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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第1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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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想一想,想想你们的财富是怎么来的?朝廷既然能给你们积累财富的机会,保护和帮助你们赚取财富,那么也能让你们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百姓既然能忍受你们的盘剥,忍受你们的欺凌和压迫,那么他们也能一怒之下砍下你们的脑袋。
自古以来,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大商贾比比皆是,但你们现在四下看看,看看还能找到他们的后代吗?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虽然太夸张了,但人如果因为权势,因为钱财而忘记了做人的本份,那么他距离败亡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如果你们想明白了,愿意继续和朝廷,和百姓保持过去那种融洽的关系,你们还是能得利,只不过财富的积累要慢一点,赚钱要辛苦一点。朝廷和百姓得利了,日子好过了,相信你们赚取的财富不会比过去少,只不过相对于你们的财富总量来说,财富增长的速度不够快而已。
总之,竭泽而渔未免太短视了,激化矛盾更是不可取,你们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不要把眼睛总是盯在钱财上迷失了心智。赚取钱财的方法很多,前提是和气生财,你们把赖以保护自己的朝廷丢弃了,把赖以生存的百姓丢弃了,你们还有活路吗?
徐陵、麴忠、卫固从这份书信里看到了血腥。大将军还是过去那头豹子,把他惹急了,他要吃人的。
二月十六,徐陵、麴忠、卫固上表,愿意把手里的盐铁开采权交出来,但要求保留盐铁的经营权,同时建议朝廷把限田数额提高到五百顷,超过限田数额部分的田地征缴两倍田租。
李玮很高兴,马上做出了让步。盐铁经营权可以让出一半,但限田数额只能提高到一百顷。
随着大门阀、大商贾交出盐铁开采权和部分经营权,麒麟殿的议事马上进入高潮。各方势力为了利益,和朝廷讨价还价,争论再掀高潮。
三月初,李玮拿出了他的第三个方案,在这个方案里,李玮把提高谷价的议案撤下了。
门阀大儒们的话是有道理的,朝廷目前所定的谷价低贱,已经严重剥削和伤害了农夫,如果盲目提升谷价,而朝廷又不能绝对掌控盐铁价格,那么极有可能导致各类物价同步飞升,继而对农夫造成第二重剥削和伤害。
可怜的农夫连遭两重剥削,境遇将更加悲惨,这完全背离了朝廷改制的初衷。
第三个方案还是不能让大门阀、大商贾满意,双方争执不下,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改制之策需要朝野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得到很好地推广和实施。尤其在中兴初期,更需要团结所有的力量,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这样的僵持对朝廷非常不利,时间越长越不利,李玮为此忧心如焚。
那些大儒、名士们不急,他们跑到太学,和博士、诸生们辩议经文,纵论时政,谈词说赋,闲暇时切磋琴棋书画,悠闲得很。
三月中,骠骑将军鲜于辅禀奏朝廷,辽东战事再起,上谷郡方向也是战云密布。扶罗韩听说汉军在西疆取得了大捷,担心汉军征伐大漠,和乌丸人能臣氐、修武卢结盟,打算攻打代郡和上谷郡,以逼迫大汉天子承认他的大鲜卑王地位。
如果扶罗韩丧心病狂,出兵攻打边郡,北疆就有一场大战,朝廷需要征调更多的军队和粮草军械,而钱粮的筹措很可能成为大门阀、大商贾要挟朝廷的武器。为此,朝廷必须尽快完成改制之策商议和制定,并下诏颁布执行。
大司马徐荣、太尉张燕急了,连连催促李玮。李玮急得团团乱转,病倒了。
三月二十四,朱穆和丁立到府中看望李玮,闲聊之中说到了太学的事。
这段时间,当代鸿儒、通儒、大儒、诸多名士几乎都在长安,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所以三辅、河东、关西、洛阳等地的儒士纷纷慕名而来,一则想看看大儒名士们的风采,二则想聆听大儒名士们讲授经学,三则如果有机遇,得到他们的一句点评,马上就能“一飞升天”,最差也能步入仕途,幸运的还能入辟公卿府。
太学里人满为患,每场讲经、辩议都是人山人海,尤其是辩论经文的时候,很多儒士为了吸引大儒们的注意力,都费尽心思提出一些尖锐、新奇的问题。
“昨天,有位千里迢迢来自颖川的儒生,突然指责郑玄大师在注经的时候,不专守一师之说,尊一家之言,违背了师法、家法,结果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朱穆说道,“郑玄大师初从第五元先大师学习《京氏易》、《公羊春秋》,是属于今文经学派的。后来他又拜张恭祖大师学习《周官》、《左氏春秋》、《古文尚书》,在马融大师门下又受业多年,属于古文经学派。而他注经的时候,并不专用古文经学家的释义,同时也采用了许多今文经学家的解释,即以古文为主,兼采今文,择善而从。由此可见他的确并不专守一师之说,尊一家之言,更不遵守师法、家法那一套……”
“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李玮突然一跃而起,冲着朱穆、丁立大声叫道,“快,快去把郗虑、赵松两位大人请来,快……”
本朝书籍甚少,学者难得,训诂句读皆赖口授,所以一般博士讲经重视传授关系,由此形成了师法和家法。
孝武皇帝时,官学有五经(《易》、《书》、《诗》、《礼》、《春秋》)博士。后博士逐渐增加,《易经》分四家,《书经》分三家,《诗经》分三家,《仪礼》分两家,《公羊春秋》分两家,共十四家,故称为五经十四博士。
某一经的大师,如果能象董仲舒那样,把本经阴阳五行化,并得到朝廷的尊信立为博士,这个大师的经说便成了权威,严守经师之说毫不走样,就叫师法。弟子们按照师法讲经,又别为章句(逐章逐句逐字讲经),便成家法。同一经师的不同学生各自为家,这样师法之下又讲家法。当然了,在遵从师法的前提下才能成为一家之言。
朝廷规定,太学博士只能依师法、家法传授,违背师法家法者则罢用。
师法要追溯渊源的,家法则是对师说的引伸与发展。如此一来,“疏不破注”,叠床架屋,致使一经就有数家之言,一家又有若干学说,大家各讲各的一套,谬误百出,使后学者不知所从,所以经学的繁琐、支离、教条,成了突出弊病。
几百年来,本朝经学极盛,大师前后多至千余人,有些经书的解释增加到了一百余万字。章句的繁多,使儒家经学走上繁琐的道路。例如《书经》大师秦延君,用十多万字解释《尧典》两个字,用三万字解释“曰若稽古”四个字。光武皇帝朝的经学大师桓荣的《尚书章句》达四十万言,朱普之解三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
一个士人从幼年开始学一经,往往到头白了才学会说经。有个名叫郭路的博士弟子,因为日夜用心思索,竟暴死于烛下。博士以章句浮辞烦多算作学问,要省简他们的浮辞好似要他们的命。王莽曾令博士删五经章句,每经都是二十万字,但阻力太大,只好对博士让步。光武皇帝曾命令儒臣议减省五经章句,也没有议出结果来。
这样又苦又难的经学,太学里却经常聚会着成千成万的学生,甘愿受苦受难从大师受学,为什么?因为士人求利禄,只有经学是一条主要的道路,而章句之牢不可破,也是因为它和仕途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师法、家法在戳纬成为显学,大行其道之后,儒生们在戳纬的影响下,逐渐很少有人坚守一家一派之说了,大多兼治今、古文经学。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一些儒生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不惜牵强附会,以合己说,致使经文章句更加难懂,并导致儒学的发展受到了严重的阻碍。
郑玄大师的新经成为官学后,一则师法、家法渐渐废弃,二则章句大量删简,有利于经学的传授和儒学的发展,所以其很快成为“天下所宗”之儒学。但今、古文经学两派并不甘于退出官学,他们时时刻刻打算击败新经。
郗虑、赵松匆匆而至。
“现在有一个巩固新经地位,彻底击败今、古文经学,让儒学迅速发展的机会。”李玮笑着说道,“两位大人是否愿意把握住这个机会?”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一章 长河落日 第四十九节
郗虑和赵松立时明白了李玮的意思。昨天太学发生的事,丞相大人已经知道了,而且马上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无法拒绝的建议。但这位丞相大人可不会如此慷慨,他现在正挣扎在改制的旋涡里,以他行事的一贯风格,他巩固新经地位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从改制旋涡里摆脱出来,可能还有更大的目的。
郗虑和赵松忐忑不安,担心老师郑玄被李玮利用了。老师已经七十多岁了,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了,而李玮以弱冠之龄追随大将军征伐西海,久历官场,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早在十几年就名震天下了。此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万万不能轻率答应,以致害了老师和新经。
李玮微微一笑,对两人的谨慎和担忧不以为意。
“昨天,向大师发难的是高堂隆。”李玮慢条斯理地说道,“高堂隆是什么人?他是泰山平阳人,祖上就是本朝初年著名的经学大师高堂生,其家传《礼》学,历代都有人出任太学博士,乃青州世宗。高堂隆的老师是谁?孔融。”
“高堂隆曾在泰山郡太守薛悌府中出任督邮。有次薛悌和都尉发生争执,此人一怒拔剑,要杀泰山都尉,后来因为此事遭到弹劾,被孔融竭力保下了。孔融谋逆被诛后,他受到牵连,被解职归家。”
“高堂隆发难后,响应者很多,而新经学派的崔琰、赵商、公孙方、王基,还有两位大人……”李玮手指郗虑和赵松,“你们都是大师的高足,立即挺身而出,奋力驳斥。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的对手是谁?”
郗虑和赵松若有所思。
“如果我的消息正确的话,率先响应高堂隆的是王朗、华歆、宋衷、颖容、王凯和董访。”李玮看到两人都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王朗是徐州东海人,他以”通经“闻名于世。他的老师是杨赐,就是太傅杨彪的父亲。华歆是青州平原人,他的老师也是杨赐。宋衷是颖川人,和水镜先生司马德操齐名,以研习《太玄》而著名(《太玄》是本朝大儒扬雄所作,兼采儒、道和阴阳),他的老师是杨赐。颖容是豫州陈国人,他师从杨赐。董昭、董访兄弟的老师也是杨赐,而两人上次能逃脱张邈、孔融谋逆案的牵连和杨彪的保护有莫大的关系。王凯是兖州山阳人,出身世家,其祖是大儒王畅,其父是王谦(曾任大将军何进的长史),他的老师是杨彪。”
李玮说完后,笑吟吟地望着郗虑和赵松。两人暗自惊骇,寒意层生。李玮的目的暴露了,他要对付杨彪了,要打击以杨彪为首的关洛士人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要对付太傅大人?”李玮似乎看破了他们的心思,捻须而笑。
两人愣然。难道不是?
“新经是对今古文经学的融合,是集今古文经学之大成。因为是融合,所以就要兼顾两种经学的优点,同时也要照顾到两种经学的缺点,这就难免遭人诟病。”
李玮犹豫了半晌,后边话没有说。他身份特殊,说话份量重,对经学不能随意评价,以免造成不良影响。
郗虑和赵松很想知道李玮对新经的看法,而且这种看法很可能直接关系到朝廷国策的修订,关系到新经地位,所以两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书房的门。赵松抢先说道:“大人,今天我们关起门来说话,说到哪算到哪,出门就忘,绝对不传出去。”
李玮笑笑,想了片刻,继续说道:“新经能够成为官学,是有其必然原因的,不仅仅是因为朝廷的需要。”
两百年来,古文经学不断发展,对于打破师法家法以及今文、古文经的融合,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古文经学基本上是在民间传授,因为研习者少,学习者就要广泛求师。贾逵之父贾徽曾先后从刘歆、徐恽、谢曼卿等大儒学习,班固和马融也是“所学无常师”,郑玄更是游学在外近二十年,遍访名师大儒。广泛求师再加上有条件阅读各家著述,使这些大儒们能吸取各家各派之精华,而不必拘泥于一师之学说。
研习古文经学的大儒很多人不受功名利禄之诱惑,志在博学精思,所以大都能不受章句之学的束缚,如桓谭、班固、韩融、卢植等人通古今学,好研精却不守章句。
孝桓、孝灵皇帝朝,宦官和外戚轮流把持权柄,最终导致了党锢之祸的发生。在王权衰微的情况下,今文经学在国政上的作用微乎其微,相当一部分大儒名士随即转入纯学术性的经学研究之中。而古文经学没有严密的师传系统,正好适合此种偏于纯学术性的研究。几十年的党锢之祸,虽然打击了士人参政,但造就了一大批通儒,而郑玄大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古文经学在学理上对经学的贡献非常巨大,其重要原因就是古文经学家们都是以研究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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