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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汜带着一队亲卫骑,凶狠地砍杀着挡路的士卒,悄悄向大山方向逃去。
一部分士卒淹没在北疆军的铁蹄下。一部分士卒失去了方向,在战场上哭爹喊娘狼奔豕突。一部分士卒还在不惜一切代价攻击天子营。此时此刻,除了天子营,都是死亡之地,都是血腥屠场。
忽然,从天子营里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战鼓声,同时高悬的令旗也在频频摇动。接着一阵巨大的喊声响彻战场,“天子有旨,诛杀叛逆李傕、郭汜,其它人等,放下武器,概不追究。”
“韩暹、李乐、胡才,天子有旨,诛杀李傕,诛杀郭汜。”
战场渐渐沉寂下来。
闪电突现,照亮了战场上一阵阵惊恐的脸,照亮了排山倒海一般杀来的北疆铁骑。
“轰……”天雷炸响,人人色变。
“轰……”又是一声炸响,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卒突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震天巨吼,“诛杀李傕,诛杀郭汜……杀……”
战场霎时间陷入混乱。
李傕望着满天的长箭,凄惨一笑,手中战刀缓缓掉落在地。
无数的长箭洞穿了李傕,洞穿了他坐下的战马。
一粒雨珠落到李傕的眼睛里,四分五裂。
郭汜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冲到山脚下。
蹄声如雷,一队铁骑风驰电掣一般杀出战场,直追而来。
郭汜看看四周伤痕累累的亲卫,摇头苦笑,“都逃命去吧。”
亲卫们没有动,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张济远远停下战马。
亲卫骑一字散开,举起了手弩。
“你今日杀我,明日就有人杀你。”郭汜驻刀而立,嘶哑着声音,怒气冲天地叫道,“西凉人自董太师开始,就没有人死在敌人的刀下。我们都死在自己兄弟的刀下,你也不会例外,你等死吧。”
张济冷笑,举手朝身后挥了挥。
郭汜和他的亲卫们倒在了血泊里。
赵云和王当一前一后,把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越来越多的汉军冲进了战场,羌人寡不敌众,被杀了一干二净。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天子营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缓缓打开了辕门。
吕布、赵云、张济、王方、王当、姜舞等数位将军,于毒等十几位校尉,刘冥等数位胡族首领依次进入大营,觐见天子。
天子再见吕布,惊喜交加,几步冲下王座,一把抱住了他,“爱卿,你真的来了,真的来救朕了。”
“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吕布抱着天子瘦弱的身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恸,失声痛哭。
三年来的鏖战和血泪,终于感动了上苍,帮助自己救回了天子。这一刻,自己实现了对司徒王允大人的承诺,也实现了对征西将军徐荣的承诺,自己虽死亦无憾。
君臣抱头痛哭。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六章 成事在天 第五节
六月上,南山亭。
激战后的第二天上午,左将军麴义、虎威将军庞德、杨威中郎将张辽冒着大雨赶到天子营觐见天子。
天子很兴奋,有说有笑,对鲍义等人更是大加赞赏,一再表示要重赏北疆军将士。
麴义首先恭贺天子诛杀了叛逆,然后跪拜请罪,把北疆军勤王迟缓的原因作了一番呈叙。天子心情大好,早把过去的怨愤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袍袖一挥,一概不予深究。
“大将军为什么还没来?”天子请麴义等大臣分坐两侧,着急地问道,“朕想马上看到他。”
麴义起身奏道:“陛下,臣和皇甫大人做好里应外合,诛杀叛逆的准备后,大将军随即顺河而下急赴关西,会合征西将军徐荣大人,攻打洛阳去了。”
“攻打洛阳?”天子惊讶地反问道,“为什么要攻打洛阳?袁爱卿和刘爱卿的大军现在就在长安城附近,他们是来救朕的。他们和大将军一样,都是大汉的忠臣。”
太尉杨彪、司徒淳于嘉、司空张喜和诸多大臣闻言后,也是各显惊色。
“陛下,长安城已被烧毁,不能再做都城了。”麴义笑着解释道,“大将军攻下洛阳后,打算奏请陛下和朝廷回迁洛阳,重新以洛阳为京都,中兴大汉。”
天子疑惑地眨眨小眼睛,想了想,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麴爱卿,如今李傕、郭汜等叛逆已经伏诛,大汉中兴有望,大将军应该和袁爱卿、刘爱卿坐下来商讨稳定天下的大计,而不应该主动挑起战事,重燃战火。”
“这种迁都的大事,大将军为什么不事先奏请陛下?”太尉杨彪轻皱眉头,郑重说道,“陛下本来打算让大将军、袁绍和刘表三人齐心协力,以最快速度稳定社稷。没想到大将军竟然这样莽撞,擅自做主攻杀袁绍。”
“大将军此刻突然攻打关东,势必要和袁绍反目成仇。”司徒淳于嘉也叹道,“大汉将士互相征伐,互相残杀,战火要到哪一天才能熄灭?我们何时才能看到大汉中兴的希望?大将军这样任性妄为,如何取信天下?”
麴义面色陡然一沉,剑眉紧皱,语气顿时森冷,“诸位大人知道袁绍在干什么吗?他集结十万大军在攻打霸陵,在打我北疆将士,他是叛逆,不是我大汉忠臣。”接着他手指帐内众臣,厉声吼道,“你们忠奸不分,黑白不分,好坏不分,是非不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这里妖言惑众,蒙蔽陛下,竟然还说大将军不该打洛阳,竟然还相信袁绍是大汉忠臣。大汉败亡至此,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祸国殃民的奸侫之臣。我看大汉要中兴,不但要诛杀董卓、李傕、郭汜这些叛逆,更要把你们这些瞎了眼的酒囊饭袋统统杀了。”
大帐内轻松欢快的气氛霎时不翼而飞。大臣们人人震骇,目瞪口呆地望着咆哮的麴义。
天子看到麴义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突然变得杀气腾腾,惊骇至极,瘦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那份刚刚点燃的热情顿时烟消云散,全身就象掉进冰窟一样寒冷刺骨。
吕布被麴义的暴戾惊呆了。
他知道麴义是北疆军里最狂傲的统军大将,但他万万没想到,麴义竟然骄纵到了这种地步。他眼里哪里还有天子,哪里还有朝中大臣?
大将军为什么不让徐荣大人率军勤王?大将军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麴义大人从冀州战场抽调到关中战场,并委以勤王重任?这背后,难道还有什么深意?吕布蓦然想到什么,心中惊悚,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张济看到麴义公然指责天子和大臣,非常不满,“麴大人,你勤王是有功,但没有我们的帮助,你现在还在新丰城一筹莫展,哪里轮到你这样猖狂……”
“我猖狂?”麴义双目怒睁,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是谁攻打长安城挟持天子?是谁祸乱天下?是谁狗屁功劳都没有竟然敢厚颜无耻地逼着陛下给自己拜封一个骠骑将军?是谁背叛自己的兄弟诛杀自己的兄弟?你以为陛下赦免了你,你就不是叛逆了?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张济气得咬牙切齿,刚想张口反驳,王方一跃而起,一把拉住了他,对他连使眼色。
对面,赵云、庞德、姜舞、王当等北疆诸将手按刀柄,一个个杀气凛冽,好像只要张济再说两句,马上就冲过去乱刀齐下。
张济恨恨一甩手,强忍怒气坐了下去。
“袁绍是叛逆,刘表也是,韩遂、马腾也是一样。”麴义大手一挥,瞪着杨彪、淳于嘉等大臣说道,“你们说他们不是叛逆,那好,那就请陛下立即派一位大臣到霸陵,叫他们立即给我滚出关中,叫袁绍立即让出洛阳。”
“哼……”麴义环视帐内众臣,冷森森地笑道,“哪一位大臣愿意去?请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大臣们惊怖不已,各自低头不语。从董卓主政开始,到李傕、郭汜挟持天子到现在,已经五年了。这五年里,很多忠义之士为了大汉都死了,留下来的是些什么人,不问可知。
“陛下……”麴义猛地提高声调,躬身疾呼,“请陛下立即移驾河东,待大将军攻占洛阳,臣扫平关中叛逆之后,天下平定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天子吓得一抖,两眼恐惧地望着麴义,一句话也不敢说。
“陛下……”麴义手指帐内大臣,厉声再呼,“五年了,陛下难道还没看出来,当今天下,谁才是大汉的忠臣?谁才能辅佐陛下中兴大汉?难道陛下要指望这些奸侫、饭桶来重振大汉社稷?
天子惊恐至极,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麴义连上三奏,逼迫天子和朝中大臣答应自己提出的三个奏议。
第一,天子和部分大臣立即乘船离开关中,暂居河东。
第二,天子营的护卫改由北疆军负责,张济、王方、皇甫鸿的军队和李傕、郭汜的残部立即赶到霸陵,准备攻杀袁绍。
第三,下旨诏告天下,宣布袁绍、刘表、袁微、曹操、袁术、韩遂等诸多州郡大吏为叛逆,如果他们继续祸乱天下,拒绝受抚,则杀无赦。
当天下午,天子和大臣们商议良久,最后由奋威将军吕布和荡寇将军皇甫鸿出面,说服了麴义。先派大臣到霸陵,招抚袁绍、刘表和韩遂等人,劝说他们率军退出关中。如果三支大军坚决拒绝,则采纳麴义的奏议。
麴义命令吕布、赵云、王当率军驻守南山亭,自己先行返回新丰城。麴义临走时交待三人,只要发现有叛乱的迹象和苗头,则坚决予以诛杀。不管是谁,逮一个杀一个,就是皇亲国戚也一样杀。
望着麴义消失在雨雾中的背影,吕布忧心忡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子龙,大将军为什么不亲自率军勤王?或者,让徐荣大人率军勤王也可以。麴大人这凌厉一击,必会召来无穷祸事啊。”
赵云转头看看他,低声笑道:“奉先兄猜到了?你是不是开始怀疑大将军勤王的诚意?”
“我不怀疑大将军勤王的诚意。”吕布摇摇头,“大将军不但要勤王,还要把勤王以后带来的所有危机都消灭在关中,只是……”吕布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担忧地说道,“麴大人今天的三奏,把大将军勤王的本意全部暴露了。大将军想干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其他人自然也一清二楚。大将军只要天子一个人,其他人他都要杀。大将军这么做,或许是为了在平定天下的时候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或许是为了避免重蹈董卓和李傕等人败亡的覆辙,但同时他也把朝中的文武大臣逼上了绝路。这些人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天子和社稷的生存,会不顾一切地展开反击。”
小雨“哗哗”地下着,冰凉的雨星随风漂浮,一股股的凉意随着清新的空气缓缓渗入心底,让人深深地陶醉在温馨的静谧里。
赵云贪婪地吸了几口沁人心脾的空气,顿时感觉通体舒泰,心旷神怡。
“他们已经开始反击了。”赵云对着迎面拂来的一层薄薄雨雾轻轻吹了几下,雨雾从中破开,把赵云团团裹住,“麴大人今天怒不可遏,就是因为如此。皇甫鸿欺骗了我们,南山亭大战的结果远远出乎我们的预料。”
北疆军按照和皇甫鸿的约定,从东、西两个方向向南山亭展开了攻击。羌人被消灭了,李傕和郭汜的部分亲信军队也被消灭了,但天子却依旧被控制在张济、王方、皇甫鸿和杨奉、董承、夏育这些李傕、郭汜的旧日部属手里。可怜的天子从李傕、郭汜的手里又转到了张济、王方和皇甫鸿的手里,南山亭一战算是白打了。
北疆军帮助皇甫鸿诛杀了羌人,诛杀了李傕、郭汜,同时也帮助皇甫鸿把张济、王方和李、郭两人的旧部紧紧地团结到了一起。如今南山亭的这两万军队深切感受到了北疆军对他们生存的威胁,所以他们上下一心,比过去一盘散沙一样的三万多人的大军厉害多了。
“麴义大人当初是如何定计的?”吕布问道。
“麴义大人让皇甫鸿趁乱杀进天子营,力保天子不失。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天子,保护天子一个人。然后我们攻杀羌人,攻杀李傕、郭汜,攻杀天子营。除了皇甫鸿的人,我们见什么杀什么。从东面赶来的张济、王方看到天子营陷落,必定要去抢夺天子。这时我们和王当的一万大军前后夹击,张济、王方必定丧命。如此一来,朝中大臣也好,叛逆也好,还能剩下多少?天子被救,叛逆被杀,朝中大臣幸存者寥寥,关中形势将发生惊天逆转。”
吕布苦笑。的确,如果皇甫鸿完全遵从麴义的安排,昨天南山亭战斗的结果就是两回事,今天北疆军也就不会陷入两难的处境了。然而,皇甫鸿出卖了北疆军。他和朝中几位大臣,还有张济、王方等将领巧妙利用麴义的安排,利用北疆军杀死了羌人和李傕、郭汜,同时也利用北疆军团结了自己的力量。
“皇甫鸿和天子,和朝中的大臣们一样,不相信大将军,痛恨大将军。他们只相信自己,他们把天子牢牢地控制着。”赵云叹道,“南山亭一战,我们未能救出天子,关中形势随即对我们非常不利了。”
赵云和吕布轻策战马,并辔走在雨中。
“子龙,我们可不可以建议麴义大人,发动第二次攻击,再次勤王。”
“他们不可能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了。”赵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