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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幸福的!”
胤?守着我过了好几天,除了上朝的时间,他把所有事情都放在书房做,我始终在他视线能到的地方。听说李卫被责罚了,所有的人被严格禁止向我说起外面的情况,连胤祥来过两次,我都被关在房间里没有见到。我不知道胤?后来是什么样子,但是从李卫的表情里并不难联想——他终于还是没有得到我,不是吗?
我总是尽量回避看到邬先生,不想见到他眼中暗淡的星光,不敢知道他现在会怎么看我。我明白,在京城这个地方,先生受身份的限制,能做的事情很少……太少了……自在逍遥的江南烟雨现在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很有可能永远只能是一个遥远的梦了……
在反常的冷静中,我觉得自己被抽空了所有的表情和语言,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送饭来,我也动动筷子——但吃进去的食物就像能把我的呼吸也一起噎住,所以这几天来,我只不停的喝汤,一些胤?叫人弄的不知道什么汤。
没有表情和语言,我的脑子里却总是一刻也停不住的,神经质的过着很多很多东西……所有过去的事,过去的人,还有现在可能正在发生的一切……目前太子位还空悬,但我记得二阿哥不久就复位了,但其他阿哥们各据势力,康熙正在暗中严密观察着他的每个儿子的动向,而他们那天居然在前门大街上怂恿侍卫打架?……他们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以精明著称的康熙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不过说到精明,后世都知道,创立密折制度,建立自己专有的特务机构——爱新觉罗胤?才是精明得最可怕的一个,虽然没有落下什么好名声……但眼前这个他,不是历史中一个遥远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的在我眼前,我曾经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看看正在伏案疾书的胤?,他双眉微缩,面无表情,目光专注,正在写什么重要的书信?文件?……不管怎么样,至少他此时愿意保护我……
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来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我就在这一无所知中茫然等待。
但究竟在等待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敢想……
第二天,胤祥居然单独来见我。
被他看到的那一瞬间,我瑟缩了一下——无法忘记那天晚上,我狼狈的样子,而他们,却一个个衣冠楚楚……
见我这个样子,他突然顿住脚步,低头短促的出了一口粗气,才沉重的抬起头,挤出一个笑脸:“凌儿,你……别怕。我来看看你……”
么咬牙切齿的?我皱皱眉,站起来,无言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仔细的观察了我一会,我也茫然的看着他。他左眼下的颧骨有一片淤青,下巴也破了,看样子擦着药膏,已经在恢复了。我叹气,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哪怕是受这样的小伤,恐怕都会有不知道多少奴才要因此获罪了。如果这罪落到我身上,谁还救得了我?
“凌儿……你……你不要这个样子了!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瘦得什么样儿了?叫人看了心里发糁……听说你每天不哭不笑,像鬼魂似的?你听我说,在外头,四哥他为你把心都操碎了,你不要再让他难过了!”
在外头?我就是想知道在外头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他,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胤祥急躁的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这些天四哥难过得都没睡好一个囫囵觉,听说他天天都守到你睡着了才眯一会?四嫂也来问我,说四哥这些日子都没回后面去了。你看他眼熬得全陷下去了……”
“四哥知道,你心里头转不过来,一时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听梅香说,邬先生这些天把案头的笔一支支全都折断了,手也扎得不成样子……今天是先生说的,你不能再这个样子了,我才过来……”
他转身,似乎想来摇摇我,但是手迟疑的停在半空,又狠狠的在空气中落了下去。
“凌儿,你听我说,以前大夫就说了,你身子虚弱,积弱积寒,须得一直调养。邬先生说近日观你气色,积郁积怒在心,而无可发泄,听说这么些天来,你甚至没有哭过?五脏积郁,内体必然受损,这是医之大忌啊!说不定哪天,你就……那四哥肯定也会撑不住的,如今这局势,他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听了这么久,才找到话缝。我打断他,语气冷漠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十三爷,您这番话,我都听明白了,您能听我几句吗?”
他愣愣的看着我:“邬先生说,就是要你多说话,发泄郁气……要是能哭出来更好……”
我直接问道:“王爷他如今不让我知道外头的事,我只听说十三爷那天和九爷的人打了起来,请问十三爷,既说到如今局势,如今究竟怎样了?”
他说:“不让你知道,四哥这是为你好……”
但他又握紧了拳头:“咱们现在是不能把老八、老九怎么样,但这口气咱们不会一直憋着的!老九那个畜生!第二天八哥一不在他就想来要人,我让侍卫拦着打了一架,那些侍卫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兵,没吃亏!嘿嘿……后来皇阿玛一并罚了我们两个……”
说到他们的皇阿玛,他突然迟疑了:“……其他的,你也不用知道,总之,你要调养好自己,这样才对得起四哥的心!”
我摇摇头,苦笑。
“十三爷,如今这样儿,王爷还让贝勒爷你单独见我,足见你是王爷最可靠、最亲近的左膀右臂,凌儿有些话想对你说。”
不等他回答,我自顾自说:“十三爷你任侠勇武,王爷百事都靠得上你,凌儿当日说过羡慕你,那是真心话。但如今只为咱们王爷谋,不得不说十三爷您有一点不好——太过仗义直率,不避嫌疑。当日在热河,若不是你后来又愿意去陪着太子……二阿哥,怎会落得被牵连圈禁?”
他满脸震惊,慢慢退坐回椅子上,我却越来越镇静,并不让他插话,按自己的思路直接往下说。
“今后局势眼见只会越来越诡谲,十三爷一心辅佐王爷,再有为天下不平事出头之时,请想想凌儿的话,有必要时,也得变通,避嫌疑,既保自己,才能继续为王爷出力,继续为天下苍生仗义。”
他喃喃的问:“凌儿……你怎么了?怎么说起这些没着边的事……”
“这不是没着边的事!凌儿敢问十三爷,如今朝局如何?”
他好象突然醒悟了什么,又站起来,肯定的说:“凌儿你病了!我去叫人!你不要说了!”
我也大声说:“凌儿没有病!十三爷是糊涂了,还是不肯面对现实?”
他迅速的问:“此话怎讲?”
我缓了一口气:“十三爷您先坐。方才凌儿问,如今局势如何,十三爷不愿答,就听听凌儿是怎么说的,好吗?”
他看着我发怔。
“如今太子位空悬,大阿哥圈禁,二阿哥被放出来‘读书’,八阿哥在推选太子中被皇上贬斥,众阿哥眼看着这太子位,却似乎没有谁讨得了好去,是不是?”
他呐呐的道:“凌儿……你怎么了?这……”
“这不是我应该说的?十三爷您接着听我说。如今局势,皇上会如何措置?”
我转身踱步:“十三爷,皇上是有史以来最圣明睿智的君王,一生功业无人能及。如今步入老年,最操心要办好的是什么?”
“自然是……社稷大统,谁承庙堂……”
“对!谁承庙堂?这个人自然在阿哥爷们中间。也就是说,皇上现在最操心的,其实就是各位阿哥爷!当日大阿哥魇镇二阿哥事发之后,皇上震怒,最重要的是因为什么?为了权位,不顾手足之情,兄弟相残——今日能迫害兄弟,明日就可能迫害皇父!”
我知道这话太骇人听闻了,胤祥已经双眼瞪得溜圆,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我必须说下去。
“所以推举太子事,八阿哥势头太大,招了皇上的忌!废太子、推举太子两场风波下来,皇上只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各位阿哥们不但没有同心同德辅佐朝政,反而围绕太子位各据势力,你争我夺已成水火之势!皇上现在最担心一生令名,因身后事的处理不当而毁于一旦,王爷、贝勒爷们兄弟不睦,在他老人家眼里就是有悖五伦,兄弟不睦,父子相疑,闹起家务来,将直接动摇大清立国之根本!”
“至于这和凌儿我有什么关系……十三爷您还不明白吗?大到太子之位,小到小小一个不起眼的奴婢我,任何人、事,只要引起了阿哥们的不和、争斗,就是皇上的眼中刺!太子位……奴婢就不再妄言,但是凌儿我……一区区贱籍奴才,引起阿哥失和,您和九爷竟然公然怂恿侍卫在前门大街上打起来,叫天下人如何看这天家兄弟?皇上如何能容忍?……敢问一句大不敬的话,十三爷您如果身为此时的皇上,会如何看奴婢?如何处置奴婢?”
一片死寂。胤祥嘴唇颤抖了半晌,才艰难的微转头,目光仍然直直的看着我,却对门外艰难的吐出一声:“四哥……”
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胤?站在门口,邬先生就在他身后,来不及看请他们的表情,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平复过来,软软的朝胤?跪下来。
“王爷……正因为如此,凌儿今日才敢斗胆说出这些话。王爷、贝勒爷、邬先生都知道,凌儿平日里不愿牵涉太多,既投做女儿身,凌儿只求自在闲适,与世无争……却没想到……如今事以至此,奴婢再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王爷肯包容奴婢不洁之身,奴婢已经相信,王爷厚爱,今生难报,只有把心里的想头都说出来……有邬先生在,凌儿本不必多虑的……皇上必定将二阿哥复立为太子,以暂时平定朝局,请王爷早做打算……至于凌儿……”
我已经越来越不能清楚的组织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语无伦次,但下面这句话,一定要说的。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才能开口:
“若是有那一日……必定有那一日……请王爷不要再顾念凌儿……”
他在走近我,靴子仍然轻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双手放在地上支撑着身体,头也不想抬。
我能感觉到他俯身看着我,两颗滚烫的水珠突然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尘世羁 第一卷 第21章
赐死
我的心被这突然的水滴灼得滚烫,急切的抬头看他,想亲眼验证一下,胤禛,这样一个男人,流泪时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已经迅速的转身背对我,急促的几步踏到门口,一手捂脸,一手抓着门框,抓得骨节发白。
沉默中,还站在门外的邬先生声音轻飘飘的说:“王爷,凌儿不但想到了,还看得比我们更深……”
我看看先生,他的样子很奇怪的僵硬着,神色木然,但他抓拐杖的手出卖了他,那只手抖抖的几乎要拿不稳拐杖。
胤祥狠狠的拿拳头捶了一下腿,站起来说:“这都是老九造的孽,不关你的事!皇阿玛他岂有不明白的?”
他明显底气不足,还想着要安慰我?我微笑:“刚才凌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清天下,阿哥爷们的体面,哪个理由都够凌儿一个区区奴婢死一百次了。十三爷,若您真是想安慰凌儿,凌儿还有一事放不下……”
他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想寻求帮助似的看看胤禛和邬先生,问:“什么?”
“不知道王爷把锦书葬在哪里……凌儿求王爷和十三爷,在葬锦书的地方种上几株梨树和桃树,让她们,替还未盛开就已凋零的锦书,开花,结果……”
“……我会命人在树丛中造一块碑,刻上葬花吟。”胤祥接下了我的话,肯定的说。
我也相信他们肯定会做到,因为……若真有无法保护我的那一天,这就是他们唯一能为我做的事了。
我放心的站起来,想着要怎么安慰胤禛。大概是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又经历了这些痛苦的缘故吧,接受了可能最坏的结局后,心里反而异常的坦然。
胤祥已经步履沉重的走到了外面廊下,看看外面的天空,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茫然的回头问我:“凌儿,什么是小人鱼?”
……小人鱼?
我突然笑了,随着他看看外面清澈蔚蓝的天空,轻笑出声。是啊,我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也一样有孩子,和童话。
听见我的笑声,他们几个都惊得紧张的看着我。看看胤禛红红的眼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软,很温柔:“十三爷,是几位世子问的吧?”
胤祥转身,看看胤禛说:“你去八哥那边儿之后,弘时他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们又不敢去问四哥——四哥对他们那样严厉的样儿你也知道的,就扭着问我。他们说你在热河讲了个小人鱼的故事,还没讲完,后来一直有事,书房也忙,他们竟一直没机会再听你讲。弘时他们要我来问你:小人鱼后来怎么样了?”
我继续笑着,向胤禛说:“王爷,请准许凌儿把故事讲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