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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将军坚决不同意,他认为平定天下的先决条件是西北两疆的绝对稳定,否则南下平叛必将半途而废。我无法理解大将军,我只能把大将军的这种想法理解为固守北疆人的利益,不愿意在中兴过程中让北疆利益受到任何损失。在他心里,北疆是他的根,永远是第一位,大汉和社稷只能排在第二位。”
“现在好了,大将军的目的到达了,北疆固若磐石,西疆很快平定,长安城重现昔日辉煌。不过,大汉的江山社稷却马上就要一分为二,大汉的中兴之期距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
蔡邕发泄了一通,怒气渐渐平息了一点,眼里露出哀伤之色,坐在案几后面剧烈地喘着粗气。
杨彪和刘和都被蔡邕的一番“怒斥”镇住了,坐在席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多年了,象蔡邕这样公开指责大将军以北疆和个人利益为重的大臣还是很罕见,估计蔡老大人是第一个。蔡邕和大将军私交甚好,他那条命是大将军救的。无论他怎么骂,大将军最多一笑置之,但大将军可能会把怒气发泄到其他大臣头上。
杨彪和刘和看到蔡邕不说话了,急忙转移话题,询问李玮可有挽救之策。北疆人虽然主动放权,但放权对北疆利益的损害也是显而易见的,此事肯定还有回旋余地。
李玮脸露不满之色,坐在鲜于辅身边一言不发,显然是被蔡邕骂火了。鲜于辅无奈,只好主动开口对蔡邕说道:“老大人,定都何处,不能只顾眼前的中兴大业,还要兼顾中兴之后大汉的命运。长公主也罢,大将军也罢,老大人也罢,我们和朝中大臣们也罢,都无法预测将来的事,所以到底是定都长安,还是定都洛阳,目前正在商议,尚没有定论。”
“大将军为何支持长公主定都长安,老大人已经知道了,大将军在书信中也说得很明白。现在的大汉不是十年前的大汉了,在历经十一年的战乱后,大汉国力衰微,这是必须承认的事实。十一年来,我们之所以能在北疆坚持下来,能奠定中兴的基础,和十一年前朝廷的大军横扫西北两疆,稳定边陲有直接关系。如果没有十一年前的落日原大战,我们不可能在北疆站住脚,更不可能占据河北三州。”
“十一年后的今天,西北两疆的胡族基本恢复了元气,他们的新一代长大成人了,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相反,我们的国力不但越来越弱,而且还战火连绵。”
“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西北两疆的胡族对我们的威胁越来越大。如果我们此刻把都城定在洛阳,把主要兵力投到平叛战场上,那么不但西疆可能失去,北疆也有可能陷入战火。去年的中原大战,塞外胡骑几乎全部南下,大汉是个什么局面,那些胡族首领一清二楚。如果我们在塞外没有足够的震慑兵力,只要有一个胡族部落举兵叛乱,则大漠必定狼烟四起,再无安宁之日。到时我们顾此失彼,中兴大业如何完成?”
“大人最担心的是大汉出现南北对峙的局面,但只要我们稳定了西北两疆,我们的实力就会成倍增长,那时即使南北对峙也并不可怕,我们一样有实力平定天下。当然了,平定天下的时间肯定要延误,在西疆韩遂突然阵亡,西疆大乱的情况下,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定都洛阳,我们则放弃西疆,关中岌岌可危,甚至可能变成废墟,而中兴大业绝不会像大人想象的那样顺利。定都长安,我们则牢牢控制西疆,关中稳定,洛阳稳定,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奠定横扫天下的优势,南方叛逆迟早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蔡邕摇摇手,“羽行,你我双方谁都无法说服对方,这个问题我们不争了。现在的问题是,中书监权力太大,长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如果长公主被我们说服,突然改弦易辙,要求定都洛阳,你们怎么办?是不是也和长公主一样,改弦易辙?”
“那要看大将军支持谁了?”李玮勉强平息了胸中的怨气,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将军目前依旧督领尚书台,领尚书事,如果他支持外朝,长公主恐怕就要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蔡邕、杨彪、刘和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长公主在外朝大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下诏收回外朝和尚书台的决策权,是因为背后有大将军的支持。如果外朝用相权予以抗衡,和长公主对着干,长公主随即可以以此为借口,扩大尚书台,让尚书台处理政事,让外朝诸府尤其是丞相府成为摆设。那外朝损失更大了。
大将军依旧督领尚书台,隶尚书事,正好堵住了长公主进一步削减相权的路。
大将军手中控制着兵权。大将军支持谁,谁就能控制朝政。大将军支持长公主,皇权则凌驾于相权之上,长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大将军如果支持外朝,相权则急剧膨胀,可以牢牢制约皇权。长公主下诏了但外朝和尚书台拒不执行,那皇权就没有任何威信可言,有没有都是一回事。
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关系到大汉中兴大业的成败,谁都不敢去动。谁动兵权,轻则灰飞烟灭,重则摧毁社稷,这是朝堂上下的共识。当年大将军何进死了,有董卓之乱。董卓死了,有李傕、郭汜之乱。李傕、郭汜死了,天子和朝廷成了苟延残喘的蝼蚁,差点被滔滔黄河水冲掉了。现在要想重振大汉,中兴社稷,根本离不开大将军和他统率下的北疆军。而且大将军自从勤王成功后,很少过问政事,这是中兴大业能得以稳步推进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次大将军支持长公主坚固皇权后,他手中的兵权地位突然提高,不但和皇权、相权鼎足而立,而且还牢牢制衡了皇权和相权,把中兴大业的方向完全控制在了自己手上。过去,大将军如果过问政事,基本上靠尚书台,手中的兵权掩藏在皇权之下,看不见。现在,大将军把尚书台甩开了,把手中的兵权拿了出来,靠兵权来平衡皇权和相权,从而取得对朝政的控制。虽然这样一来大将军距离政事可能更远了,但他却紧紧抓住了中兴大业的方向。
皇权如果危害了中兴大业,兵权则和相权联手,大将军和外朝的大臣们一起对抗长公主。相权如果危害了中兴大业,兵权则支持皇权,大将军帮助长公主镇制外朝大臣。皇权如果和相权联手对抗兵权呢?后果不言而喻,相信长公主和外朝大臣们不会拿社稷命运和自家性命开玩笑。而且兵权隶属于皇权,大将军失去了兵权,获益的是长公主,外朝大臣们在失去了大将军支持的情况下,没有可能继续控制相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把相权尽数收回,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今天三公大臣一起约见北疆大吏正是担心相权被皇权逐渐吞噬。
如今,皇权也罢,相权也罢,为了各自的利益最大化,都要想方设法得到兵权的支持。而大将军勤于兵事疏于政事,他的这种做法既有利于朝政的稳定,也让长公主和外朝大臣都能接受大将军的安排。大将军的地位因此更加重要和稳固,而北疆人的利益也因此得到了保障,中兴大业也能按照北疆人的意愿逐步推进。
杨彪突然叹了一口气,“如果大将军能遵守约定,恪守诺言,则是大汉之福啊。”他看看皱眉沉思的蔡邕和神情无奈的刘和,笑着说道,“十几年前,大将军又是在西凉血腥肃贪,又是率十万大军南下威逼朝廷,骄恣枉法,无所不为,可以说是祸国之臣,但今天的大将军……”他目视鲜于辅等人,展颜一笑,“他是我大汉中兴的第一名臣,将来定能青史留名。”
杨彪的赞叹并不能改变朝堂上的现状,双方为了权力划分一事,依旧争论得非常激烈。
大将军已经禀奏长公主,让左车骑将军鲜于辅代领大司马事,坐镇晋阳督领兵事。
大司马主掌兵事决策权,太尉主掌兵事行政权,两府在职权上并没有重叠之处,都归天子直接领导。但因为李弘参隶尚书事,督领国事,所以一般情况下,太尉有事都是向李弘禀报。李弘不在晋阳的时候,长公主代领大司马大将军事,太尉直接向长公主禀奏。
现在李弘奏请天子,不再让长公主代领大司马大将军事,而是转拜鲜于辅代领大司马事坐镇晋阳。鲜于辅只是左车骑将军,级别不够,所以太尉有事还是向长公主禀奏。于是李弘又奏请天子,在征伐期间,为确保大司马府能以最快速度处理各类兵事,再临时赋予大司马府一定的兵事行政权。
大司马府和太尉府都拥有相同的兵事行政权,那太尉府自然就被架空了,而大司马府却同时拥有了兵事决策权和兵事行政权,再加上大将军手里的战场指挥权,兵事权随即集于大司马大将军李弘一人之手。
丞相蔡邕当然不愿意。长公主剥夺了外朝的部分决策权,大将军从外朝抢走了兵事行政权,北疆大吏李玮又控制了朝廷的财赋大权,外朝损失太大了。
御史大夫刘和也很生气,他一怒之下,说要利用手中的监察大权,弹劾部分太守国相,说服长公主把部分北疆大吏从各地调回晋阳。
鲜于辅笑道:“殿下即使强行通过了增兵之议,但要想抢在十月底之前完成兵户的征募,还需要各地郡县的大力配合。所以大将军说,如果丞相和诸位大人愿意全力相助,他将举荐丞相大人参隶尚书事,和大将军一起同领尚书台。”
尚书台现在虽然只剩下了执行权,但这个执行权还是很庞大的。如果丞相参隶尚书事领尚书台,在大将军基本不过问政事的情况下,等于把丞相府和尚书台合二为一,相权将骤然增加。长公主任命崔琰为尚书令,并从尚书台把多名北疆大吏调到中书监任职,让尚书台继续留在皇宫外处理政事,显然就是考虑到了外朝对相权的争夺。
至此,双方都已达到目的,皆大欢喜。
八月底,长公主下诏,增兵户十万。
同日,长公主下旨,丞相蔡邕参隶尚书事,代理国事。
以左车骑将军鲜于辅代领大司马事,主掌兵事。
以右车骑将军徐荣督领关中三辅和西疆凉州军政。
拜鲜于银为征北将军,代替鲜于辅坐镇幽州戍守边疆。
拜朱穆为中书监右中书令。拜余鹏为尚书台右仆射。
拜赵恒为汉北郡太守,拜李溯为辽东都护府都护。
长公主接受了右车骑将军徐荣的建议,下旨同意聂啸率军队和族人迁返西疆湟中地区,并令征西将军庞德派兵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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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豫州,颖川。
月初,朱灵、何亟带着一万五千大军奉命南下轘辕关,攻击阳城。吴雄率军迎敌。
同时间,文聘、刘虎带着荆州军赶到了鲁阳,会同南阳向北疆军展开了反攻。杨意、郭勋担心阳翟城的安全,率部退守父城,背靠汝水河迎敌。
文丑接到消息,大为焦急,命令姜舞率铁骑切断颖阴和许昌的联系,自己和宋宪一起,指挥大军猛攻许昌。
五天后,刘备坚持不住,退守新汲城。
文丑接着率军攻击颖阴。颖阴守军坚持两天后,退守临颖城。文丑一鼓作气,再击临颖。
刘备在新汲城附近会合了豫州军,留下一部人马牵制北疆军,自己带着主力急速支援临颖。
这时他接到了袁绍的书信。袁绍把关中大败,洛阳危急,朝廷最新防御策略一一详细相告。十月前后,不论颖川战况如何,请你都要带着本部兵马赶到南阳共议大计,准备率军西进入蜀,开辟西路战场。
刘备又惊又喜,急召关羽、张飞率军赶到临颖会合,打算在许昌一带牢牢拖住北疆军主力,帮助朱灵、文聘夺回阳翟。
八月中,文丑率两万大军主动进攻,双方在临颖城外五里处展开激战。刘备示弱,率部且战且退,文丑督军追击。就在文丑的大军逼近城下的时候,关羽和张飞突然率军从颖水河西岸杀出,直击北疆军侧翼。北疆军猝不及防,急速后退。刘备和城内军队会合,从后掩杀。
文丑退到潠水河,河上的浮桥被刘备派人烧了,大军退路断绝。
文丑大怒,率军背水一战。双方在潠水河西岸誓死相搏。从中午战到黄昏,北疆军越战越勇,势不可当。豫州军的兵力优势不大,新卒数量太多,损失越来越大,渐渐抵挡不住。刘备左右为难。继续打吧,伤亡惊人,不打吧,无法扭转颖川形势。他本以为北疆军在退路断绝后士气低迷,在自己的穷追猛打下会迅速崩溃,谁知文丑强悍无比,不但在危急情况下稳住了军心,还带着大军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望着杀声震天的战场,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中了文丑的诱敌之计。
黄昏后,刘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非常沮丧,一场势在必得的追击战却出人意外的打成了遭遇战,自己的损失竟然比文丑还大。但刘备不知道的是,北疆军的士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