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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静静地躺在榻上,秀发披散,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大概因为病痛的原因,她蛾眉紧皱,小嘴轻轻地颤抖着,好象在呼吸,又好象在呻吟。
李弘坐到榻上,凝神看了很长时间,越看心里越是歉疚不安。李弘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理顺散落在脸上的长发,然后爱怜地抚摸着小雨消瘦的脸颊。小雨似有所觉,慢慢睁开了眼睛,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泪水突然滚了下来,“哥,是你吗?”
李弘心里一痛,俯身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好象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一样,非常用力,“小雨,小雨……我真的回来了……”
小雨感觉到了痛疼,她一阵窒息,“哥……”她激动得泪如雨下,突然一把抱住了李弘的脖子,放声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这三年的相思和委屈在瞬间全部倾泻出来。
李弘把她搂在怀里,用力搂着,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的心跳,生怕自己一放手,小雨就会象空气一样消失。
其后的十几天里,李弘一直待在府内,精心照顾小雨,几乎寸步不离小雨的病榻。
李雯也痴缠在父母身边,没事就坐在李弘的怀里,陪着母亲闲聊。小雨心情大好,病情也渐有起色。看到李雯经常赖在李弘的怀里撒娇,小雨打趣道,你到洛阳后,和你爹天天在一起,难道还没亲热够?李雯听到这话小嘴马上就撅了起来,十分委屈地说道,娘,我在洛阳,总共和爹只见了三次面。第一次是到洛阳,爹到天子营看了我一次,嘱咐我好好伺侯陛下,然后就消失了。第二次是新年的时候在栎阳,我想娘,一个人偷偷哭,被长公主殿下看见了,后来爹就来了,安慰了我几句,然后又消失了。第三次是今年开春,我陪陛下去洛阳,有次我无意中掀开车帘,正好看到爹。他离我很远,我喊他,他也听不见了,很快就消失了。
李雯说到这里的时候,泪水盈盈的,委屈得都要哭了。小雨怨怪地看着李弘。李弘很惭愧,抱着女儿无颜以对。
小雨赶忙安慰了几句,李雯很快又转啼为笑。这次娘生病了,爹带我回来,我最开心了。天天晚上,爹都抱着我,和我说很多很多话。我困了,他就抱着我睡觉。天天早上睁开眼,我都能看到爹。我长这么大,这是最高兴的十天了。
小雨嗔怨地瞪了李弘一眼,“我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结果她最开心的时候不是和我在一起,而是和你在一起,气死我了。”
“娘……”李雯马上扑到小雨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我和爹在一起,只是最开心,但和娘在一起,却是最最最开心了。”
李弘大笑。小雨把女儿抱在怀里,脸贴着脸,幸福至极。
“娘,这次我留在晋阳,不去皇宫了,我再也不离开娘了。”李雯转头对李弘说道,“爹,你去求求长公主殿下,就让我留在晋阳陪娘吧。”
“我们都要去晋阳。”李弘笑道,“等你娘病好了,你小娘和秀儿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去长安。”
“长安不好,我想留在晋阳。娘也不想离开晋阳。”李雯小声说道。
李弘伸手拍拍她,“你们如果留在晋阳,爹就看不到你们了。”
“爹可以经常回来啊?”李雯疑惑地问道,“爹以后不回晋阳了?”
李弘淡淡一笑,“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你们和爹一样,都是身不由己,自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孩子小,不要对她说这些话。”小雨冲着李弘摇摇手,然后搂紧李雯,柔声问道,“长安为什么不好?你所有的好朋友都去了长安,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会很孤单。”
“我……”李雯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颜霸、赵统、李信、庞会,还有小陛下,他们都欺负我,他们只顾自己玩,所有的功课都让我一个人做,我不去了。”
“什么?”李弘一听,眉头立即皱了起来,“除了小陛下,颜霸这几个小混蛋的功课也是你替他们做?”
“嗯。”李雯撇撇嘴,气得都要哭了,“他们骗我,说只要我替他们做功课,他们就带我上战场,结果战都打完了,他们也没有带我去过一次战场。”
“几个小混蛋……”李弘又好气又好笑,当着女儿的面,狠狠拍了一下大腿,“要找个人教训他们一下,竟敢欺负我的女儿。”
“算了,战场上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的?”小雨抬头瞪了李弘一眼,“你把这些孩子从小带上战场,对他们不好。再过几年,你就能指挥大军统一天下了,你应该让这些孩子好好念书,将来这天下还要指望他们去治理。”
李弘笑笑,点了点头,然后安慰李雯道:“回长安后,我替你出气。”
“你一个大人,掺和小孩子的事干什么?”小雨笑道,“等秀儿回来了,让她替雯儿出气。”
“秀儿有这么大本事?”李弘诧异地问道。
“你啊,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的事?”小雨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我们家这个秀儿,如果是个男孩,将来肯定和你一样,是位沙场悍将,可惜……”
小雨还没有说完,李雯忽然认真地说道:“娘,你再生一个弟弟吧。如果我有一位象秀儿一样的弟弟,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小雨脸一红,歉疚地望着李弘。李弘哈哈大笑,一把抱过李雯,在她的小嫩脸上亲了又亲。和家人在一起待长了,李弘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几乎不再去想朝堂上的事。他对小雨笑道,我们要努力了,女儿要弟弟了,我们尽快满足她这个小小心愿。小雨大窘,抓起榻上的靠枕就砸向李弘。
小雨和风雪一直没有替李弘生儿子,两人为此非常不安。李弘没有子嗣,李家的血脉也就断了,对李弘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想像。小雨让风雪到行辕伺侯李弘,其中就有这种意思。谁知风雪在中原没待多久,就被李弘遣往大漠,一去就是一年多。
前两年,阳安长公主在世的时候,曾提出让小雨给大将军再娶一房的暗示,有意让大将军和宗室联姻。但长公主对大将军的爱意,朝堂上下无人不知,即便是小雨,也不敢惹怒了这位殿下。随着小雨和风雪的年纪越来越大,两人也越来越担心李家的继嗣问题,于是小雨在长公主面前,有意无意地说到大将军尚无子嗣的事。长公主冰雪聪明,毫不客气地把小雨顶了回去。长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话中的意思很明白,大将军地位特殊,除了天子至亲,任何人不能与大将军联姻。当今天子除了这位姑姑,哪里还有至亲?小雨只好断了念头,靠自己和风雪两人继续努力了。
太医令黄达看到大将军夫人病情稳定并逐渐好转,于是提出回京覆旨。
大将军回到晋阳一事知道的人非常少,很多人都以为那天夜里铁骑纵马飞驰,是护送太医令黄达。所以这段时间虽然北疆很多人都带着礼物来看望大将军夫人,但大将军本人的踪迹并未暴露。现在黄达要走,而铁骑依旧在府,大将军回到晋阳的事也就无从隐瞒了。
送走了黄达,大将军即刻去拜望赵岐老大人。
上个月,赵岐闻洛阳收复,兴高采烈,今又闻大将军回晋阳,更是喜出望外,亲自到府门外相迎。李弘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对赵岐详述了攻打洛阳的经过,然后转天子和长公主之意,请赵岐老大人举家迁往长安。
赵岐婉言谢绝,“我今年九十四了,我还能活几天?也许我今晚一睡不起,就此归天。”
李弘笑着安慰了几句。赵岐突然一本正经地问道:“子民啊,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现在全心全意辅佐小天子,这个办法是不错,但将来小天子长大了,他如何拿回权柄?长公主的事,你如何解决?”
李弘笑道:“天子长大了,那就是天子的事了。”
“子民……”赵岐手捋白须,轻轻叹了一口气,“子民啊,长公主到北疆的时候,只有十岁,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她什么都不懂,她满怀希望来找你,寻求你的帮助。然后,我们看着她长大,直到如今……”赵岐眯起眼睛,一语双关地问道,“你狠得下这个心吗?”
李弘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眼神苦涩而悲哀,良久,他低声说道:“我愧对先帝的恩宠,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实在无颜相对。”
“你没有尽力啊,子民……”赵岐拍拍李弘的肩膀,小声说道,“姑侄相残,人伦悲剧,这可能会激起天怒,继而导致血雨腥风,社稷败亡啊。”
李弘长叹,低头不语。
“十三年前,长公主千里迢迢赶到北疆,在风雪之中赶到沙陵湖,为了什么?十三年来,她为大汉牺牲了多少?这些年,她对大将军情深义重,难道你不知道?”赵岐动情地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将军也是人,于情于理,大将军都应该像过去一样,帮着她,扶着她,为大汉,也为天下苍生报答她,让中兴大业的基石更加稳固。”
李弘苦笑,“你知道吗?我可能会死去,或者像董卓一样被刺杀,或者像何进一样身首异处,也或者战死沙场。”
赵岐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突然他站起来,大声说道:“你死了,北疆必将大乱,中兴大业就此败亡,你如何实现对先帝的承诺?晚上回家,把先帝的遗诏拿出来好好看看,好好想想。人生在世,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你未必能像我一样活到九十岁。如果你六十岁死去,你还有二十多年的生命。二十多年的岁月,转眼就没了,这二十多年,你应该干些什么?想清楚了,一定要想清楚了。你死了不过一条性命,但随你一起死去的,也许还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生灵。”
李弘沉默不语。
赵岐也沉默了,他缓缓走到门口,望着湛蓝的天空,脸上慢慢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的笑容,“子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没有任何遗憾地死去,谢谢你……”
五月二十三,赵岐去逝。
大将军亲自主持丧礼,把赵岐葬于龙山忠烈台。
五月,长安。
大将军李弘的奏章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反对调整西疆策略。
太尉荀攸、右车骑将军徐荣、左卫将军麴义更是提出了即刻出兵西疆之策。西疆目前一片混乱,河西羌人又被雷子和柯比熊的铁骑拖住。目前正是平定西疆南部郡县的最好机会。徐荣、麴义上奏长公主和朝廷,两人愿领五万大军攻杀西疆,并保证在年底前平定西疆南部的金城、陇西和武都三郡,迅速完成对河西羌军的夹攻之势,以确保关中的安全。
代行大司马事的左车骑将军鲜于辅、右卫将军张燕则坚持要求调整西疆攻防策略。朝廷的当务之急是稳定北疆、河北、关中和中原等地,让百姓休养生息,恢复朝廷元气。
朝堂陷入僵局。
此刻主掌大汉兵事决策权的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在晋阳,即使朝廷要出兵西疆,也要李弘的同意。为此长公主、丞相蔡邕、鲜于辅三人连番催促李弘回京,但这时却传来赵岐逝世的消息。长公主和朝中大臣非常悲痛。天子下旨让李弘主持丧礼,暂缓归京。
李弘不回来,但西疆的事要解决,如果让刘备在陇西、武都两郡站住了脚,关中所面临的威胁越来越大,而且将来打西疆也极为麻烦。
大司农李玮支持西疆策略的调整,他在朝议上详细述说了朝廷财赋的危机,认为当务之急是解决朝廷财赋危机,而不是解决关中的安全问题。李玮说,现在关中十二万大军足够保护长安。而十二万大军屯驻关中对西疆已经构成了巨大威胁,在这种情况下,说西疆对关中有什么威胁,纯粹是危言耸听。
李玮这番话起了作用,朝廷的争论方向立即发生变化,大臣们不再在西疆策略上纠缠不休,转而在朝廷的赋税政策上连番争论。
有大臣再次提议把京都重新迁回洛阳,接着又有大臣对朝廷的赋税政策提出质疑,建议朝廷调整赋税政策。他们认为,如果对商贾征收重税,或者重新实施盐铁官卖,朝廷的赋税将大大增加。
这两个提议可以有效缓解朝廷的财赋危机,但同时也是对朝廷新政中的某些政策的否定。
此事激怒了长公主。财赋不够,就攻击新政,说轻点是政策之争,说重点就是权力之争。长公主随即倒向了大司马府,坚决支持大司马府的决策,下旨即刻调整西疆的攻防策略。
六月上,前将军吕布、后将军玉石、左将军颜良、武卫将军文丑奉旨返京。
厉锋将军姜舞和长水将军穆斯塔法率两营铁骑同期返回。
鲜于辅下令,以姜舞为统帅,穆斯塔法副之,率一万铁骑急赴安定、北地一带,会合先零羌狂风沙部,沿着天穹沙漠的南部杀进武威郡,从河西羌骑的背后展开攻击,帮助阎柔、雷子、柯比熊的军队迅速在武威郡北部的姑臧一带站住脚,以便让他们腾出手来,向西攻击张掖、酒泉和敦煌三郡。
六月下,风雪、王泽、田豫、祭锋和两千铁骑从大漠返回晋阳。
李弘赶到句注要塞迎接风雪一行。
风雪还是一匹白马,一袭白衣,绝尘而来,有若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