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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杀何进?”天子追问道。
大将军何进正在府内准备宴请蔡先生,却突然接到蔡邕被抓的消息,何进非常吃惊,问怎么回事。从马日磾府上赶回来的王允说,蔡邕上了一道奏章,估计是把中官痛骂了一顿,得罪了天子,“现在大臣们都赶到北宫替蔡邕求情去了。”
大将军一听,急忙命人备马,他也要进宫去求求情。走到半路上,他想还是去问问何颙,看看何颙怎么说。蔡邕是天子不远千里请回来的,又是天子的老师,这君臣两人才见面就翻了脸,好象有点不近情理。
何颙一听,大吃一惊,说话都结巴了,“大将军,陛……陛……陛下要杀你了,快出城,出城。”
何进惊得魂飞魄散,站在何颙病榻旁边硬是半天没有挪动一步。
“大将军,立即派出八百里快骑给镇北将军,让他信守承诺,不要因为陛下的昏庸,毁了整个大汉国。”
“再派人到河内急召袁绍回京,坐镇大将军府。”
“急令北军中侯刘表,立即率部赶到平阳驻扎。”
“密告武猛都尉丁原,让他屯兵平皋,以防京中突变。”
何进急促地喘息着,缓缓坐到榻上,低声问了一句:“伯求,河内蚁贼……”
“都冬天了,还打什么打,蚁贼巴不得我们撤军。”何颙由于激动,说话声音又大又急,牵动了伤口,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叫刘表回来,就是告诉陛下,我们已经知道了他想干什么,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大将军,你快到北军大营去。”何颙催促道。
“伯求……”何进惊惶不安,六神无主地看着何颙,眼睛内尽是恐惧。
何颙暗暗地骂了一句,气道:“我和大将军一块去。”
卢植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任他如何哀求,天子都无动于衷。卢植当然不敢说蹇硕已经告诉他蔡邕在奏章上写了什么,那无疑是火上浇油,逼着天子去杀更多的人。但现在天子受中官蛊惑,决意要杀蔡邕,杀何进,废嫡立庶,他怎么能眼见国家大乱而不顾呢?
只要天子能改变主意不杀蔡邕,把那层窗户纸补起来,把废嫡立庶的事捺在水里,洛阳就能不乱。只要洛阳不乱,北疆平定就有希望。北疆平定了,国家就能逐步稳定下来,大汉国就有重振的希望。
卢植含蓄地把这个意思翻来覆去地讲了几十遍,但天子就是不听。杀了何进,定了皇统,即使付出点代价,他也认了。他考虑的是自己皇族的将来,是小董侯的生命。小董侯是他这一生的希望所在,是他一生所爱,他已经失去了一个,绝不允许再有人伤害自己唯一的这一个了。
“爱卿起来吧,你去告诉那些大臣们,不要再跪在外面了,都回家去吧。”天子站起来,喟然长叹道,“先生是朕的老师,不到迫不得已,朕怎会做此逆天之事。”
卢植在蹇硕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天子看着他悲哀的眼神,痛苦地说道:“朕喜欢自己的老师,但老师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朕呢?”他突然一拳砸到案几上,大声吼道,“为什么就没人体谅朕的苦衷?为什么?”
马日磾的书房内,蔡邕的几个挚友围坐在一起,长吁短叹,彷徨无计。
“昨天,我不该对伯喈说那些事,不该说啊。”卢植低着头,懊悔不已,“我对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是我害了他啊。”
张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两句,小声说道:“子干,这里没有外人,你对我们说说,伯喈到底在奏章里写了什么?”
卢植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屋内的人当真是瞠目结舌,心神俱震。
“伯喈是不是故意的。”马日磾绝望地说道,“他知道大将军势力遭损,故意用这种办法逼迫奸阉动手,和大将军斗个你死我活。”
众人垂首无语。不管蔡邕出于何种目的要献那份奏章,反正他这条命算是没了,真的救不回来了。
张温心里凄苦,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动,突然,他灵光一闪,望着皇甫嵩问道:“义真,如果镇北将军不南下……”
“伯慎,镇北将军不率部南下,陛下的安全如何保证?”皇甫嵩叹道。
“如果镇北将军坚决不南下,陛下会不会放弃……”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已经迟了。”卢植摇手道,“大将军何进今天下午已经出城到北军大营了。而卫尉刘博已经督令南军加强了皇宫的防守,光禄勋刘廷也已经奉旨进宫随侍天子左右。”
众人大惊。
“消息泄漏了?”马日磾惊慌地问道。
“中官们也是各为其主,泄漏出去很正常。”皇甫嵩说道,“如今奈何?”
“京城之所以有今日的局面,始作俑者就是镇北将军,如果他不是为了逼迫朝廷通过盐铁之议,大将军的势力就不会遭到损失。而大将军实力完好,奸阉岂敢怂恿天子做此祸乱之事。”张温说道,“但诸位发现没有,此时的镇北将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洛阳大乱,洛阳一乱,对于整个北疆来说,后果堪虑。所以,他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奉旨南下,你们谁知道?”
皇甫嵩和卢植顿时明白了张温的意思。
“依照我对李弘的了解,他第一忠诚的是大汉国,第二才是陛下,看看这几年他在西凉,在并州,在河东都干了什么?他不想干的事,他未必会屈从。”张温忽然想到什么,脸显笑意,慢悠悠地说道,“蔡邕不死,奏章的事未必会传遍天下,而镇北将军不南下,陛下也未必会一意孤行,你们说呢?”
卢植一跃而起,大声说道:“立即写信给镇北将军,如果蔡邕死了,我们立即支持陛下废嫡立庶,但条件是陛下必须废除重开盐铁之议。”
“一帮死阉,只顾自己的性命,全然不顾国家的生死存亡,没有一个好东西。”司徒许相在书房内破口大骂,风度全无。
这个时候要废嫡立庶,要杀何进,即使成功了,对国家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做为许相和樊陵这些人来说,士子的本性在他们心里还是根深蒂固的。他们虽然为了升官发财不得不和中官们搞好关系,但同时他们也非常痛恨中官祸国。眼见洛阳大乱在即,许相和曹嵩等人心急如焚,聚到一起商议对策。
如果天子和中官赢了,他们不但性命无虞,还是有功之臣。但如果天子和中官输了,他们也就完了,何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们。而如果双方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了,门阀官僚立即就会占据朝堂,那么,他们的性命可能无虞,但仕途也就到头了。
许相、曹嵩和樊陵都不看好天子和中官。此时册立皇统,事出仓促不说,就是陛下赖以引做倚仗的镇北将军李弘现在是个什么态度谁都不知道。
曹操直言不讳地说道:“镇北将军如今被北疆叛乱和并州屯田所拖累,兵力四散,断然不会出兵南下,而大将军又刚刚帮助李弘拿到了重开盐铁的圣旨,以李弘的信义和骄纵,他定然会信守诺言,屯兵自守。没有了李弘的大军做靠山,陛下只要动了手,必会被大将军所制,到时,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陛下看不清局势,那是因为其深陷其中,但那些愚蠢的中官……”
曹操连连摇头,愤怒地说道:“中官误国,中官误国啊。”
樊陵叹道:“陛下不是已经拿定主意等到北疆平定了才动手吗?怎么蔡邕一回来,立即就变了?”
“蔡先生太莽撞了,他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曹嵩无奈地说道,“他把自己一条命送掉了不说,把我们也连累了,把大汉国也拖累了。这个人,老糊涂了。早知道这样,我拿一亿钱买这个太尉干什么?我还不如拿着这钱回老家养老去。”
“巨高兄不要灰心丧气嘛。”许相劝道,“李弘对洛阳之事是个什么态度,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但孟德贤侄的推测很有道理。他好不容易拿到了盐铁之利,稳定了洛阳局势,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一番努力转瞬之间化作泡影。我们再等等,形势也许会发生变化。你们要知道,这事很突然,我们没有准备,大将军也没有准备,大家都措手不及,谁输谁赢,目前说不清楚。”
“公辅,你去问问子将先生,叫他看看天象。”樊陵突然说道。
“算了,如果子将叫我们上表辞呈,各自回家,你愿意吗?”许相没好气地说道,“做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努力。天象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它也会随着局势的发展而变化。”
“努力?怎么努力?公辅兄有办法吗?”樊陵焦急地问道。
“只要蔡邕不死,此事就有挽回的余地。”许相皱眉说道,“蔡邕一死,废嫡立庶之事立即就会传得沸沸扬扬,而陛下马上就会以册封太子来安定民心。到了诛杀蔡邕的时候,如果大将军还没有应对之策,他就很被动了。但从今天大将军迅速出城躲到北军大营来看,他不但是措手不及,而且还有点狗急跳墙,想殊死一搏了。”
曹操心领神会,立即说道:“司徒大人的意思,是想救出蔡邕了。”
“对,陛下没了蔡邕,他就没了废嫡立庶的借口,而大将军也就不会在仓促之下反手一击了,洛阳随即也就平静了,大家该干啥的还是干啥去。”
许相看看曹操,亲热地拍拍他的后背,笑道:“贤侄,这事你可有把握?”
曹操沉吟半晌,说道:“就我们的力量,肯定不够。袁绍现在是大将军府的司马,我估计他很快就要回来,等他回来后我立即去找他。如今,无论是为了蔡先生还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大汉国,我们都要把蔡先生救出来,以平息当前的危机。”
曹操蓦然想起什么,问道:“要不要把我们的想法告诉镇北将军,以防……”
“对,对。”许相连声说道,“巨高兄,你我合写一封信,把眼前洛阳的形势告诉李弘,让他稍安毋躁,不要像蔡邕一样莽撞,坏了国家大事。”
曹操想了一下,又说道:“是不是把镇北将军府也拽进来?镇北将军府的司马李玮如今就在洛阳,他手上还有一百黑豹义从,这可是一股很强的助力。”
这话顿时提醒了许相,他大声说道:“还是贤侄聪明。洛阳的门阀世族肯定想救蔡邕,如果由我们牵头营救蔡邕,不但和大将军府,和门阀世族改善关系,还能搏得一个好名声。好,好,太好了。”
他兴奋地连连搓手,站起来说道:“巨高兄,你去联系张温、崔烈,还有皇甫嵩、卢植、朱俊、马日磾等几位大人,我去袁阀、杨阀家里走走。孟德啊,事不宜迟,你立即去馆驿找李玮。”
樊陵迟疑了一下,问道:“公辅,那杀李玮的事……”
“算了,算了,这个时候还杀什么李玮?”许相苦笑道,“朱俊大人那里我亲自去,顺便告诉他,两家婚约取消,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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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将军李弘亲自跑到风陵渡口迎接河东太守王瀚。
王瀚笑道:“将军不远百里相迎,是不是有什么图谋啊?”
李弘躬身笑道:“我哪敢对大人有什么图谋,只要大人日夜操劳的时候,不要骂我就行了。”
“骂是肯定要骂的。”王瀚不客气地说道,“你把二十万黄巾军放在我背后,我怎么不骂?你还要不要我过安稳日子?”
李弘拉着王瀚的手,大笑不止。
“有大人坐镇河东,明年春天,我北上幽州就无后顾之忧了。”
“哦。”王瀚指着他,佯装吃惊地说道,“将军好大的胆子,竟敢为了北上幽州,血腥杀贪。你是不是想把大汉国的官僚杀光了才北上啦?”
两人在洛阳的时候经常在天子那里见面,很熟悉,彼此笑谈一番之后,王瀚指着陆续从船上下来的随从说道:“将军,这里还有一个熟人,你看看是谁?”
李弘朝他身后望去,顿时喜形于色,挥手叫道:“桑大人,原来是桑大人……”
他抱歉地对王瀚拱拱手,大步迎了上去。桑羊还是那样清秀儒雅,他笑着要给李弘见礼,被李弘拦住了。
“张大人一向可好?”
“老大人罢职后,乐得轻闲,在家著书抚琴,日子很逍遥。身体也比过去好多了。”桑羊笑道,“我这次随王大人到河东任职,你可要多加照抚。”
“你说什么笑话,你过去是我的上官,我可担当不起。”李弘握着他的双手,真心诚意地说道,“如果你还念着我们在西凉共同杀敌之情,你就到我镇北将军府来,我这镇北将军府如今可是一个空架子。”
“将军,你抢人啦。”跟在后面走来的王瀚一把拉住桑羊,冲着李弘笑道,“你这也做得太过分了吧,我还没有上任,你就开始挖我的墙角?”
李弘忍俊不禁,笑道:“王大人,你也太吝啬了。你带来三十多人,我只要一个都不行?”
“不行,没得商量。”
回到安邑,李弘接到了护匈奴中郎将鲜于辅送来的消息。
鲜于辅率军到达度辽水,进驻度辽大营没几天,屠各族就叛乱了。考虑到并州的形势,鲜于辅一面向李弘请求支援,一面派人请出大单于羌渠和典篷王须卜骨都侯出面安抚。双方大军虽然在虎泽对峙,气氛很紧张,但一直没有交锋。不久,阎柔带着越骑营,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