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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人完全疯狂,死亡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他们就像一只被困在狮群中的野公牛,临死前向狮群发起了最后一次反扑。即使不能逃出去,也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西凉人听到了羌人撤退的号角,知道此仗胜局已定,一个个士气如虹,奋勇攻杀。
李弘依旧杀在战阵的最前列,六百悍卒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他们和大将军同生共死,至死不退。
“杀,杀,杀了他们……”小天子在一队羽林卫的保护下,挥舞着短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找到大将军,找到他……”
“爹,爹……”李秀跟在他身边,哭着,叫着,喊着。但战场上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没人能听到。
大将军还在奋战,长枪如嗜血猛兽,将迎面冲来的敌人一一挑杀。战马受创太重,流血过多,在一阵箭雨的猛烈攻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两名羌骑纵马而来,两支长矛同时刺向了倒在地上的李弘。李弘躲无可躲,他的腿被压在了战马下,他摔倒的时候伤口全部崩裂,剧烈的痛疼让他暂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痛苦地闭着眼睛,高声惨叫,他甚至都不知道敌人的长矛已经厉啸而来。
解悟飞马而来。他一直没有撤下去,强忍着痛疼坚持在战场上,他要和自己的兄弟共进退。大将军危在旦夕,但他距离大将军还有数步,来不及救援。他想都没想,从战马上高高跃起,腾身扑向了大将军。
“扑哧,扑哧……”一支长矛刺进了李弘的肩胛,另一支长矛穿透了解悟的身体,矛尖直指李弘的心口。但长矛力尽,没能刺进去。
解悟死了。李弘睚眦欲裂,忍不住纵声悲号,“杀,杀光他们,杀……”
虎贲羽林营所向披靡。
羌人久战已疲,又失去了速度,根本无还手之力,被汉军杀得抱头鼠窜,死伤无数。
虹日的大军要想向大通山方向突围,首先就要突破祭锋的胡骑营。胡骑营如今被围在羌骑的战阵中间,他们就像一把利箭,死死钉在羌骑的内腹,让羌人痛苦不堪。
与此同时,穆斯塔法、姜舞、雷子的三支大军已经重新获得了速度,他们和虎贲羽林营一起,团团围住了虹日的军队,肆意砍杀。
汉军两万多铁骑内外呼应,牢牢困住了这支仅剩下七千多人的羌骑主力。他们在突破西凉人的阻击时,遭受重创,损失惊人,这是他们未能迅速突破汉军阻击成功突围的重要原因。
羌骑后撤受阻,大军无法起动得到速度,全军覆没已经不可避免。
羌骑主力后军撤退的速度很快,在阎柔、庞德、马超三支大军的围杀下,他们且战且退,向西疾驰。但不等他们冲出战场,就遭到了北军步兵营的迎头痛击。
玉石、陈践和步兵营将士在寒风中苦等了很久,但羌人好象把他们遗忘了,一门心思向前攻击,对他们的存在置若罔闻,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成了西海大战的看客,满腹怨气。好不容易等到了攻击的机会,玉石和陈践欣喜若狂,急忙指挥三百台弩炮,两千张强弓同时射击。一时间箭矢如蝗,密集的箭阵几乎瞬间淹没了羌骑。第一轮疯狂射击就让措手不及的羌人损失了近千人马。
羌人魂飞天外,不敢强行突破,随即兵分两路,从两翼突围。
阎柔、庞德、马超把主力铁骑全部放在两翼予以重击,又把羌人打了回去。
羌人的损失越来越大,兵力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紧迫,他们随即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强行突破正面的汉军步卒大军。他们认为汉军的铁骑要远远强过步卒军队,只要突破汉军箭阵,大军就能顺利突围,这既能减少损失,又能缩短突围时间。
这个办法彻底葬送了这支羌骑,他们根本不知道,汉军的步卒大军其实更厉害。
秦谊的越骑营和西凉军会合。
西凉军打得很惨,这次随同大将军远征西海的一万两千精锐中,左、右两军近八千将士几乎全部阵亡,中军也损失了大约一千多人,西凉军主力打完了。
西凉军付出的巨大代价给了妄图突破阻击的灵狐沉重一击,他只有一万人马,给汉军成功分割后,他的五千多人的前军大约有近两千人死在了突破西凉军阻击的战场上。
当汉军发动最后一击后,他失去了会合主力羌骑的机会。聂啸的湟中羌,越骑营乘机合围,对其展开了猛烈攻击,灵狐覆灭在即。
中军指挥的贾诩连续下令,命令各部奋力围攻,不要让羌人突围而去。
命令秦谊立即派出一部五百悍卒,帮助西凉军解决中路战场上的残敌。
中路战场上的杀声渐渐小了下来。
“大将军,我们找到大将军了……”羽林卫惊喜的叫喊声传遍了战场,“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小天子和李秀等人又惊又喜,急忙飞马赶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心。这里尸积如山,大将军就被埋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下面。李弘浑身浴血,面目全非,伤痕累累,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小天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尸堆,扑上去抱住大将军,失声痛哭,“大将军……大将军……快,搬开那匹死马,快把它搬开……”
李秀泪如雨下,小心翼翼地把父亲血糊糊的头抱进了怀里,低声呼喊。
李弘缓缓睁开了眼晴,右手下意识地动了动。这只手一直抱着解悟。他担心解悟的尸骨给飞奔的铁骑践踏而毁,一直紧紧抱在怀里。解悟呢?
李秀抓住他的手,哭着说道:“解伯父就在那边,尸骨完好无损。”
李弘的目光艰难地移到了小天子身上,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麴……麴……”他已经不行了,他要把小天子和大军交给麴义。
小天子读懂了李弘的心神,哭得更厉害了,“麴大人阵亡了,他阵亡了。”
李弘如遭重击,突然高高抬起头,竭尽全力想爬起来。但他动弹不了,他瞪大一双眼睛,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云天……”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李弘当即晕死过去。
雪原上,黑豹战旗冲天而起,在风雪之中凌空飞舞。
“大将军……”
汉军将士无不欣喜若狂,士气骤然大振,战鼓声、欢呼声如阵阵惊雷一般掠过战场,震撼天地。
“大将军还活着……”
“杀,杀光羌人……”
虹日惊呆了。西海神不再保佑她的子孙,西海神抛弃了羌人,她去眷顾那头凶残的豹子,那头屠杀我们羌人的豹子了。
一道黑影闪过,如闪电一般划空而过。
鲜血迸射。虹日只觉脖颈剧痛,张嘴发出了一声震天惨嚎,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几下,在周围羌人极度震骇而恐惧的目光中轰然倒下。
虹日死了,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小黑斧杀死了。
“虹日死了……他死了……”祭锋带着一队人马呼啸杀到,“虹日死了……”
豹子活了,虹日死了,西海神抛弃了羌人……
短短时间内,羌人崩溃了,完全崩溃。
深夜,汉军大营,车骑将军灵帐。
玉石等军中大将静静地站在麴义的遗体前,一动不动。
贾诩走了进来。
“陛下答应了吗?”
“陛下没有说话。”
大帐内一片死寂。
“陛下没有拒绝,沉默就是同意。”阎柔猛然转身,神情冷唆地望着帐内诸将,慢慢戴上了战盔,“我是大军统帅,这个命令我来下。”
“集结大军。”阎柔一字一句地说道,“即刻诛杀羌酋灵狐及一万三千名羌人俘虏,杀无赦。”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一章 长河落日 第四十四节
李弘蓦然惊醒。
大帐内非常安静,只有几只火盆内燃烧的木炭偶尔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李弘闻着淡淡的炭香,一股暖意渐渐流遍了全身,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爹……”李秀惊喜地叫了起来,“爹……”再叫时,李秀已是泪如雨下,哽噎难言。
“大将军……”小天子急步冲了过去,连声呼叫。
贾诩、傅干、蒋济等人也急忙围了上去。太医令黄达大惊,连连摇手,“不要吵,不要吵,安静,安静……”
李弘的目光从李秀、小天子等人的脸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到了贾诩脸上,“子玉……”
“陛下已经下旨,拜阎大人为大军统帅。大将军放心养伤,我们打,西海大战,我们打赢了。”贾诩有些激动,嗓音微微颤抖。
李弘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进军……天峻山……”
“羌人纵火焚烧俘虏营,趁夜逃跑,阎大人正在率军围杀。”傅干低声说道,“大军因此要耽搁一天才能向天峻山推进。”
李弘面无表情,良久,才渐渐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即刻……进军……天峻山……”他的语气极其坚决,不容置疑。
第二天上午,镇北大将军阎柔下令,征西将军庞德、护羌将军马超、湟中羌王聂啸率五千精锐铁骑急速进军天峻山。
同日,天子书告长安,西海大捷。
同日,天子主持了一个简易丧礼,将所有阵亡的中下级军吏和士卒掩埋于野公牛河畔,将来再选择适当时机把他们的遗骸迁回长安。
第三天,天子主持了阵亡将领们的大殓仪式。(大殓就是入棺,是丧礼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车骑将军麴义、虎贲中郎将解悟、盐骑中郎将陈卫、大将军府门下督贼曹任意、西凉大将程银、梁兴、姜峰、姜冏、张鸣等十七位校尉以上级阵亡将领入殓。
大将军也参加了,他被亲卫们抬到了灵帐。
丧礼的繁文缛节很多,但现在一切从简。小天子、阎柔、玉石、卫峻、姜舞、祭锋、傅干等君臣七人抬起了麴义的遗体,将其放入了棺柩。
李弘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爹,要盖棺了。”李秀擦了一把泪水,低声问道,“你要去看看吗?”
李弘点点头。颜霸、庞会、李信、赵统四个人扶起了李弘,慢慢走到了棺柩旁边。
麴义穿着崭新的铠甲,双手抱剑于胸,静静地躺着。
“走好,兄弟……”李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麴义的胸口,“你说过,如果打下西海,你就留在龙耆,和当年战死在龙耆的兄弟们一起,为大汉戍守西疆。我答应你,我把你留在龙耆,让你为大汉戍守疆土。”李弘神色平静,语调平淡,“我要走了,我要到北疆去了。如果我死了,我会留在卢龙塞,我会和我卢龙塞的兄弟们一起为大汉戍守疆土。我们相隔几千里,再也见不到面了。今日一别,自此相见无期,你多保重。”
棺木盖上。
李弘缓缓跪下,手抚冰冷的棺木,突然间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十二月中,汉军占据天峻山,掳获烧当、滇那等羌族诸种五万多户。
天子下旨,命令凉州刺史皇甫郦速速赶到金城郡,会同湟中羌王聂啸,具体商议迁移西海羌族诸种到河湟居住一事。
天子下旨,拜姜舞为镇西将军,领五千骑,戍守西海,负责剿抚西海周边地区羌族诸种,稳定西海形势。
天子下旨,护羌将军马超领军于河湟建营,镇守金城、陇西两郡。
天子下旨,征西将军庞德领军于武威建营,镇守河西四郡。
十二月十八日,远征大军凯旋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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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长安。
西海大捷的消息传到了京都,举城欢庆。
长公主以天子名义,诏告天下,并下旨重赏前线将士,对阵亡将士予以抚恤,并亲自赶到长安慰问车骑将军麴义、虎贲中郎将解悟等阵亡将领的家眷。
十二月二十四,栎阳大司马徐荣、尚书今田畴赶到栎阳宫,向长公主禀奏新年典礼和祭祀事宜。
“新年后,陛下和大将军率军北渡黄河,巡视河西诸郡,并和西部鲜卑王步度更、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商议大漠平叛的事,所以……”大司马徐荣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因为陛下不回来,大军也不回京,所以朝廷决定取消庆贺西疆平定的大典。”
“为什么?”长公主吃惊地问道,“西海大捷,西疆平定,陛下和西征将士们为大汉建下了盖世功勋,就算他们不回来,朝廷也应该举行大典予以庆贺。退一步说,这也是对阵亡的车骑将军麴义大人和一万八千阵亡将士的一个告慰嘛。”她看了看面带愧色的徐荣和田畴,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是不是朝廷没钱?”
“明年陛下和大将军要率军远征大漠,朝廷财赋的确很紧张。”田畴小心翼翼地说道,“南边的形势也不是很好,我们要做好打仗的准备,朝廷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今年西海大捷,明年春天陛下和大将军又要亲自赶到北疆,这时候扶罗韩、射隆等人还敢和大汉公然对抗?”长公主冷笑,“换了你们,你们还敢和大汉为敌吗?我看扶罗韩他们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至于南边,曹操和孙权的特使不是已经到了长安吗?先给点好处把他们稳住就是了。这种叛逆不足为虑,有吕布将军坐镇兖州,谅他们不敢主动出兵。前段时间袁谭抢占了庐江,和孙权、周瑜称兄道弟,对曹操形成了很大的威胁,你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支持曹操去打袁谭,去打江东嘛。”
徐荣和田畴躬身应诺。
“襄阳那边是有点麻烦,但钟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