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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岐、蔡邕和许劭相视苦笑。
许劭轻轻叹道:“大人或许错了。”
李弘看到三位大人神情不对,心里暗暗吃惊,急忙问道:“老大人、蔡大人、许大人,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赵岐无奈地笑道:“大人举荐杨大人是为北疆考虑,并没什么不妥,不妥的只是我们个人而已。”
“个人?”李弘疑惑地问道,“老大人能否说明白一点?”
“我们几个和他在经学上有很大的分歧……”赵岐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应该说是对立,我们之间其实已经不是分歧的问题了。”
李弘心里一紧,蓦然想到许劭进京那次洛阳发生的学术大争论。那次争论的结果是先帝所办的鸿都门无法生存最后被迫解散了,而始作俑者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许劭许先生。当时自己就在洛阳,对那场学术风潮记忆犹新。李弘想到诸位名士大儒因为学术观点的不同而造成的矛盾和对立将影响到北疆政事,心里顿时后悔莫及。早知道这样,上奏之前就应该派人回来问问赵岐。
蔡邕看到李弘一脸的懊丧,急忙安慰道:“此事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事,大人无须过虑,不会影响到并州的稳定。”
“伯喈,这晋阳大学堂是朝廷所办,但我们今日教授的是古文经学,谈论的是黄老之术,这事杨奇杨文博知道之后,他岂肯善罢甘休。”赵岐说道,“他上奏弹劾我们是小事,搅乱并州官学才是大事啊。如果并州的官学出现了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对立之事,持不同学术观点的各级官吏会因此而产生矛盾和隔阂,这对并州的稳定没有任何好处。”
李弘不懂这些经学的事,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所以坐在那里很沮丧。自己临走之前,还给并州捅了个篓子。真是后悔不迭。
许劭笑道:“赵大人过虑了。从晋阳大学堂开堂授学那天起,这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的观点争论在并州士子中间就没有一刻停止过。但我看这并州的士子和官僚们都很安静,他们没有因为经学观点的不同而影响到并州的治理。现在并州多了一个杨奇,难道这事情马上就变得复杂了?我看,他还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
赵岐摇手道:“子将,你小看杨奇和他背后的杨阀了。袁阀、杨阀两家是本朝最为坚定的今文经学世家。他们的门生子弟遍布天下。如果杨奇非要在并州和我们争个胜负,他非要在晋阳大学堂开授今文经学,那事情就很麻烦了。他们人多势众,朝中又有坚实的后盾,我们很难斗得过他。”
李弘想起许劭当初在洛阳的事,急忙插嘴道:“当年在洛阳,许大人在太学和诸生辩论,力主研习古文经学,结果……”
“那是大家为了推倒鸿都门,联手合作,所以才有子将先生的惊人之语。”赵岐不客气地打断李弘的话,望着许劭说道,“杨文博来了后,你再和他辩辩看?他一个人辩不过你,定会从京城喊来一大帮人对付你。”
蔡邕和许劭一样,一脸的不屑,他不以为然地对李弘说道:“大人不要担心,此事不足为虑。大人累了,还是先回家歇歇吧。”
李弘不明白这些名士大儒们为什么为了学术的事而争论不休。争论就争论吧,但这些人把他们学术间的矛盾转化为私人间的仇恨,继而又把这种仇恨带到了政事上。李弘不能理解,但他认为有赵岐、蔡邕和许劭三个本朝声名显赫的大名士在此,杨奇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
李弘对三人说:“天子下旨,把车骑大将军府的治所安排在云中城,所以,这趟我要带走府内的大部分掾史和家眷。”
赵岐叹道:“远征大漠后,大军不回晋阳了?”
“老大人应该明白我把晋阳行辕交给你的意思。”李弘笑道,“太原、上党和西河三郡在赵大人、蔡大人、许大人、杨大人和崔大人的治理下,定会成为稳定北疆的基石。”
四人相视无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军不进长城也好,免得天子和朝廷时刻都把矛头对准你。”赵歧说道,“另外,我觉得张燕张将军很了不起,他能主动放弃对太原和上党两郡的控制权,实在让人意外。”
“张将军的目的无非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只要我们能做到这一点,黄巾军还有什么独立存在的必要?”李弘说道,“今日北疆的形势不容黄巾军继续存在,尤其是我和北疆大军都在长城以北的情况下,张将军继续掌控太原和上党两郡,会直接威胁到京畿的安全,这对大军远征非常不利。所以我数次劝告张将军随我一同北上,最后他同意了,而原来的那些黄巾军将领也没有提出异议。”
“张将军的确很了不起。”李弘赞道。
李弘起身告辞,三人随后相送。
李弘一边走,一边对三人说道:“明天,我要到晋阳大学堂拜会王先生。这次我没有向天子举荐王先生为一郡太守,主要是考虑到晋阳大学堂的规模越来越大,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大祭酒主持学堂,所以……”
李弘看看笑容满面的赵岐,继续说道:“我不知道王先生对我这种做法是不是非常不满。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再次上奏陛下,举荐他为云中郡太守,左大人可以重回车骑大将军府任职。”
“恰恰相反。”赵岐笑道,“王先生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入朝为官,而他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开堂授学,所以你让他任职晋阳大学堂的大祭酒,他非常高兴。王先生这个人一辈子没做过官,他和他父亲一样,都醉心于研讨学问。因此,大人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
李弘看看蔡邕和许劭,两人都点头表示赵岐说得没错。
李弘又说道:“黑豹义从营的统领校尉庞德对王先生的小女王芙倾心已久,远征前,我打算为庞德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蔡邕闻言顿时想起了赵云,心里不禁一阵窒息,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赵岐说道:“我不知道王先生的小女可曾许配人家,不过,我可以帮大人问一问。庞德?那可是一员虎将啊。”
这时走在李弘左边的许劭说道:“我看很合适。他家小女并未许配,大人可以去说说。”
李弘大喜,急忙拱手为礼,问三人道:“不知哪位大人愿意为媒?”
三人互相看看。蔡邕和许劭同时手指赵岐说道:“当然是老大人了。”
李弘抱着小雨,轻轻抚摸着小雨娇嫩的肌肤,舒服地几乎要呻吟起来。小雨紧紧地贴在李弘身上,漂亮的小嘴凑在李弘耳边不停地说着,仿佛要把几个月的相思尽数倾诉。李弘忽然问道:“小雨,你愿意跟我到塞外去吗?”
“愿意。”
“我们到云中城去。”李弘笑道,“云中城附近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大湖叫沙陵湖。我们把家安在湖边,你看好不好?”
小雨温驯地点点头。
第三天,李弘安排好一切,率五万屯田兵出城往句注要塞而去。
刚刚出城没多久,李弘就在沿途欢送的人群里看到了蔡琰。李弘示意亲卫们退到两边,自己催马上前,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蔡琰红着脸,嗫嚅了半天,小声问道:“大人,赵大人……他……好吗?”
李弘霎时明白了。他望着蔡琰笑道:“子龙很好,你有话要我带给他吗?”
蔡琰心慌意乱地从怀内拿出一个皂囊递给李弘,然后匆忙给李弘施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没入了人群里。
句注要塞。
要塞里粮食和辎重堆积如山,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数不清的马车穿梭其中,热闹非凡。这里是粮草辎重的中转地,远征大军的军需就从这里日夜不停地送往塞外。
李弘带着大军不做任何停留,直接出关而去。
雁门郡太守郭蕴站在雄关之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大军,望着越来越模糊的黑豹战旗,想起即将开始的远征,心里感慨万千。突然,郭蕴举手狂吼:“擂鼓……擂鼓……给将军送行……”
霎时间,战鼓擂响,惊天动地的鼓声犹如九天奔雷,一声声炸响在崇山峻岭之间,气势磅礴。
“大汉必胜……”
句注要塞上,数万人齐声高呼,巨大的吼声伴随着震天鼓声,犹如山崩地裂一般,响彻云霄。
李弘驻马立于山岭之上,望着巍峨雄伟的雁门关,听着惊涛骇浪一般的鼓声和欢呼声,不禁心生万丈豪情,仰天长啸。
八月十五,幽州。
奋武中郎将公孙瓒率五千铁骑、两万步卒突然杀出卢龙塞,飞速越过边境,直扑东部鲜卑的木神部落。部落首领素利措手不急,一面匆忙组织铁骑抵挡汉军的攻击,一面派人向大人弥加和其他周边部落求援。
同一时间,渔阳校尉田楷率三千铁骑、一万步卒出广平城,迅速翻越燕山,直击白檀城。中部鲜卑的白檀城守将小帅裂暴雨出城迎战,首战即遭败绩。裂暴雨随即死守白檀城,派人向大人慕容风求援。
慕容风接到汉军突然攻击白檀城的消息后,立即喊来了熊霸。
“豹子的大军是不是还在这里?”慕容风紧皱双眉,指着地图上的河东郡,急切地问道。
从豹子出塞攻击匈奴叛军开始,慕容风就担心豹子会趁机攻击鲜卑,所以他数次派人警告大王魁头、拓跋锋和落置鞬落罗,要他们调用所有的力量密切监控汉军动向。但随着草原雨季的来临,豹子各路大军开始陆续进驻被收复的边郡,豹子自己也率主力南下回晋了,于是这种监控就逐渐放松下来。另外,大汉国皇统更替,洛阳不稳的消息也早就传到了鲜卑国,这个消息让大王魁头和鲜卑各部大人暗暗送了一口气,认为豹子不再有机会攻击鲜卑了。
“大人,豹子的大军还在河东和晋阳一带,并没有北上的迹象。”熊霸忐忑不安地说道,“但这个消息是半个月以前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立即快马急告大王和草原各部,汉人开始攻打鲜卑国了。”慕容风大声说道,“传令各部,立即到火云原集结,速援弹汗山。”
“大人,公孙瓒和田楷……”
“那是汉军的牵制攻击,主攻方向是北部鲜卑,是弹汗山。”慕容风叹道,“终于要和豹子对决沙场了。”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一章 鹿死谁手 第三节
八月十五,弹汗山。
扬烈将军张燕和扬武中郎将阎柔率军出马城,逆仇水河而上,直扑弹汗山。
扬武中郎将阎柔领射缨彤、李溯两营铁骑和楼麓、冉冉的乌丸铁骑共一万五千骑在前。扬烈将军张燕领孙亲、于氐根、彭烈、丁波的四营一万五千步卒在后,三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向弹汗山推进。
鲜卑大王魁头闻讯后仓惶迎战。这几年弹汗山对外连番用兵,军队几乎损失殆尽,虽然魁头对汉军的入境攻击也做了准备,但面对三万汉军精锐,他也束手无策。魁头命令自己的弟弟步度更日夜兼程赶到火云原向慕容风求援,同时给东部鲜卑大人弥加和西部鲜卑大人落置鞬落罗也发出了求援令。
“这次拓跋锋算是死定了。”邪归逆说道,“豹子此时入侵大漠,其主要目的应该是杀死拓跋锋,占据北部鲜卑。”
魁头苦笑道:“拓跋锋的确该死,但北部鲜卑的疆域却是我们鲜卑国的,我们不能让汉人占据了我们的疆土,掳掠我们的族人。所以,我们要竭尽全力把汉人赶出大漠。”
邪归逆没有说话。他也知道鲜卑国的疆域不能丢,那都是祖辈父辈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打下来的江山。但鲜卑国的现状摆在这里,如今鲜卑国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汉人的大军了。这几年鲜卑人在西疆和北疆连遭败绩,损失惨重,近十万鲜卑勇士的尸骨丢在了大汉国的国土上。今天,鲜卑人不但失去了纵横大漠的精锐,也失去了雄霸大漠的信心,更失去了迎战汉人的勇气。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迎击汉军?”邪归逆问道。
魁头摇摇头,“弹汗山只有这两万人,这是我们王廷最后的力量。没有了这两万人,弹汗山也就没了,王廷也就荡然无存了,而鲜卑国更是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所以……”他坚决地挥手说道,“我们撤退,立即向大漠深处撤退。”
邪归逆脸色很难看,他想了半天说道:“这里是弹汗山,是鲜卑王廷,我们不能一战不打掉头就走。”
“攻击弹汗山的一定是汉军主力,而且这支大军很有可能是豹子亲自指挥。我们不能恋战,一旦被汉军拖住,就是全军覆没之局,我们不是豹子的对手,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白。你想想须卜骨都侯,想想白马铜。匈奴人那么强悍的实力,还有东羌人旭葵和拓跋锋的帮助,但结果如何?他们竟然全军覆没,竟然没有坚持到雨季。”
魁头望着邪归逆,语气略显激动地说道:“我死了,弹汗山全军覆没了,你知道这对鲜卑国意味着什么吗?这仗已经无须再打了,我们彻底输了,所有的鲜卑族诸部都会闻风而逃,大漠将成为汉人的牧马场。”
“只要我在,鲜卑王廷在,慕容风就会来,弥加和落置鞬落罗就会来,我们就可以集结鲜卑诸部所有的力量,和豹子在大漠深处决一死战。我们还有希望,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