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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静?”~喃喃语。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突兀响起:“因为太学生们都去太庙看天祚皇帝的首级了!”
赵琦呼吸一,浑身颤了一下。猛回头,只见高明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虽然他清楚高明光此人一向神出鬼没,每次都是默不作声的就出现在他府中,但突然站到他身后,还是让赵琦不禁皱起眉头。
高明光对赵琦眼中的不满视若睹,“据说天祚的首级要曝露三日,让万姓游观。这几日,几乎全东京城的百会去看个热闹。殿下你不去看看?”
“我只对王楼前梅家卤猪头感兴趣,腌人头就算了。”赵琦的脸色平和下来,说笑了两句。高明光名为联络,但暗中监视的任务他心知肚明,多少年下来,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多亏了王兄送来的这份大礼,把朝中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童太师封王才这么顺顺当当。”
就在上个月。道君皇帝下诏。依照神皇帝‘复全燕者土’地遗诏。晋封童贯为广阳郡王。这一个月来。各方筹备。而今天。正式地制书终于下发。童贯童太师成为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位封王地阉人。在赵琦看来。若非天祚皇帝地首级送来地太过及时。童贯封王之事好歹也会有几个大臣上书反对。绝不会如此一帆风顺。
高明光摇摇头:“殿上虎都死了。现在地言官又有哪人敢跟童贯过不去。”
高明光所说地殿上虎。本名为刘安世。字器之。乃是司马光地嫡传弟子。他做了几十年地谏官。从来都是直言不讳。就算天子盛怒。也照样上前谏。
苏轼当年给他评价就五个字:‘器之真铁汉。’在元佑名臣逐渐凋零地现在。刘安世岿然独存。是以名望益重。就连梁师成也不免低声下气想结好于他。
要是有刘安世在朝堂。童贯封王地制书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颁发下来—就算有神宗皇帝地遗诏背书。也不可能——但现任宝文阁侍制地刘铁汉现下已经病重不起。朝中剩|奇|下地言官们无不|书|仰仗蔡童梁李等奸宦地鼻息。想让他们出头反对。不如指望母猪会爬树。
“大宋益无人矣……”高明光叹着。
“是啊,朝堂诸公但凡有些见识,注意一下天下的局势,就不会这么高兴了。”赵琦拍了拍平铺在亭中石桌上的报纸:“王兄的绝户计也当真厉害,这是明摆着欺负大宋无人啊!”
高明光瞥眼看去,赵琦报纸朝上地那一面正刊载着北京大名府的地图,虽然他不清楚金人读不读报,但据他所知,开封府里关注东海新闻的官员人数,实是屈指可数,就算明目张胆的把大宋的舆图机密对外公开,也不用担心大宋的君臣会因此警觉起来。东京城中,倒是规模大一点地商家没有一个不按期订阅——十文钱的报纸,从天津或海州运来时,价格每每高达一贯,但就算这样,商人们也乐意掏这个钱。
“金人意欲南侵,此事就算蔡攸、李邦彦、张邦昌诸宰臣不知,童贯却是肯定清楚。三月地时候,童太师……啊,不!现在应该叫童大王了。他去燕山府路犒军,就奏请在河北中山、真定、河中、大名四府设立兵马总管,一防常胜军叛乱,二防金人南下,若说准备,他也是在做着的。”
赵琦笑了:“有用吗?”
“没有!”高明光否定得很干脆。童贯建议设立地这四个总管府并没有划拨军队进来,而是让他们在当:募集逃兵和游手好闲之徒从军,这样的军队看到敌人能不一哄已是万幸,让他们跟女真人打,简直是做梦!
“所以说啊……这天下大势正一步步按着王兄划下地道道来走。再过两年,我这门外的匾额,说不定就要换一个了。高兄弟,你说是不是?”
高明光没打算接赵琦的话头。赵琦对赵瑜的怨气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毕竟打了几年交道,高明光可是一切都看在眼里。被流放到东京养着,周围都是一个个监视的细作,心气稍高一点的都忍
,何况是赵琦—他可是东海王的弟弟!在东京城子弟,也没一个如赵琦~勤谨好学的。
“殿下可知今日下官来此何事?”
“何事?”发现高明光转开话题,赵琦也发觉自己的失言。若无其事的坐下,很自然当前面的对话不存在。
“是为了近日与殿下多有来往的那一位……也是今天会亲自来拜访殿下的那一位。”
赵琦笑了起来:“自从王兄把身世公诸于众后,已经没多少人敢与我来往。这年来,来我府中最多的还是高兄弟你,不知高兄弟你说的是……”
“赵良嗣!”高明光些不~烦的打断了赵~的话。
赵琦对高明光的无礼似毫不在意,轻笑道:“赵直阁近日才派人来联络,想不到高兄弟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他的笑容把心中的惊悸牢牢遮掩,‘果然……还是让他知道了!’
赵琦身边的佣要么来自于东海,要么是高明光私下里介绍,他甚至不知道他府中到底有多少高明光地耳目。王赵楷派来的那些皇城司细作早已被他收买了。赵府门外的探子都是以小摊贩的身份作伪装,而在赵琦的命令下,府里采办每每照顾他们的生意,而给的钱钞往往是市价地数倍。几次下来,两下心照。自此之后,赵府中人出入自由,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而高明光不同,不论赵府中如何备,他都能来去自如。而且为人精明厉害,东京城中的大小事务少有能瞒过他的耳目。在赵琦地心目中,高明光和他的京畿房才是最需要提防的一方。
不过高明光这次做_了,也有可能是太心急地缘故。赵府之中,知道赵良嗣派人来联络的仅仅寥寥数人,高明光既然得悉内情,想必他的细作就在几人中。范围缩小,要将其人找出来也容易了许多。
“殿下你太过大意了!皇城司的人就在外面,下官进来时,都费尽千辛万苦。你还随随便便地见赵良嗣的人。外藩私会朝中大臣究竟是什么样的罪名,还要下官提醒吗?!”
“皇城司现在的精力都放东宫上。而且周围……”
高明光一挥手打断赵琦的话:“难道殿下你以为赵楷不知道细作被收买之事吗?他不过是懒得管罢了!他可是明着对府外的十七个密探说过,殿下你给地那些钱全当是他的赏赐,让他们放心收下!”说着,他地眼神转厉,“今次若不是我派人在府外拦着,赵良嗣的那位亲信早被抓进皇城司大狱里去了,他哪还会有机会来密会殿下你?请不要再做这样危险地举动!”
入夜后。
南熏门处重新恢复了喧闹。上千名太学生又回到了国子监的宿舍中,借着混乱地人流,两名仆役打扮的男子悄然闪进赵府的后门。
在赵府老都管的引领下,赵良嗣留下亲信在后门处等待,自己则脚步匆匆的直奔赵琦的书房而去。今天的密会,关系到他日后能否保住身家性命,不由得他不焦急。
赵良嗣被领到书房门口,在老都管的示意下,独自推门入内。只是当他一进门,步子却猛然停住。书房内,有两人分宾主正坐着。主位上一人正是赵琦,他在宫宴上见过几次,不会错认,而另一人与他同样一身短打的仆役装束,只是双目炯炯,绝非凡俗。看到他进来,两人同时起身行礼:“赵直阁!”
赵良嗣看看赵琦,不清楚为何他临时又拉了一人来密会。但他从赵琦如桑家瓦子中的妓户那般,挂着职业性笑容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无奈之下又把视线转回到高明光身上:“这位兄台是……?”
高明光拱了拱手:“在下高姓,行一,向在京城与台湾间奔走,赵直阁唤在下高大便是。”
虽然高明光说得模模糊糊,轻描淡写,但赵良嗣却不敢轻忽视之。既然这位高大会被赵琦特地请来,就代表他手中的权力还在赵琦之上,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原来是高兄!”赵良嗣拱手回礼,腰弯得比高明光还要深一些。
“不敢。”高明光谦虚了一下,让过座位,“赵直阁请!”
赵良嗣没有入座,摇头,“在下不,姓马!”
当年童贯使辽,马植夜中潜入使团,献上联金灭辽之策。童贯为了隐人耳目,把他带回东京,便给马植改名为李良嗣。而等他觐见过道君皇帝,又被赐姓为赵。所以赵良嗣之名,完全是赵、童贯所起。
“金人不南侵则罢,一旦南侵,在下恐为岭南一走卒亦不可得。当年某有眼无珠,不识天下真主,以致如今之厄,今日又岂会再留恋虚名。这赵良嗣之名还是还给道君皇帝和童大王。高兄换某本名马植便是!”
第三十一章 人心下
宣和七年十月十四,辛亥。【西元1125年11月日
燕山府。
十月中的幽燕,已是深冬。纷纷而落的瑞雪,将城内城外妆点得银装素裹。春夏时节奔流汹涌的桑干河如今已是冰结如镜。行走于天津与燕山府之间的商旅本就因金人屯兵平州而放弃了陆路往来,现在河水上冻,连水路也宣告终结,东南迎春门的水窗凝固在厚达三尺的河冰中,只能等待明年春暖花开才能重新升起。
卯时正,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消散,燕山府南面的城门便缓缓的被推开,准备入城的人们在城门口排着队,等着守门兵卒搜检放行。自从前月,女真人举兵劫掠清化县之后,燕山府中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宣抚使蔡靖、转运使吕颐浩忙着修补城壕,整训军民,提防着金人来攻。环城的八座城门中,也只有南面的开阳、丹凤两座城门才会按照往日的惯例在卯时开放,其余诸门则只会在午时前后打开一小条缝隙,以供人出入。
虽然城门大开,但门外的两重鹿角仍将丹凤门收窄得只剩一人进出。上百名准备入城赶早市的百姓拥堵在门外,陆续通过鹿角间的窄道,被守城士兵们一个个的细细搜查,以防其中混入奸细。
丹凤门监门官安站在城头上,看着手下的兵卒们逐个把人放进城来。比起其他各门,他这座丹凤门的安全性是最高的,城外的官道直通南方的易州,是前往东京的交通要道,金人从这里来袭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见城门处的搜检工作没什么问题,纪安打了个哈欠,准备回门中耳室睡个回笼觉。但这时,雾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传到城门处,立刻掀起一阵骚动。他大惊失色,满身地倦意都化作冷汗流了出来。
“快!关门!”纪安一拍雉堞,半个身子都探出城外,冲着城下喊去。不待他喊第二遍,城门处的守兵连打带把百姓们驱散,将鹿角拉起,忙着退入了城中。
蹄声越来越近,聚集在的百姓们一哄而散,沿着城壕向东西逃去。城头上,纪安紧张的望着雾气深处,蹄声传来的方向。女真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小,但毕竟不是没有,总得提防着。
~手已经站到他的身边,只要一确认来者是金人,他们就会吹响号角,提醒城中有敌来袭。
雾气一阵动。蹄声缓了下来。在城门外。十几抹剪影由淡转浓。渐次出现在城头众人地眼前。由紧张骤然放松。纪安地双腿差点软了下来。来者并非金人。而是宋人地装束。除了领头一人。其余皆是武人打扮。
“开门!让他们进来!”纪安一看清骑手地相貌。不等他们来叫门。忙着下了命令。
“纪头儿。他们还没验过令符……”
“瞎了你地眼!”纪安披头盖脸啐了一口。“看清楚点。那是蔡衙内!”
“蔡衙内?……是蔡帅地儿子?”
“废话!”纪安又骂了一句。回头看着蔡衙内一行入城后直奔宣抚使司衙门而去。‘不知蔡衙内带回什么消息。希望早点把援兵派过来。身边都是常胜军。迟早会被。’
燕山府路宣抚使司衙门本是故辽南京留守驻地,规制宏大,占地数百亩,楼阁以百计。周围院墙高耸,若有精兵千人驻守,便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堡垒。自童贯蔡攸将燕京从女真人手中赎回之后,南京的故辽宫室无人敢使用,这座府邸就成了燕山府地核心所在。从童贯,到谭,再到王安中,直至如今的蔡靖,历任宣抚使都是在这里发号施令,掌控全局。
放下儿子蔡松年从京中带回地蔡攸书信,蔡靖紧锁了半个月的眉头这下皱得更紧:“大哥儿,童大王你有没有去见。”
蔡松年点头:“童大王,梁少保,李相公,孩儿都去见了,但都没一个准信。只是让爹爹费些心力,再拖上两月!”
“两月?!”蔡靖死命一拍桌案,脸色气得发青,“他们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金人已经蠢蠢欲动,常胜军眼见着就要反了,哪还能拖上两月?!一个月都难说啊!”
一阵大骂之后,蔡靖气咻咻的喝着儿子奉上来的茶汤,这时府里的仆役上来禀报:“学士,吕侍制求见。”
“快请!”蔡靖连忙长身而起,降阶相迎。吕侍制就是徽猷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吕颐浩。自从蔡靖告急朝中,又派了儿子亲去求救兵,这吕转运每天都掰着手指数日子,现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