
尉迟无鉴本来应该和薛忱李慕一起离开,将欧阳坤等人留给林廊以及李文忠的军队,结果不知道为何,尉迟无鉴却独自前往山谷,被欧阳坤从江湖上请来的几十个保镖重伤。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我喜欢那什么样的小处男?
O(∩_∩)O哈哈~
人家明明喜欢妖孽腹黑男。
嘿嘿。
执手画眉
第五十六章
皇帝御书房,头顶水晶琉璃灯盏,光华璀璨。
装冰的巨大青铜鼎冒着丝丝白气,三个宦者气喘呼呼,汗流浃背地踏着巨大的扇子不紧不慢为不远处的几人送风。
皇帝双眼难得睁得晶亮,看着下面站着的苏彦、刘缨等人。
“欧阳老贼竟然敢用尉迟爱卿威胁朕?肃王,你去点兵,把尉迟无鉴给朕抢回来!”
苏彦面无表情,不动声色,果然刘缨门下的李大人立刻拱手道,“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皇帝哼了一声,“还需要计议什么?南地发生的事情很明显是尉迟爱卿的功劳,你们还要计议什么?等着给他收尸不成?”
李大人立刻伏地请罪。
刘缨缓缓上前一步,“陛下,李大人说的并不错,南地事情的内详我等并不知晓,但是若尉迟无鉴不将欧阳老贼弄出去,南方各州也不至于发生那么多暴乱,饥民无数,饿殍遍野,好好的鱼米之国,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
说完,他的眼梢似乎扫了苏彦一眼。
刘缨一开口,皇帝的火气便收敛了几分。
想了想,皇帝又问,“宋将军呢?他怎么没来?”说着看了苏彦一眼,以示问询。
苏彦拱手,淡淡道,“要问宋将军,陛下该找刘相爷!”
皇帝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心烦地摆了摆手,“这宋祁安,越来越拿自己当根葱!”
刘缨又道,“宋将军去了军营,欧阳坤从前安插了太多眼线,一时间清除不净,一时不察,很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祸患啊!”
苏彦突然扭头看向刘缨,淡淡道,“刘相爷,齐辉可不是欧阳坤的人,这个本王可以担保,相爷是否可以让他官复原职?”
刘缨立刻和气地笑起来,“审查清楚,自然是好的,若是无关,很快便可恢复如初!”
苏彦拱手回谢。
刘缨看着苏彦,又对皇帝道,“陛下,不如让宋将军南下,他和尉迟大人是故交,搭救尉迟大人,顺便捉拿欧阳余孽,再合适不过!”
皇帝看了苏彦一眼,见他沉默无言面无表情,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刘缨当下神情松缓。
皇帝又道,“把尉迟无鉴给朕安全的带回来!肃王,你--”
刘缨笑着截断皇帝的话,“陛下,肃王殿下事多繁忙,还是不要劳烦殿下。”
皇帝僵了一下,半晌才道,“让肃王自己拿主意吧!朕累了,你们都走吧!”
众人告退,刘缨特意快走几步追上苏彦。
“殿下慢走!”
苏彦回头看到他,拱了拱手,“相爷有何吩咐!”
刘缨笑了笑,与他同行,“不让殿下南下,不要多心才是!”
苏彦淡笑,“相爷多虑!”
“尉迟无鉴与殿下素有嫌隙,若是他被欧阳坤折磨过甚,有个三长两短,赖在殿下身上,这样不妥。宋将军是他的故交,万事都可担待!况且鉴于尉迟无鉴受圣上恩宠的程度来看,他一回来,可是殿下的劲敌!”刘缨抬手拍了拍苏彦的手臂。
苏彦微微蹙眉,随即拱了拱手,“多谢相爷关照!”
刘缨又笑,“近来没去给太后请安?他老人家跟我问起殿下呢!”
苏彦垂了垂眼,淡声道,“事情繁忙,母后说不必日日去!”
“我听说霖帆那丫头去小巷子了?”刘缨依然笑着,看向苏彦。
苏彦微微扬眉,自知道他要说什么,当日自己请他联手,他推三阻四,最后竟然是刘缨门下一个姓时的人假意偷偷摸摸告诉自己缘由。
他说,老相爷没有儿子,只一个女儿,虽然并不娇惯,却也是掌上明珠。刘小姐爱慕殿下,一直希望与殿下结为秦晋之好。相爷病重,殿下势大,自然不会贸然联手,一旦事成,必将是殿下独大,任人都不会随便联手的。
都打着要为大梁百年基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口号,可是协同对敌却是这般艰难曲折,欧阳坤一倒,刘缨一派的势头便如日中天。
他心头思绪翻涌,面上却淡然无波,唇角甚至还挂着无意识的淡笑。他知道刘缨要说什么,太后让他将小柒收进王府做个侧妃的事情指不定就是刘缨建议的。
“去过两次!”
刘缨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老夫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当初霖帆是力劝我无条件帮你的,老夫因为病重一直没心思理事,所以当时才怠慢了殿下。老夫的病也说不定哪天会突然要了这条老命,老夫死后,这一家老小……”
苏彦没料他突然说这些,本以为要拐弯抹角地提醒自己知恩图报之类,忙截住话头,“相爷这是哪里话?过了一坎就能平安再过二十年!”
刘缨笑着道谢,“承殿下吉言才是!”
苏彦抱拳,“相爷,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刘缨回礼,“殿下请,尉迟无鉴的事还请不要插手啊!”
苏彦没明确表示,转身离开。
小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和大门口之间不停地走来走去。结果苏彦没回来,却等来了刘霖帆派来的一个家丁。
家丁递了她一封信,又说王妃极力叮嘱,那是万分火急的事情,请她务必帮忙。
小柒没什么心思,让玳瑁看了两眼,吓得玳瑁立刻将信交给小柒。
小柒飞快地溜了两眼,刘霖帆竟是这般坦诚,她解释和苏彦并没有真正的婚姻,当初刘相爷为了给女儿找一个依靠之人,知道她喜欢苏彦所以便借此对苏彦施加了一点小小的压力。没想到苏彦竟然不肯,还说天下不是他苏彦的天下,刘相爷贵为丞相竟然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实在有失君子丰仪,两人不欢而散,刘缨也一气之下病重命悬一线。
刘霖帆为了安抚父亲的病亲自约苏彦商谈,她愿意和苏彦假意成亲,抚慰病重的父亲,同时也能帮到苏彦。一旦扳倒欧阳家,天下大定之后,她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出家为尼,云游天下,永不返京。
苏彦同意假意成亲,但是却不用她出家,事成之后他会带小柒离开京城,给她留下解释清白的书信,让她择良木而栖。
洋洋洒洒十几张纸,泪痕斑斑,小柒默然无语。
刘霖帆还道歉,她本该在小柒一回京的时候就坦诚这个秘密,是她私心一直深深爱慕着苏彦。但是如今已经看透,苏彦此生都不会对她动心。看到他们在小院里幸福的生活,她万分的羡慕又替他们深深地感到欣慰,同时感谢苏彦对她的照顾,没有对任何人甚至小柒提过他们之间的虚假婚姻。
最后,她以自己对苏彦全心的感情为证,希望小柒劝说苏彦不要南下,不管尉迟无鉴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他终将是苏彦最大的对手,皇帝忌讳苏彦,必要扶植新的势力与他抗衡。苏彦权倾朝野,并不是一两日间说走就能走的。
如今她的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若是父亲大限之后,便不能再帮助苏彦,到时候情况就会不容乐观。
为了苏彦和大梁安康,为了他们能够幸福地生活,刘霖帆希望她能劝苏彦不要南下。
看着这封信,小柒五味杂陈。
苏彦说带她走,能吗?有哪一个手握重权的大臣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小柒心急火燎之际,苏彦和盅儿一前一后回家。
“苏彦!”小柒一听人说爷回来了立刻起身往外迎,不小心踩了裙摆加上腿脚虚软“扑通”一下子摔在地上。
玳瑁立刻来扶她,苏彦抢先一步将她抱了起来。
看着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颊,苏彦眉头蹙了起来,“怎么回事?”
小柒抓紧了他的手臂,“我知道了!”
苏彦拧眉,心头一沉,却什么都没说只将她抱进房内。
月亮早已经爬过中天挂到西边梧桐树浓郁的冠盖后去,室内灯光明亮,粗短的白烛在淡粉色的纱罩里轻轻燃烧,火光摇曳。
小柒坐在榻上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一边正在看刘霖帆那封信的苏彦。他一言不发,浓密的长睫在灯影里有规律地一下下轻颤,她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如何想。
看完信他依然支在案几上一言不发。小柒终于忍不住,爬到他身后,“苏彦!”
苏彦回头看她,目光里有着探究。
“他不会跟你争的,尉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紧张地看着他。
苏彦淡淡地哦了一声,“真的吗?”
小柒立刻点头,“我保证!”
苏彦失笑,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小柒脸红了一下,却依然坚定地看着他,“反正尉迟不会!”
苏彦便不再说话,身体歪在靠栏上,抱着她闭目休憩,“累了,睡吧!”
小柒哪里睡得着,他却不容反驳,用力地将她楼在胸前。
她一夜难眠,鸡叫方迷迷糊糊睡着,醒过来又是日上三竿,赶忙起来更衣洗漱,发现苏彦竟然坐在外间静静地等她。
他穿着素色无任何花纹的锦衣,雪白如茧,衬得他越发沉静俊朗,回京城后小柒第一次见他如此随意,不禁呆了一下。
梳妆的时候,他从玳瑁手里接过镂雕花纹的玉梳帮她梳顺了墨黑的发丝,盘了个俏皮的侧翻髻,插上金簪、金钿等头饰。
若是往常小柒定要与他闹,笑话他会梳头之类,今日却只定定地看着铜镜里他修长白玉一样的手指在如墨的发丝里灵活地翻飞,半晌才说,“王爷拿剑和笔的手竟然也会梳头,真是匪夷所思!”
苏彦看了片刻,又从妆奁盒里寻出一只雕刻折枝花的玉梳,顺手插在她的发髻间。
小柒愣了一下,“你把梳子查在头上作甚?”
苏彦淡笑,附耳低声道,“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有个妇人爱美,每日要花一大半的时间用来打扮,她的丈夫非常宠爱她,不仅不加以约束还时常帮助她一起研究胭脂水粉,金钗步摇之类的首饰,现今市面上卖的许多便是他们夫妇做出来的样子。妇人出门随身携带铜镜和梳子,放在身上不便。丈夫便替她拿主意,将梳子插于头上,铜镜挂于腰侧,后来被人竞相模仿!”
小柒嗤了一声,“我才不信,我们女人都未听说,你哪里会知道!”
“这就是有名的插梳佩镜,只不过上一朝的皇帝姓舒,皇后闺名佩镜,所以便取消了这样的称呼打扮而已。”
小柒不以为然,“一个大男人整日做这些,确实不妥!”
苏彦一手挑住她的下颌,一手执起修好形状的细长黛笔,轻轻地帮她扫了一下眉尾,淡笑道,“等我们离开这里,除了种地捉鱼,每日也只能给你画眉梳妆了!”
小柒脸颊红透,微低了眼,“看不出你每日正正经经的,这些倒是会做!”
苏彦笑了笑,指端沾了上好的玫瑰唇脂,轻轻地替她点了,他靠的极尽,温热的气息呼在她的脸颊上,虽然已是最亲密的关系,她还是忍不住面红心跳。
“对你,本王做的还不够!”他暧昧的声音低醇蛊惑,像从热水里抽出来一样湿热磁性。
小柒瞥了一眼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