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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
不管怎么样,这琴在,邬先生的画在,总算是……到家了吗?
慢慢坐到床上,忍不住拿两只手捏紧两个血管里跳动得像要爆炸的脚踝,身体自然的蜷成一团,我尚未完全放下的心丝毫不能抵抗如此放松的姿势带来的诱惑,这种情形好象以前也发生过——眼前一黑,昏睡过去。在知觉消失的前一刻,好象还听见了李德全在说什么……
周围好象总是有人走动,又有人在轻声说话,我努力的听,也听不见那说的是什么,急得全身都痛,这时又有人来拉我的脚,虽然动作很轻、很轻,但我的左足踝分外敏感——有人看到了我的小金锁,有人要抢走它!
“不要!”我猛的一蹬,浑身是汗的挣扎醒来,一个人刚刚抬起头来,关注的看着我,一双大手还捏着我的双脚泡在热水里,却被我挣扎时溅起来的水泼得孝服前襟全湿了。他见我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低头也看看自己被弄湿的衣襟,却心情很好的向我笑起来。
“……皇上?”我连忙想收回脚,他却用力握住我的脚踝不让我动,假意压低声音凶狠的“威胁”说:“你叫我什么?再不好好叫一声,看我饶不饶你!”
他根本不是一个会“凶”的人,把恼怒摆在脸上还真不习惯,说着,自己倒又笑了。
“胤?……”我也笑了,但脸上热乎乎一片,不知道哪里来的全是泪水。
“又哭又笑,不害臊……”胤?笑着逗我,轻轻捏捏我的脚,他身后,李德全大概是听见了动静过来,刚从纱幕后伸个头进来要问,一见我们这场景,吓得飞快缩回脖子。
“李德全!”胤?叫了一声,安抚的向我笑笑,站起来,“你这老奴才!跑什么?给朕回来!”
“哎!老奴在,老奴没跑……”李德全连忙又踮着脚尖走进来,“老奴是瞧着屋里头闷,去开开外头窗户去去炭气……”一边说着,一边拿个手巾擦胤?前襟的水。
“得了得了!”胤?挥手拂开他,自己把外头孝服脱了扔到一旁,露出里面穿的灰府绸面银鼠里家常便服,问道“办的事儿呢?”
“喳!因皇上有命,各位王爷、贝勒、贝子们都在乾清宫前结庐守灵,太医们都不敢懈怠,日夜换着班儿当值,如今太医院孙医正、韩医正都在……”
“行了,就传他们两个来。”胤?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亲自去传,仍带着从隆宗门这边儿过来,不要拣近路过乾清门走,听见了?”
“喳!”李德全连忙磕了个头,又说:“回皇上,热水和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旨,是不是就摆在这外间儿?”
“嗯,摆进来吧。”胤?又转身过来,漫不经心的说着,拿起鞋子往我脚上套。
“喳!老奴这就去太医院。”李德全刚要爬起来,又看到胤?的动作,连头也不敢再抬高些了,就那么躬着腰退了出去。
尘世羁 第一卷 第55章
泡在微烫的热水里,全身的酸痛缓解不少,更加昏昏欲睡,宫里规矩细,浴桶底下还放着一个很大的浴盆,洗过一遍的水拔掉浴桶下面的木塞子就可以放出去换掉,我嫌十天来奔波得全身脏兮兮,换了好几遍水。太监还在往外抬换水的浴盆,我正趴在桶沿由着宫女替我梳通头发,胤?在外面看折子,李德全突然匆匆跑回来,还没说话胤?就不耐烦的问道:“怎么了?人呢?”
“启禀皇上,奴才请了两位太医刚出太医院,廉亲王和十贝子爷的人也过来叫太医,说老庄亲王积食,肚子胀的难受,十贝子又不知道吃了什么坏东西,也闹肚子,把孙医正、韩医正,和当值的太医都叫过去啦,十贝子说身子不好,嚷着要回府去,现在乾清宫前头,十三爷和十七爷在帮着劝解,叫老奴来向皇上请个主意……”
没有声音,李德全回完了话,刚才还跑得呼呼的,现在连大气也没听见喘一声,连给我梳头的小宫女也不由停了下来,气氛骤然冷却,看不见也知道,胤?那淡淡没有表情的样子,正是这极度压迫感的来源。
“哦?既然都是饮食上不节制闹的,传朕的话,按宫里头老规矩,本该进‘冰室’败火的,但有圣祖爷热孝在身,每日三次的哭祭断不可少,那就……让庄亲王和十贝子明儿个禁食一天,照常守灵。”在非常有威慑力的几秒钟静默之后,胤?开口前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说话间也是云淡风轻。
“啊?……喳!”李德全惊道,慌忙磕了个响头,又问,“请皇上旨,是否仍请两位太医过来?”
“这个自然。”
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结庐守灵”,每日三遍哭祭,还整天不给吃饭……毕竟那都是平日里最养尊处优的皇室至亲,如何吃得这个苦?我正为胤?那轻轻一笑有些发寒,听见还要把太医从那边“请”过来,也有些着慌,不顾自己这个样子,就向外面说道:“皇上!还是……不要请太医了,奴婢又没有生病,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又是安静。
“你脚上都肿起来了,不看看怎么好?”胤?的声音仿佛有了表情,不再那么清淡、干巴巴的了,我松了一口气,连忙说:“回皇上,连骑了这么多天的马,自然有点不适,先前在西宁时那位京城姚大夫配的药酒还有,奴婢自己搽两天就好了。”
刚说完,突然又觉得不妥:那姚大夫是九阿哥请的,药酒是十四阿哥帮我搽过的……这么一想,加上全身泡在热水里,额上便有些冒汗,只好又说话岔开:“庄亲王爷和十贝子都是天皇贵胄,自然应该先诊治,这么着请太医过来,奴婢如何受得起?叫人家知道了……不但奴婢有罪,于皇上圣明……也不太好啊。”
自觉多言,之前心里想到的种种不安处更涌上心头,说到后来,声音已是低不可闻。
胤?却也没回答,众人越发连气也不敢出了,我不安的在水底下捏着手,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很多话?
重重曳地的天鹅绒帷幕一闪,胤?已经站到我面前,目光灼灼,低头看我。
“皇上……”
“别奴婢奴婢的叫……李德全!太医今晚就罢了,叫他们明儿个一早再来给你主子请脉。”胤?提高声音对外面说,又朝两名宫女微微转头示意,还拿着梳子的小宫女慌忙磕头出去了。
“今后就是在外头,也不准自称奴婢。知道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把座镜前覆着的锦缎掀起来挂在两边,那缀了白玉的璎珞串儿碰在镜面上,脆生生叮当做响,撩拨得人心里乱成一片。
不是奴婢,就是“臣妾”,可我现在……
来不及讨论这个问题了,胤?再转身过来,已经是一脸坏笑,伸手往水里来捞我。
“朕多少日子都没睡个好觉了,来,给朕抱着,让朕安心睡一觉。”
吃惊之下不及反应,想起我和他的第一个夜晚,也是从浴桶里捞起来的,在京郊无人打扰的凌晨,那种疯狂的亲昵暧昧气息湿淋淋缠绕不去……不由得浑身都软了。
“别……外头还有人呢……”我胡乱推脱道,却听得声音颤巍巍、娇滴滴,反成“欲拒还迎”,自己倒羞得抬不起头来。
“奴才们不妨事……凌儿你看……”
被水汽蒸过,镜子上雾蒙蒙的,胤?早已把毫无还手之力的我托起来,一副玲珑雪白的娇小身体顿时映在镜中,朦胧间春意无限,满室旖旎,我只瞟到一眼,就赶紧把头埋到他肩窝里:“羞死人了……不要看……”
“凌儿……朕这些日子都睡不好……”一只手在我身上四处摩挲,所到之处像在皮肤下引燃一片野火,在血脉中滚烫肆意的游走,“只想快些抱着你,才好安稳睡一觉……”
“别,瞧你……衣裳全湿了……”
“管它呢……马上就脱掉了……”
被他抱着往里走去,镜中的我全身都腾腾冒着热气,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那是在他将手伸向我的那一刻就已失控的,潮湿的渴望……
他等不及,扯下来的轻纱漫了一地,室内水气氤氲,唇舌间交换着所有无法言语的心事,也好,就让我们暂时忘记一切……哪怕只有一刻发肤交接的爱,我至少可以暂时遗忘所有让人灰心的世事无常……
许久没有过这样安宁平和的睡眠了,没有梦,人像浮在温柔的水波里,轻飘飘没有一丝负担和干扰,美得嘴角的笑一直放不下来。自然醒来,眼睛还睁不开,懒懒的赖了一会儿床,远处好象有什么喧哗,翻个身,慢慢才想起今夕何夕,宫里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倏的睁开眼,凌乱的床帐内只有我自己,连忙往外看去,这里却又看不见窗户,只见一地白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两个宫女匆匆进来,先请安,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口齿清晰的说道:“主子,皇上说您身子不好,今儿不用起来,您还在床上歪一会吧,奴婢们服侍您洗漱了就去请太医过来给你诊脉。”
“外面是什么声音?”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刚才听李主管派回来取衣服的小福子说,十四爷奉诏进宫给圣祖爷守灵来了,想必正行哭祭之礼吧。”
可不是!细听听,从那空阔的乾清宫和广场上回荡而来的确是一片号哭之声,我彻底醒过来,现实中所有的忧患一下又清晰的跳回心里。
两个宫女手脚麻利,一边做事一边说话。年纪大一点的叫容珍,姿色平平,但讲话做事头头是道,行事非常有眼色,进宫以来就在养心殿服侍——那时候,养心殿还根本不是寝宫,只是虚设了一个造办处存放一些宫中常用的东西,基本上等于闲置,所以宫女很少,谁也不知道胤?为什么选中这个地方居住。另一个才十五岁,圆圆脸蛋,长得很是可爱,她是李德全看着人手不够,临时从乾清宫调过来的两个小宫女之一,一个叫吉祥的在前殿,我身边这个是如意。的aeb3135b436aa553
隔着纱屏伸手出去,太医把过脉,简单问了几句饮食起居,就起身出去开方子了,我想着那边刚才不知道怎么乱,胤祥不知道能不能有空儿来看我——有很多问题急着想问他,又听见容珍在对太医说:“……皇上吩咐的,主子的药方要进呈御览,先不能给主子吃,辛苦两位大人了,方子先留着,这就请回吧,皇上必定还要找两位大人问话的……”
太医隔帘请安走后,我坐不住,终于还是起来了,无事可做,瞧着外头半空飘着的雪花,随风起伏,却总是落不了地,有些出神。
“凌儿!”
这个声音好亲切,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阿依朵,一身旗装素服,头上居然挽起高高的发髻,乌黑的发间居然还简单装饰了一支珍珠攒的银钗,身材高挑,剑眉星目,腮边笑意盈然,俨然一个颜色非凡的北国佳人,哪里还是那个初见时不辨雌雄的蒙古骑兵?
“哈哈……就知道你会这个样子,眼睛瞪得跟小鹿似的……哈哈……”可惜那矜持的美态只保持了一秒钟,阿依朵很快就指着我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
“福晋大姐,圣祖灵前,皇上“倚庐”之所,放肆大笑该当何罪啊?”胤祥站在门口由着宫女帮他取掉沾满雪片的大帽子,自己拍着肩头的雪,拖长了声音问道。
我已经握了阿依朵的手,宽厚修长,指腹长满老茧,热乎乎的有些硌人,和胤祥一样。昨夜以来种种不测不安顿时像有了依靠处,眼前只剩这姐弟俩,竟如我的亲人般,我眼中一热,又觉得要落泪,听胤祥说话,连忙又笑道:“十三爷怎么一件大衣裳也不穿?这么冷,你那太监宫女们怎么当差的?”
跟着他们姐弟俩一道的太监宫女不少,此时还等在外面,胤祥回头看看他们,说:“我从前殿过来的,衣裳在前头,因咱们裕亲王福晋急着来看你,就带过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问你……”我也不等他说完,看着他进正厅随便找把椅子坐了,忙忙问道:“邬先生呢?性音呢?碧奴和孙守一一家呢?还有,阿都泰他们呢?武将军是不是真的……?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怎么办?还有,我走时多吉被十四爷关起来了,他那样子准会惹事的,现在怎么样了?还有……”
低头大喘了一口气,拉着阿依朵坐下来,胤祥两只胳膊自在的靠在扶手上,拇指却专心的捏着自己的其他手指,没有看我。
“阿依朵……那个保泰怎么样?他……对你好吗?你为什么要嫁到京城来呢?胤祥,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听见我叫“胤祥”,他才抬起头来,外面地上雪光映着目光一闪,很快又融回到幽幽的背景里去,先左右示意宫人都退走了,才看着我微笑道:“问完了?”
自然没有,但还能想起来的,也已不知如何启齿,更多的还是一些模糊的碎片,连自己也还不知如何拼凑起来。
“你问那个老不死的对我怎么样?呵呵,你怎么不问问我对他怎么样?”阿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