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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发,你们按照我的命令去办,这是命令明白吗?”吴绍霆不想和手下再废话下去,他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
王利发无可奈何,不过好歹自己不用出城,只好应了下来,叫上了两个士兵匆匆的就去了。名叫陈塘、张丰年的两个士兵,则立刻带着阿成向张家前去报信。
王云和陈群各自叹了一口气,也匆匆的跑到城楼上,将拿枪的士兵都叫了下来。
后哨只有十一支步枪,四个队官人手一把,不过有时候队官懒的拿枪还是交给手下拿着。现在李文启去买加餐还没回来,王利发又有任务,因此他们两个人的步枪就暂时给了另外两个士兵装备。
一番准备之后,吴绍霆下令打开城门,带着王云、陈群连同另外九名士兵出城去了。
吴绍霆虽然不认识去高庄的路,但是手下的士兵当中有人认得,大约距离太平门十三里路程。更何况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事发地点又是在去高庄途中的湖马村附近,不至于担心会迷路。他带着士兵跑步前进,这个时候就充分发挥了前三个月的集训效果,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事发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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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四辆豪华的马车奔驰在夜幕压迫之下的广州城街道上。
此时正是晚饭的时间,城内的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来,炊烟袅袅,显得一片祥和泰安。
可是对于正在奔驰的马车上的人来说,原本同样应该舒舒服服坐在家中餐桌旁吃一顿丰盛的晚宴,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噩耗将整个气氛都打破了。
马车自从白云山的别墅庄园出来,一路直奔向位于德宣街的两广总督府。两广总督府原本设立在肇庆,1746年之后迁入广州城内,起初是设在新城。不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新城的总督府遭到英法联军攻占,被改建成了现在的石室圣心大教堂。后来两广总督只好把南洋通商衙门的旧址翻新了一下,从此成为了新的总督府。
南洋通商衙门是古老的中国式建筑,而宣德街到南边的小市街,街道两旁遍布的全是西式的骑楼。这样一个偌大的衙门孤零零的座落在一群西方建筑之间,总给人一种帝国主义正在强势围观总督衙门的感觉。
四辆马车放慢了行速,缓缓停在了两广总督府的辕门前。
总督府大门前的卫卒看到马车十分尊贵,心想一定是贵人到来,于是连忙上前相迎。
第一辆马车上迅速跳下来两个穿西装的青年,搬着鞍马凳分别来到第二辆马车和第三辆马车前,恭候车内的主人家下车。至于第四辆马车早下来两个彪形大汉,穿着的是黑色绸缎褂子,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个毛瑟手枪的枪盒,站在街道对面警戒,显然就是护卫了。
第三辆马车先走下来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青年,这青年同样穿着一身西装,但料子一眼就能认出上等。青年下车的时候,后脑勺原本没有辫子,梳理的是一个三七分绅士发型,不过在下车之后,立刻就有一个下人送来了一条假辫子。
青年嫌恶的接过了辫子,随意的就戴在了头上,然后快步来到了第二辆马车门外,将车内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扶了下来。
“志诚,你辫子又戴歪了,这里是总督府,你以为还是在家里吗?”老者下车之后,狠狠的瞪了一眼青年,厉声的训斥了道。
青年无可奈何,只好重新将头上的假辫子戴整齐了。一边整理辫子,一边不耐烦的说道:“爹,现在你关心我的辫子做什么,小妹的安危才是重要呀。”
老者哼了一声,随即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脸上渐渐被愁云所笼罩。
此人正是张小雅的父亲,花旗银行买办、南洋通商衙门广州协理张直,字季荪。他原本正在家中就在担心张小雅为何这么晚迟迟不归,后来太平门的守卒将张家司机阿成送了回来,并原原本本告知了绑架的经过,顿时就震惊了起来。
若是五万银元的勒索那就是九牛一毛的小事,哪怕绑匪是要五万美金,咬咬牙也是能挤出来的。可是对方竟然开出了五十万美金的天价,这分明就不是绑票勒索,而且是故意刁难戏耍了!
卷一:广州风云 第34章,张直之忧
张直想不通到底是谁要这样与自己过不去,他虽然替洋人办事赚了一些家产,可还算不上广州首富,即便生意场上自己也是规规矩矩、和和气气,从不与别家有过冲突。他情绪有些迷乱,自己年过半百就只有一子一女,就好比左右手缺一不可的。
站在张直面前的青年名叫张志诚,正是张直的唯一的儿子。张志诚十五岁在香港学习外文,十八岁就远赴美国学习机械工程学。因为在国外遭受洋学生的嘲笑脑袋上有一根长“麻绳”,一怒之下剪掉了辫子,并且发誓再也不蓄辫。
不过这一点倒是对张家带来了不少麻烦,张志诚二十二岁学成归来,那时候正赶上清廷严令剃头。张直好说歹说让其将辫子重新蓄出来,可铁下心来的张志诚就是不肯。最终张直只好将其送到香港打理一间机械工厂,直到近年来清廷严令失效,张志诚才从香港回来。
张直叹了一口气,与张志诚一同穿过辕门,向总督府走去。
总督府几个卫卒这时迎了过来,其中一人一眼认出了张直,连忙请了一个安,笑吟吟的道:“原来是张大人,不知这么晚到访有何要紧事情吗?小的替您通报一声。”
张直脸色很不好,阴郁的说道:“快,我要见张总督,发生了大事了。”
卫卒怔了怔,笑呵呵的道:“张大人,好歹什么事您先说一下,小的这才好去通报呀。”
不等张直说话,一旁张志诚不耐烦的吼了道:“啰嗦,说了是大事能让你知道吗?快去通报就是,误了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卫卒吓了一跳,知道这张老爷子不好得罪,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就跑进衙门通报。
另外几个卫卒先将张直父子请到了前堂的客室小坐,府上的下人端茶倒水丝毫不怠慢。
片刻之后,前堂后门匆匆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穿着六品武官常服,另外两个人则穿着是九品公服。那武官见了张直,讨好的笑着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季公见谅,下官总督府训营军校马锦春,未曾远迎,有失体统,罪过呀。”
“张总督大人此时可在府衙内?”张直懒的与对方客套,直接问了道。
“季公来的不巧,昨天下午总督大人就前往广西,主持镇压匪党之乱的善后事务。季公若有有什么要紧事,不妨告知下官,若不是太为难的事情,下官还是能帮上忙的。”马锦春不疾不徐的说了道。
“什么?总督大人不在衙门?”张直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更加紧张了起来。
马锦春看到这里,不由也感到了张老爷可能遇到了大麻烦,他再次问道:“季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老人家这般急切呀?”
张直只是哎声叹息,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张直身后的张志诚无可奈何,只好将妹妹张小雅遭劫的始末告诉了马锦春。
马锦春听到这里,立刻露出了惊怔之色,连忙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贼匪竟然犯到广州城来了?”
张志诚不耐烦的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总督府还有其他可以主事的大人吗?赶紧去找来商议如何搭救我妹妹的事宜呢。”
马锦春回过头来向身后的两个九品小吏,问了道:“今日来总督府述职的韶关巡防提督吴祥达大人,他现在还在城内吗?”
一个小吏回答道:“下午吴大人就回韶关了。”
马锦春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张直父子看到这里,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偌大的总督府,现在难道连一个主事的官员都没有吗?张志诚催促的道:“马大人,平常总督大人不再了,由谁来署理总督府公务,你去把这位大人找来就是了。”
马锦春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说道:“季公,张公子,二位有所不知。总督大人这次前往广西善后匪党之乱,因为只计划去两日的时间,后天便回来,所以让衙门几位主事的大人陪同着一起去了。如今总督府除了一位副文案大人之外,并无其他能主事的大人了。”
“那你去把这位副文案大人请来呀,还愣着做什么。”张直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气得恨不得摔杯子、砸盘子了。
“这位副文案大人……呃,怎么说呢,他只是家中花了银子捐出来的官,向来不管事的。”马锦春支支吾吾的说了道。
“那你呢?你难道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张直喝问了道。
“季公息怒,下官刚才之所以询问韶关提督吴祥达大人在不在,就是希望请吴大人出面主持,召集巡警营、防营、新军等各路驻军将领前来,商议解救张大小姐的事宜呀。下官区区训营军校,只能统辖总督府的卫队,就算能请来各路驻军的大人们,他们也未必肯听下官的呀。”马锦春为难的说道。
张直一下子站起了身来,冷声说道:“这么大的广州城内,现在连一个主持大局的官员都没有了吗?我就不信了!我广州城内起码有两位提督,四位总兵,竟然还要去请一个韶关提督来主持防务吗?”
马锦春叹了一口气,纠正的说道:“季公,目前广州城只有一位提督了,那就是水师提督李准李大人。这贼匪是在岸上闹事,李大人也管不了这件事呀。至于四位总兵大人,他们都是各自为政,如果没有一位大人来主持,只怕这四位总兵大人谁也不买谁的帐。”
张直气得浑身发抖,他怒道:“这么说,广州城现在是无主之城了?亏这里还是南疆重镇,竟然发生这样荒诞的事情!”
马锦春沉默不语了。
这时,站在马锦春后面的另外一位小吏忍不住插嘴了道:“马大人,广州将军孚琦大人应该能主事……”
马锦春立刻瞪了这小吏一眼,总督府向来和将军府明争暗斗,这个时候能让广州将军来抢了风头吗?如果让孚琦解决了这件事,那日后张直肯定是认定孚琦好,而责备总督大人无能了。到时候总督大人岂不是又要大发雷霆?
小吏本来只是出于好意,被马锦春这么一瞪,只好噤声不语了。
不过这个时候,张直已经听到了“广州将军孚琦”的字眼,立刻就想起了这位老朋友。他刚才真是急糊涂了,竟然把广州将军孚琦给忘在了脑后,要知道最近将军府和陆军衙门筹办编练广东二十四镇新军,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可没少花银子。
“对,对,去找将军大人,快去给我请将军大人来。”他立刻大叫了起来。
卷一:广州风云 第35章,相互推卸
二十分钟之后,两广总督府的议事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新军二十四镇两个步兵协名誉都统、两个标统,消防营总兵,巡警营总督(相当于总兵级别),广东巡防营总兵等十多位高级武官,齐齐聚集在这里。这副阵仗比起当初英法联军入侵广州时,几乎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广州将军孚琦穿着一身新式夏季将军服,端坐在议事厅首座上。在他的左边客座上则坐着张直、张志诚父子两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绑匪勒索五十万美金,这绝对是痴人说梦的事情。因此,跟绑匪和谈是不可能了,本将军要求你们马上想出一个拯救方案。”孚琦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
在场的所有武官,在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除了二十四镇的几位新军军官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孚琦也太夸张了一些。他们原本以为革命党要进攻广州了,所以孚琦才急匆匆召集他们来商议防务对策,可是到了才知道原来只是一起绑架案。
要知道现在在场的所有武官,手下的兵力加起来几乎是大半个广东省的军队,难道为了张直一个女儿遭到绑架,劳师动众调用大半个广东的军队去搜救?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嘛。
这些总兵不像总督大人、将军大人那样心思慎密,他们完全不曾考虑得罪了张直会是什么后果。反正他们只认准一个理,军饷是向总督府、将军府、陆军衙门去要,上面拿不出来军饷,那就是上面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几个总兵开始寻思着推脱责任。
消防营总兵黄士龙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大人,绑架案通常归巡警营处理才是。末将山字营后哨在太平门接下这个消息,可是按照程序上报了的。至于该怎么解救张家小姐,末将以为应该由巡警营为主,末将势必会全力配合巡警营行动。”
巡警营总督莫士诚心中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