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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牢盯着她半晌,顷刻间龙霆忽然兵败如山倒,心中暗叹一声“罢了”——他认栽了。
“小菀!”他脸上戾气溃化无踪,改以微涩却温柔拘谨的声音唤她,似乎一个高声她就要碎了。
荀萧菀不动,也不应声,被他抓住的手臂却不再挣扎。
“小菀,”他继续温柔而小心翼翼地道:“小菀,你气我也罢,恨我也罢,毕竟你眼中已有我了。”
语竟,不待她答,突然一扯将她狠狠抱入怀里。
荀萧菀反应不及,挣扎几下又哪里脱得开?
龙霆不顾她浑身凌乱,只发狠死死抱住,一边哑声唤着:“小菀!小菀!小菀!……”,直到她挣扎渐息。
而法场上的无数人,以及高楼内的一干人,都为眼前这一幕屏息。
回府
龙霆解开自己的红缎披风,将不言不语、僵若木人的荀萧菀一裹,带上自己的坐骑黑旋风,一夹马腹,黑旋风长嘶声中两人去如疾风。身后留下了黑压压一片呆若木鸡的围观人群,人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病弱无依的普通小姑娘,和尊贵在万万人之上的九王爷,两个看上去天差地远、本该永无交集的人之间,却发生了超乎天下人想象的一幕。但震惊诧异之外,人们心底又有股难以自明、说不上来的唏嘘——如此一幕,不也正是天下万千男女间,从古至今上演不断的一场风花和雪月吗?
其中缠绵似浅却又深若刻骨,更兼隐有烈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个外表软弱无匹,却心志如冰坚的小姑娘,从今往后究竟该怎生收场才好?
“不管怎样,反正这会儿是用不着你上场喽”,抚去神龟剑身的荧光,护国巫师萧笛凉看着两人一骑远去的烟尘,半晌才无奈地摇头苦笑。
西边的酒楼上,一阵“铿铿锵锵”刀剑归鞘的声响后,是一片突如其来的沉默。一群状似五大三粗的将军们围坐桌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想说话,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还是睢准率先打破沉默,举杯道:“敬九王爷和小菀姑娘!”
此言一出,大家忽觉再没有比这句更合眼下想说的和该说的了,于是纷纷举杯附声。
这边就此热闹起来,北面众位皇亲国戚也已不甘寂寞开始议论,但众口一词,俱都指责荀萧菀“无法无天”、“令人发指”的行径,更有人气愤不平,直说要参奏皇上,严惩这等“泼妇刁民”。
“小七,你怎么不说话?”二皇子龙炜看向已经恢复温文尔雅、面带微笑的弟弟。
龙煜轻啜了一口茶,温声温气道:“说什么?这女子敢‘无法无天’,自是明白九叔能纵容得她如此。”
“不对,刚才九皇叔脸色坏得连我都怕,那女子此举分明侥幸!”另一人驳道。
龙煜仍是微笑,放下手中瓷杯道:“好,那你们且去皇上那里参上一本,看九叔饶不饶你。”
这话一说,便没人接口了,毕竟谁也不敢无端惹麻烦上身。何况,还有金、水两家,只怕今日之事他们头一个便不肯甘休。那就谁愿出头便谁出头吧。
龙霆挟裹着荀萧菀,一路往王府飞驰。
她疲累虚乱,看上去很是不好。龙霆心中焦急,无暇顾及其他,只想尽快带了回府,好生调养一番。
将近王府之时,不言不语僵若木人的荀萧菀忽然直直开口:“我要回家。”
听她声音死样呆板,龙霆只觉又忧又慌,更揽紧了她,俯身凑到她耳边,直盼自己的话能直接送入她心底:“我带你回家,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
“……我要回家。”一息沉默后,荀萧菀重复道。
“从今往后,你的家就只有本王的王府!”龙霆也再次咬牙强调。软语温言根本打动不了她,龙霆隐去心底的忧慌,重又故作强势道:“小菀,你就认命吧,从今往后,你只能待在本王身边!”
……认命?要她认命?……她要认命吗?
眼看威武雄壮的王府已出现在前。一望而去,只见许多人分列两排,跪迎他们的王爷回府。
而她,从此就要重门似海,庭院深锁?……认命?荀萧菀强撑至今,身心疲累此刻排山来袭,终于昏倒在龙霆手中。
醒来
荀萧菀在一片昏沉黑暗中,忽觉一股温暖湿意从周身皮肤外透了进来,熨烫得气血间十分舒适畅意。游虚眠也在此时自行运转起来,一周天、二周天,相助她疲累不堪的身子调息养神。慢慢地,慢慢地,她恢复了一点气力,渐渐睁开黑墨似的双眼。
意识仿佛还有一点点不清,眼前亦是朦朦胧胧,好像漂浮着一层山间的水气薄雾。她有些儿亲切,有些情不自禁,忽然抬手想去撩拨戏耍那些游移飘冉的雾气。
可稍一用力,才发现手臂怎的如此沉重?伴着一声破水而出的声响,亮晃晃出现在眼里的一条纤弱手臂竟光裸而湿漉漉的。不正是自己的手臂?
她一惊,尚有点昏沉的神志瞬时警醒了大半。而同时响起一个低沉中微带庆幸的声音,非但立刻唤回了她剩下的小半神志,更叫她立即全身紧绷,连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你醒了!”
是龙霆的声音。荀萧菀反射性的紧张。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她又自行松了口气。从昏迷中醒来,要面对的头一个人是他,不是别人。他料该不在她期待之中,但又仿佛理所当然在她意料之中。除了他,还会有谁呢?荀萧菀想不出来。一颗心似是踏实地落地,又似是无奈地坠下,这般感受,都是一番矛盾滋味呐。
“小菀,你总算是醒了!”他低醇语音间如酝酿了一息喟叹,迫不及待将她拨转身面对他。
动作间“哗啦啦”水声一片,惊起荀萧菀控制不住的哑声低呼,这才明明白白想到自己全身紧绷、毛孔竖立的原因——她和他俱在水中,而且……而且俱是……赤裸无蔽。
脑中轰然一下成空白,她全然忘了该怎生反应,只无意识地双臂交胸,状似护持,湿漉漉的却更添一番孱弱姿态。
龙霆拨转她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景况。小菀脸红欲滴,两眼似是害怕地紧闭着,上下眼皮还不住颤抖打架。
强带了她在身边后,何曾见过她这番紧张天真却自然撩人的模样?比起那冷漠坚顽、或平淡疏离,眼下她全以别样风貌,毫无防备地撞入他坚实的胸膛,挑起心底最深处一腔爱怜柔情。
“小菀,睁开眼……”龙霆握着她纤软双肩的手更有力了,语音喑哑弥漫在满室水气中,分明蛊惑人心。
荀萧菀平时的冷静全然不复。或许她由昏迷中方醒,头脑还不甚清楚;或许她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这种莫名其妙就裸呈相对的状况……总之她现下心慌意乱、心跳得又快又急失了方寸。他说“睁眼”,她只能闭得更紧,交叉的两臂不自觉收得越紧,更在胸前勒出一道深深的沟痕。
龙霆见了,双眸一暗便强悍地吻住她。
满室蒸腾的热气环绕,熨缠得两具光裸身躯愈发湿润腻滑,强弱分明、纠缠复挣扎。
他突然间太过强悍,她挣不过,荀萧菀只觉有灭顶之灾,揪起深深的恐惧。而自己还在不断地沉沦……不要,她不要如此,不该如此……
他的吻蜿蜒往下,肆虐去她的颈间胸口。她得复喘息,强迫自己用尽最大的力气,力图坚冷地竭力而言:“龙霆,你要我死吗?你真是要逼死我吗?!”
这话终究起了作用,也幸好果然能起作用。
之前她已在生死门槛上徘徊过数回,龙霆至今心有余悸,真不敢妄动她。闻言更知她心志坚定,强打住自己一时的情不自禁,最终总是放开了她。
这间石室底恰有个温泉的泉眼,平日是龙霆在王府内专用的沐浴之所。今次荀萧菀随他回来之时又昏了过去,府中医师急诊后断说无事,小菀只是疲累受冷、身心不支所致,只需好生休息调养便可。
丫头们本要替她沐浴更衣,但对昏迷中的她龙霆是绝不放心假手他人,想也不想便带了来自己专用的地方,让温热的泉水浸泡她虚冷的身体。
没想到,她是醒了,却惹得他直欲大泡冷水灭火,龙霆心中苦笑。
待她终于擦干身子穿戴齐整后,他才转过身从水中一跃而起,也不知避嫌。水珠从他厚实匀健的肌理上滑落,荀萧菀忙撇开脸。
龙霆牵着她走出来,没几步荀萧菀忽然停下,紧张地仰面问他:“你可有……看见我的香囊?”
香囊她一直贴身收藏,时时嗅闻才能保不受毒痛侵扰。如今,既是他替她除的衣,她也只能问他。但毕竟是贴身之物,问起时总有点不自在。
龙霆笑了笑,忽然手心攒紧一物,在她眼前晃了晃,“可是这个?”
不用看,从那香气便知。“正是!”伸手去取,却被高大的他提至够不到之处。
“你还我!”荀萧菀秀眉宛蹙,口气不觉有些发急。毕竟这是救命之物啊!
龙霆还是不肯,与她玩笑道:“小菀,本王救你于昏迷之中,这香囊就送给我了,可好?”
“不好!”荀萧菀更急了。
“为何?”
“此乃……乃家父家母生前遗物,决不送人!”
“哦?”龙霆眯眸凝视,玩味更深。想起初次遇见小菀,他便一直记得她身上特有的暗香,原来就是这个物什。父母生前的遗物,想来对她意义非凡,从不离身。对小菀如此珍贵的东西,他还真想抢了过来,也似他和她两人间有了一件牵连的凭信。“这么好,本王更想收为己有了!”
听他还玩笑,荀萧菀越发着急:“你要怎样才肯换我?”
龙霆看小菀当真急得脸都变了,好像自己是个专夺人所爱的强盗。心下暗叹一声“这不解风情的小丫头”,算了,还是还她吧。大不了,以后自己的珍贵之物,强要她收下便是。
还香囊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龙霆坏坏地笑得俊朗,存心逗弄她,道:“想要回香囊也容易,只需……”
他有意停顿,似在想什么可以“为难”她的法子。
“只需怎样?”明知他心存“不良”,荀萧菀却不得不上钩。她不知不觉间微噘了菱唇,气恼发嗔。
转眼看她如娇似嗔的模样,龙霆越发死皮赖脸、不知羞地道:“想好了,只需你亲我一下便可。”说完,还大咧咧地指了指自己的半边面颊。
呼的一下荀萧菀脸又是涨得通红,偷咬着下唇犹豫不决。自从被他劫了来,两人间少不得那些切不断、理不清的纠缠,方才在石室内更曾裸呈以对……但那都是他胡搅蛮缠得她,自己却从未主动过,一丝一毫的念头尽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更别说主动亲近他。可现下,保命用的香囊却落在了他手上……
“快些啊,小菀。”龙霆还故意将香囊在她眼前晃了晃,“再迟,本王就改变主意,将它据为己有了!”
这个……大恶人!
荀萧菀咬着唇抬眉看他,眼中少有的流转着可怜兮兮的幽怨,手里更是不自觉地绞紧了他的衣袖。这个时候她才像似一名受了委屈的十五六岁的少女。被她看的心底一酥,龙霆几乎就要缴械投降。但毕竟历练沉稳,他堪堪克制了住,一对狭长的眼眸也满以专注的温柔挑衅来回视她,定要她主动这一次不可。
别的女子怕早就在九王爷那付平日里凛然、如今却桃花样含情的眼光下生生化了,荀萧菀偏就是那般不解风情得令人扼腕,犹自迟疑着、两眼在那半边需要她主动的脸颊上转来转去。
忽然,那上面一道浅浅的刮痕吸引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杰作。正是那时在法场,她恨怒攻心时掌掴他留下的。
当时的回忆历历在目。一场牢狱之灾,一个解不开的死劫,她身心俱疲,更深恨自己无能为力。哪知所有这一切劫难,竟都只缘由于他想给她一个“教训”。果然是个深刻的教训,那一刻她不知何处生来的冲动,想也未想便一掌打了过去。
这一掌,她以为自己终究要死了,再无回寰余地。哪料,他这个战功彪炳、万人景仰的九王爷,最后竟是先低了声……当时她一定打得很用力,不然自己指甲并不尖利,不该会留下这样的刮痕。而他当时也是吃痛的吧,记得他脸色铁青难看至极,连她那般怒恨的情况下也免不了感到一丝慌乱。
荀萧菀不得不承认,其实龙霆对她的影响远过于他人,而他在那种万众瞩目的情形下,对她也当真大度容让了……
……那就化解了吧,这段恩怨。谁也不欠谁。
荀萧菀黑墨似的双眸轻轻一合,踮起脚尖往他脸上那道刮痕处凑了去。但对龙霆的高大预料不足,她只够在他阳刚的下颌线条与脖颈交接处印下一记薄亲淡吻。
若真要与一人无牵无挂,非但是无情无爱,便是连恨连怒都不要有,方才落得个轻松逍遥、无拘无束。过往的恩怨,何必累积着,自此便化解了吧。
记起师门的教诲,荀萧菀此刻反倒安了心,如他所愿主动亲了他一下。放落脚尖,她泰然自若地自他掌心抽回了香囊,便欲退开身,往后却撞到龙霆顷刻间围拢起来的铜膀铁臂。
她不解地抬眉看他,不看还好,一看又是一阵心惊肉跳——他飞斜的两眼像盯猎物似的牢牢锁着她,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