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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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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六爷的话,一切安好。”我将令牌奉上,“各地军务除了泸州一件其余都算平静。”

六爷看我一眼,隐约中我似乎见他叹了口气,“令牌你还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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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宣霁射过来一道颇含深意的目光,我不解,明明没什么错啊。

“府中也没出什么事吧?”六爷又问,不过这句话却问得有些特别的意思了。

我眉目不动,“是有一件……帐房核的府中开支似乎有一笔预支军备的费用,共有十二万两,但我核对年里的军费时,又看到了同样的一笔记录。”也就是说一笔款子分拿了两次,一共是二十四万两。

六爷看住我,“查下去不就行了,这种事情还用回于我?”

“是小事,但毕竟牵涉到府中的事务。六爷,我只是您的随侍丫鬟,身份上不能僭越。”在这府中六爷以下除了枕霞与沈万祥还有金儒,没人有这个资格插手这件事,六爷交给我的令牌是可以一用,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那你查到些什么?”六爷轻轻端起茶呷了口,并不在意。

“这笔钱记录在凌州卫左军道的军费用度上,记帐的是个叫何健的小将,听说,他有个妹妹在府里……”

六爷抬起头盯住我,神情似笑非笑,看得我一惊。“说下去。”

我吸一口气,“是,那个丫鬟叫墨荷,是掌管内务的一个侍女。”

六爷眼光诡异,“今日午后,叫金儒到书房来,对了,那个负责审核帐务的……虞……”

“虞靖。”我轻轻提醒,一旁的宣霁惊讶地看我一眼,我只作不见。

“嗯,也一起叫来。”他起身,将外袍抓在手中。我知道他这是要去凌波阁,刚才映画已来禀报说拘缘身子不舒适,正请了大夫在看。

定是相思已深,想要好好和六爷说说话吧,我没跟上,只将六爷送出园子。

宣霁一见六爷走了,就抓着我问,“虞靖姑娘在帐房做事?”

“是,她没提起过?”我笑问。我知道这几日宣霁与虞靖极为投缘。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事牵出来?如果那金儒和墨荷串供,虞姑娘可会……”

“如果金儒不和墨荷串供呢?”如果是和虞靖串供呢?

宣霁一怔,随即了悟地看着我,“那墨荷做了什么?”

我心下也有些犹豫,只因为几句话就把一个人赶出去,是不是太不厚道?但“一个人要在这府中立足,是不能说得太多的。”

宣霁打量我半天,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很是怪异。

我奇怪,“你笑什么?”

“姑娘聪慧实在少有人匹敌,我现在才知道,虞姑娘也是你故意引见给我的吧?”

我朝他看看,“虞靖的天赋想必宣先生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那让六爷失去如此一个助手,岂不可惜?”

他点头,“是啊,你如此安排在下极为佩服。只是,姑娘这样的心智居然也会会错意,真是……呵呵……真是……”

我皱眉,“请先生明示。”

“呵呵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呵呵呵呵……”他笑着扬长而去,留我在原地费解。什么意思?我会错意?什么时候?

“什么?你要我咬死了墨荷?”虞靖的筷子一顿,差点喊出来。一旁的燕巧也等着让我解释。

“那笔款子迟早要被六爷知道,瞒得过谁?金儒当初让你审核帐务就是要让你作替死鬼,只是没想到反被你抓到了他的把柄。如今事情揭穿,他的主动权握在你手里,你若说是墨荷,他必定会全力助你。”

虞靖皱眉,“他会乖乖听话?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我吃一口菜,“不会。他还想要自己这条老命呢。只要事情不牵扯到他,管他是不是曾经听命于人呢?”

“听命于人?”燕巧抓住我的话尾。

“当然是听命于人。依我们七人的特殊身份,若无人指使他也不会来动,随便找个小丫鬟就行了,再说,虞靖初来府中,这审对帐务的要务又怎么交到虞靖手里?”

“那人是谁?”

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这人目前我们还没法动她,知道了也没用。不过除了这个墨荷,她一时间也不会再玩花样了吧。”

虞靖点点头,继续吃饭,“军中的这人会怎么处置?……也算连累他了。”

我白她一眼,“你当那人那么清白呀?身为军中帐务的记录,他又哪里干净了?这种事虽没有十二万两那么多,但也不差多少。年里他还在城东建平衔上买了栋房子。建平衔是个什么所在?凭他一个小小的管帐的能买得起?”我握住虞靖的手,“你安心吧,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冤枉个好人。”

“也没有啦。”虞靖朝我陪罪地笑笑,忽然又抬起头来,“除夕那天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

“嗯。看你忙得辛苦又有点白费力,我就想跟你说了,但见你反而挺乐在其中的,也就走了。”我把笑闷在饭碗里。虞靖那个个性会因我几句话就信才怪哩!她一定要仔细查清楚,等确证无疑了才肯听别人说话的。

“哼!”她狠瞪了一眼偷笑的燕巧和我。

帐务的事情很顺利地解决了,金儒又给虞靖送来了一万两银票以示谢意。但他对虞靖在帐房管事已有颇多猜疑,不过幸好,虞靖经由宣霁的引见,也成功入了书房。离了帐房那琐碎又是非的地方,虞靖以书房书记的身份到了六爷身边。

大才得展,又是在六爷身边,虞靖的劲头很高,将几日来我与她所定下的布局详细道来,不但宣霁惊讶连连,就是谌鹊也有惊叹。只是谌鹊的眼光时常在我和虞靖身上打转,似乎是惊疑不定,看着他的眼睛,我心下一冷,他不会打算连我们两个一起除掉吧?到底为什么,他一定要除掉我们呢?总一定有个理由吧。这个理由宣霁也知道,只是不如谌鹊那么在意,到底是什么呢?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六爷身边的谋士,府里没一点端倪,看来在这个府里我是绝对不可能探到什么了。

天气开始慢慢转暖,让人心喜,而修月与张烟也传出了有孕的喜讯。阖府上下都显得有些热闹了,拘缘的产期就在七月,现在又添上两个,赶制童衣成了大伙的首忙。

这是府里,而军务上,东南边的事也渐渐开始紧凑起来。东南各股军事力量在豫王的挑拨下都想着要先下手为强,泸州渐渐吃紧。但也因为这样,那个刑儒辉的能力才让人不得不佩服起来。泸州不过区区二万兵勇,但已阻下七八次各地军匪的袭击,不但都是大胜,还灭了周湖,郑先远的部队,怪才呀!难怪六爷和宣霁等人都没将泸州的军情放在心上。

不过,放心可以,要继续放任东南的军事行动则不可能。所以这边六爷已定下日子准备赴泸州,出征东南。

三月,是个春暖花娇的时段,桃花吐苞,一经春雨便落英缤纷,煞是好看。东南,出兵东南的日子就定在这个桃月的下旬。

六爷写了出兵的表折上去,王上自然恩准,不到月半,王上便派了钦差送来了回音,还有一棵据说用穹山绝顶的千年冰玉雕琢而成的牡丹。穹山是整个中原大地最奇特的一座山,山势固然高峻非凡,少人攀登,而且据闻此山有仙气,众位仙人多集于此山饮酒下棋,逍遥悠然。这些也不过是穹山之奇比较司空见惯之处,真正称其为神州第一山的原因是因为此山上绝顶有千年冰玉,传闻能医百病,驱凶邪。千百年来总有无数好汉想登上此峰凿取冰玉,但去时百人,能活着下来的总不会多于一个。因此常人要能得之一小块已是不易,而这盆冰玉牡丹先不说其雕琢这样一大棵要费去多少人力物力,单论其雕工就已精致绝伦到天下独步的地步。倾国牡丹,王上这礼可是大得很哪!

但六爷初接这盆牡丹时却脸色一变,近乎咬牙发出的声音让那钦差吓得差点跪倒。我有些奇怪地望望宣霁与谌鹊,他们也是一脸疑惑。在枕霞领着钦差下去休息时,我听见六爷仿佛极为疲惫的声音,“今晚‘景斜园’备宴,你们去安排吧。”

谌鹊微微紧了紧眉,“六爷,您还是去的好……”

“先生放心,我不会误了正事,你们先下去吧。”六爷眯着眼,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那声音似悲似恨,有着一种压抑在骨髓里的痛楚,极隐约,却也因为如此而更让人感觉心疼。

“是。”宣霁朝六爷看了眼,也与谌鹊一起退下。我看着六爷背过去的身影,忽然感到有一种气闷感,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连带地扯动伤口,渐渐发疼,透入心底。

晚宴时,‘景斜园’闹哄哄地,人人都对着园子里那棵冰玉牡丹感叹着,倾国名花再加上千年冰玉,绝伦雕工,真真是叹为观止。开宴时,六爷便来了,神色间已很为平常,让人完全瞧不出方才的不对劲来。

“王上殊恩臣实是受之有愧啊。”

“哎,王爷此话怎讲?王爷功勋卓著,彪炳千古,天下英雄王爷不敢居又有谁能居之?王上不赏你又能赏谁呢?啊,哈哈哈哈……”那钦差灌了口酒,大笑着说。

六爷眉目不动,也跟着一笑,“秋大人过赞了,过赞了。”

“王爷少年英雄,听说王妃也有了身孕了。”

我眉一皱,果然是王上的爪牙。

“内子的确怀了身子。”他转头向一个侍女吩咐,“去请几位夫人过来。”

那姓秋的嘿嘿一笑,“那下官先在此恭祝王爷能得一名小王爷了……”

“秋大人客气了。”六爷笑得冷冽,目光让我看得心惊,那姓秋的还茫然未觉。

“四位夫人到。”枕霞轻声一唤,修月、张烟、秋航、拘缘都盛装入席。拘缘已有六个月的身子了,行动甚为不便,但还是一一与众人见了礼。

入座后,那姓秋的一笑,“王爷,听说这几位夫人都是水先生门下弟子,诗文曲艺无不精通,今日如此尽兴,何不请夫人即兴赋诗一首,也好让我这等粗人一览风采?”

我心里一恼,狠狠朝他看过去。哼!死肥猪!胆敢如此嚣张,不知死活!

六爷脸色未变,就朝拘缘看过去,“拘缘,既然秋大人想要看看你的文采,你不妨试试……就以这株冰玉牡丹为题好了。”

拘缘细细打量了一番,浅浅的嗓音便吟了出来,

“神岭偶承造化缘,千古奇峰今始登。觅得鬼斧通仙路,招来巧匠夺天工。冰雪裁出真国色,寒玉妆点赛倾城。春风拂露香染衣,月明清夜奏长笙。”

我微微一笑,看六爷神情也似颇为赞许。

“内子拙作,班门弄斧,见笑见笑。”

姓秋的似乎这时才惊醒过来,连连说,“下官惭愧,下官惭愧。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吟出如此佳作,夫人之才秋某佩服……好个‘月明清夜奏长笙’,吉兆,吉兆啊……”

宴至中途,我便偷偷溜了出来。应酬宴会总是让人烦闷又无聊,整个园子里大多数人都在忙,于是我只好再次擅闯禁区,毕竟那儿清静得让人无比喜爱。

我站在水纹湖畔,斜靠着已抽出嫩芽的柳树,夜风徐来,柳丝儿在颈间一拂一拂地,轻轻地柔柔地,有点痒,很是惬意。虽然三月中旬的天还是很冷,但那种冷中又透着暖意的风让人仍是感觉十分舒适,春寒嶛峭在这里是感觉不到的。

修月,张烟有孕的事总算是定下来了。其实这事在六爷还未回来时我便已知晓,本来就要告诉枕霞了,是我压下了。在这个府里,我总觉得就算是小心再小心也是不易,六爷回来,应该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动什么手脚吧。

想到六爷,又想起在书房时他那种悲怆的语气,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一刻,六爷的背影让人忍不住地想怜惜。什么原因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冷极的声音,我一诧,是六爷?!

我惊愕地回头,六爷,他……不是应该还在宴会么?

六爷冷眼看着我,“这是第几次了?”

“呃,奴婢知错,请六爷责罚。”我低头,直觉六爷心情并不好,看来今儿是个霉运日。

长时间没了声音,我奇怪地抬头,却见六爷看着湖面出了神。那神情似是怀念,似是哀伤,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轻轻抚住胸口,想说话,终于还是忍住。

他看着那湖,像是一个儿子看着母亲,向来冷冽的眼神柔和地像要沁出水来。那是一种幽静深远的感情,让人心震动。

“……这湖底建着一座坟……”六爷轻轻地说着,仿佛梦呓。

我看着他,不知该不该出声。

“平澜,你会助我打下这个天下么?”六爷回过头,朝我极淡地一笑,很淡,却很真实,那笑里有一种波澜在涌动,明明滟滟,竟似有种魔力,让人不能抗拒。我在他像蛊的淡笑下,不由自主地点头。

“好。”他又展出一笑,这次是一个极自信,几乎带着点不可一世的笑容,仿佛天下已尽在掌握。“那这一次与我一同出征吧。”

我回过神,一听此话轻轻摇了摇头,“六爷,您出兵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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