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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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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依朵来得少的原因,我心照不宣的是,岳钟麒已经回京休养了,听说因为左臂和左背受伤较重,皇帝赏了两个月的假期呢。但阿依朵一直没有亲口承认和岳钟麒有什么来往,所以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告诉胤祥,稍一犹豫,只是问他:“今天皇上不是叫‘大起’吗?看你冠带齐整,想必是去了,怎么又转到这里来的?“

 “朝会就在勤政殿,刚刚才散,皇上留下了刑部议事,我和十七弟按规矩巡视圆明园关防,瞧瞧侍卫亲军们当值的情况。”

勤政殿就在圆明园,自从雍正一年,胤禛就说要在圆明园大兴土木,但西北战事一起,财政紧张,就延误了,后来我和胤禛商量着把草图上的规模削减到一半,才开始东建一处,西建一处,直到现在还有几处工程拿墙围开了在制造中,已经早好的部分除了扩大藏心阁的规模。,最重要的就是皇帝议政和接见大臣用的几处正殿,甚至还包括了给皇阿哥读书用的书房,弘历弘昼他们与胤禄,胤礼这两个年轻的皇叔叔年龄相仿,爱好相投,时常在一起,或把酒论文,后纵骑飞箭,十分逍遥。

“哦?留下了刑部官员,议的是八爷他们的罪名了?皇上心理有了主意的事,好象还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他要谁活下来,只怕十殿阎罗也不敢收,他恨极了的人。。。。。。还有什么好议的呢?”

 “。。。。。。宗籍除名,高墙圈禁,已是极致了,不会再有更重的刑。今儿有人上奏说,既然已从宗室中除名,原来的名字自然不能用了,还得改名。”

 这就已经说到改名了,胤祥低垂着眼睑,漫无目的的扰着手指上的草,想装作轻描淡写。

的确,就算他们已经被革除爵位,废除宗籍,理论上是没有任何特权的“庶人”,不能再使用“议亲议贵”的律例,百官也一致同意定了死罪。。。。。。。但要明令杀死自己的几个弟弟,胤禛还是很难做到:这件事影响太大,注视的人太多,而胤禛又早有了种种恶名

尘世羁 第一卷 第102章

但我们两个应该是最知道胤?的了:死有何惧?仅仅是一死胤?如何能解恨?甚至不杀他们都无所谓,但一定会有办法狠狠折辱他们一番,以出多年压抑心头的一口恶气。改名,是胤?喜欢的方式,因为可以体现他至高无上的控制。

 。。。。。。

沉默中,和风扫过面颊,想起胤祥自幼就被他们欺辱,后来甚至陷些被他们暗算了性命,再扫被陷害,“流放”圈禁,三十岁出头的他居然刚刚从这两个哥哥的阴影里翻身了三年时间,那么多年成长中累积的仇恨,到底他心中能否因这个结局而释怀?

 一转头,他也正在看我,相隔很近,我们之间是有青草和阳光的香味,彼此的心事一目了然。

他和我一样的疑惑,我甚至已经知道他心里在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曾经为此死去过一次的那场耻辱,以及因此而来的颠沛流离,永远以一种边缘的身份四处躲藏漂泊的生活,直到现在,我的生活其实仍然在那场梦寐带来的后续的影响之中,这一切,到底能否因这个结局而释怀?

 我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回答,也许我对任何人都早已没有了恨意,但对这样的命运仍然不能说真正释怀。特别是锦书躺在血泊中的样字,仍然像昨天一样清晰的浮现在我眼前。

 我们又各自回头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一眼便彼此洞悉了心事,让我们两个都无法再开口。

 。。。。。。。

 “十三哥!十三哥?你们杵着做什么/把你们主子跟丢了?”

 “十七弟,别嚷嚷了,我在这儿呢。”胤祥懒洋洋的唤他。

“嘿!这地儿不错。”将手里马鞭往后一扔,胤礼大踏步走过来:“。。。。。。还真有点儿江南早春的意思,没日没夜的忙,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不能再去江南,能到热河围猎也成啊!瞧瞧这大好春色,就这么案牍里荒废去了。”

 我已经站起来,笑道:“果郡王马上就要晋亲王了,恭喜!”

 “做正事倒是在荒废年华?你要是敢拿这一套教坏几位阿哥,亲王帽子别指望了。”胤祥也站起来,摆出哥哥的样子。

 “他们啊!坏的不用我教,好的也比我强多了,弘历是咱们皇阿玛,他皇爷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出来的,我这点狗皮膏药,他还看不上呢!”

 胤礼说着,胤祥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我说:“说到江南,李卫刚来的折子说,邬先生打算回乡养老去了。”

 “什么?邬先生要走?他一走肯定就再也找不到了,皇上还没准吧?”

“没有,这只是李卫在折子里顺便说的,不过你也知道,李卫的折子多半是邬先生帮他写的,既先这么说一句,大概很快就会有邬先生自己写的信儿过来,请求皇上放他回乡。”

 “邬先生早有归意,能早日彻底放心中思虑,轻轻松松的也好,但一定得让他等等我,我要去送他。”

 “你又要去?”

 “去年是因为弘历年满十五,处次独自出宫办事历练,种种关防事宜皇上操心不过来,才不肯让我去的,邬先生走,我无论如何要去送他一程——我会说服皇上的。”

 胤祥总算又笑了:“我猜也是,你真想要什么,皇上没有不准的——瞧瞧皇上都把你惯成什么样儿了。。。。。。”

 兄弟俩说笑间转身,在亲兵们的前呼后拥中走远了。

尘世羁 第一卷 第103章

四月底,京城正是繁花满眼,绿树成荫的暮春初夏时节,江南却已“入梅”,我刚刚抵达南京,就不可抗拒的浸泡到梅雨季节里——整个江南的天与地都是湿漉漉陷入迷朦状态,连一草一木都仿佛被水雾泡得模糊了。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邬先生早已收拾停当,若不是“奉旨”等我,早一个月就已经走了。看着他空空两袖,唯一的行李是一匣书,几件换洗衣裳,却悠然自得的在窗下教李卫的两个儿子写字,几句词脱口而出。

 “哦?凌儿!为何吟此‘江南断肠句’?我已老朽,何来锦瑟年华?呵呵,不过僧庐听雨,泛舟垂钓,以娱残生罢了。“

邬先生心情很好,中气很足,身体也显得壮实了,这简直是从我回古代看到他第一眼以来,见过日状态最好的时候,虽然白发苍苍,目光却亮得像蒙古高原上的星空,又深得像映着星空的大海。

他欢喜的拄着拐杖走过来,拉着我双手呵呵笑道:“早先见皇上在密折里说要我等着,我就对李卫说,恐怕又要看过这一季梅雨了,偏巧多等一时,性音大师就有信儿来,说在泰山等着我去观日出,然后一道逛回南方。。。。。。”

 “那先生又可以与我同路北上了,多些时间说说话。。。。。。”

 这一定是皇帝的安排,始终有人能在邬先生左右保护他,而且今后不至于让先生杳如黄鹤,一去难寻。

“。。。。。。对了,我总算找到两个可靠伶俐的小书童,叫舞文,弄墨,今后先生游山玩水,身边也有人代我为先生磨墨烹茶。。。。。。李卫正在给他们训话,等会就带来见先生。”

 “呵呵,好,李卫又在从扬州街头讲到两江总督?赶紧叫他来喝茶歇歇吧。〃

李卫的两个儿子也偷偷捂嘴笑起来,我叫人把他们领出去玩,看他们蹦蹦跳条跑远,才说:“李卫气很不顺的样子,听说他居然找粘竿处侍卫一起,街头巷尾的找那些传播谣言的人?”要知道,李卫一向是非常讨厌粘竿处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不是办法啊。。。。。。皇上崖岸高峻,向来不屑与小人理论,广大小民又不知就里,易为人言左右,何况还是由那些多年在王府里,亲贵大臣左右伺候的日呢亲口说出来,格外逼真。。。。。。李卫这些年办事其实很有心思,只是听不得那些话,气急了才没章法的。。。。。”

 “主子!先生!又在说我的不是了,你们有什么好点字就教教狗儿,可别背地里说说就罢了。”李卫倒挂着眉毛,眉心拧起个疙瘩,匆匆在门口探头要请安。

 “年总算训完了,总督大人,好点子我没有,但有好东西给你。”我向邬先生笑道:“金银珠玉什么的,最好是早些脱手干净。”

 “金银?”李卫眨巴着眼,看高喜儿领着一个小太监,每人提着一个大白木盒子,这是官库里的金叶子,惯例一盒五十两。

“一百两金叶子,不多,先解解你的急,耗羡归公的改革能推行成功,你功不可没,替几个清官扛债,朝中一些人却已经上密折弹劾你阳奉阴违,结党谋私,皇上知道你不容易——瞧瞧你家两位公子穿的,这不算官中的钱,是我月例银子省下来的。。。。。。”

 “这不成!这么能又问主子要钱!”李卫原本听得愣愣的,听这么一说立刻跪下要推辞。

“这是皇上和我私下给的,你别担心,我整天在皇上身边,没什么用度,月钱银子和宫人定额却是按贵妃的例,加上时时随侍皇上,器物,厨房都随上用,连圆明园也扩建了。。。。。。”拉他起来,我坐到邬先生身边,慢慢解释。

 “呵呵,从云南运了几百年的楠木大树,川江运下来,从这里上运河到京城,李卫和我都见了的。”邬先生点点头。

“对,那是建勤政殿做柱子用的。。。。。。。我一听说你又闹饥荒了,就想起来问问个喜儿,才知道我原来还有不少私房银子,皇上准了赏给你,不得推辞——好多事情好你去做呢,行上命你随我走时一道北上,进京述职,有话当面嘱咐你。这个,在折子了也有朱批吧?”

 “有!狗儿正为这个来,不过除了要随主子北上,还有。。。。。。”李卫眉心的疙瘩拧得更紧了。

 “哎?还有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我很奇怪。

 李卫双手呈上一本折子,打开来看,上面朱笔批的字密密写满了空隙,熟悉无比,正是无数次在案侧灯下,我亲眼看着胤禛伏案挥笔写下的字迹。

 “。。。。。。塞思黑已着拘回保定,交由直隶总督李绂看管,你凌主子北上之时,可顺道一探?。。。。。。”

 把这句话反复读了几遍,确认无误。

 “顺倒一探”这几个字,说得倒是轻松,怎么“探”?为何“探”?“探”什么“

 李卫见我神色不定,等待解说的目光早已习惯性的望向邬先生。

尘世羁 第二卷 第104章

 而我有有些联想。。。。。。

出发南下时,允禩和允禟已经分别被改名为“阿其那”,“塞思黑”,皇十四弟,贝子允禵也被议罪圈禁在康熙陵寝附近。“阿其那”被高墙圈禁在宗人府,“塞思黑”正从西宁押回,他们的家人中与此案关系不大的有一两千人,流放往云贵极南的瘴疠之地,但是在流放的途中,这些人一路到处呼号诉说,把原本还藏着掖着的民间密闻全部激发出来,再添油加醋,把这场皇权争斗中真真假假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把胤禛描述成一个弑父杀母,迫害亲族的暴君。沿途各地方官员处理不及,只好加快驱赶镇压这些人了事。但这些故事何等耸人听闻?一旦传播,再也阻不住,收不回。之前有一些大臣已经密折上书,要在路上将“塞思黑”“便宜行事”,被胤禛言辞拒绝,他几乎已经完全倾向于将允禩和允禟永远圈禁,我还一度猜测,也许他们真的是自己病死于圈禁中的。

那时候胤禛决意不杀,我能看到他的顾虑:形势到了今天,只要无法再兴风作浪,处死他们除了给胤禛增加恶名,没有别的意义。可是现在,胤禛也许突然发现恶名不但已经背上了,而且很难再挽回,那让他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好啊,很多结,只有系它的人才能解,凌儿正当去看看,解了此结,以完此劫。”邬先生永远那样平静的端坐,微笑,好象一切都简单得不在话下。

 “什么?。。。。。。什么解啊结的?”李卫又一头雾水了。

 “以完此劫?。。。。。。邬先生,你也认为皇上打算处死他们了?”

 邬先生只是低头喝茶,他太了解皇帝了,甚至比我和胤祥都深。

胤禛想让我去亲眼见证大仇得报。这是胤禛的风格,我却归于茫然。。。。。。就算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也从未觉得与我有任何关系,杀了他,一切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过去受的苦就会全部消失让一切重来?。。。。。。

 “不用了!我没什么心结。我不会去看他!”

 我如此斩钉截铁,邬先生也只是微笑而已。

江南的雨季别有情致:水路纵横,片片乌蓬船“吱呀”摇过,两旁人家枕水而居,粉白的墙,浓墨点染般的瓦顶,雨丝绵绵顺檐廊滑下,织成水帘,从天网罗到地。。。。。。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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