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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哥,假如南京保卫战结束,你幸而活着,可不要忘记我,一定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的亲人友人,假如你死了而我却侥幸活着,我也一定会将你的死讯告诉你的亲人,我会亲口跟虎子说,他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马老弟,能和你当兄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老王,借你的钱怕是还不上了,仗打完了你若还活着,请帮我捎个口信回去,跟我娘说一句,她的牛蛋没给她老人家丢脸。”
“老牛,钱就不必还了,如果我死了你还活着,我的小雪儿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把她养大成人,你还得供她上最好的大学,北京大学,等她十八岁成人,再把这个给她,这盒子里有雪儿她娘临死前留下的一封遗书。”
一时间,同僚、同乡、上下级之间纷纷诀别,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参谋们已经从心理上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第37章防御工事
雨花台,梅岗。
张灵甫率305团死守河定桥一线,虽身受重伤犹不肯退,替友邻部队在后方重新构筑防御工事赢得了足够的时间,虽然屡屡受到日军轰炸机的骚扰,整个过程时断时续,但是到中午时分,十九大队的防御工事还是基本完成了。
徐十九与邱维达的战术思想如出一辙,都选择了将工事修在山顶平台的中央,而没有把工事修在平台跟山坡连接的棱线上。
学生兵舒同文也参与了修工事,直到工事完成才忍不住问徐十九:“大队长,把防御工事修在山顶平台的中央,平台以下就看不到了,小日本不就可以从容爬上山坡了?如果把防御工事修在棱线上,不是可以更好压制日军么?”
徐十九叹了口气,说道:“把工事修棱线上,射界的确会更好,可凡事有利就有弊,你的射界宽广了,也就意味着敌人的火力更加容易威胁到你,如果我方在火力上占据优势,那没什么,可如果我方火力处于劣势,那就麻烦了。”
舒同文一点即透,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如果把工事修棱线上,日军的掷弹筒、平射炮甚至曲射炮都能实现火力覆盖,面对日军处于绝对优势的炮兵火力,我军在仓促之间修筑起来的简陋工事根本就扛不下来。
但是把工事修在平台中央就不一样了,由于山体的阻挡,日军的平射炮首先没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日军的观测气球没有山顶高,小日本的曲射炮、野炮在失去了炮兵观测员的引导后,只能进行毫无针对性的大范围炮击,威胁将大大减弱。”
对于系统学习过炮兵课程的徐十九来说,这些只是常识,但是对于从未接触过炮兵课程的舒同文而言,这却是完全陌生的知识领域,舒同文能够凭借自己的观察就总结出这样的宝贵经验,其悟性可说是非常之高了。
徐十九在舒同文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叹息道:“阿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送你去西点深造,你若能在西点好好学习三年,毕业后肯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中国若要想打败小日本,离不开你这样的优秀年青人。”
舒同文反诘道:“大队长,你好像也不大吧?”
徐十九笑了笑,不置可否,他的年龄虽不大,军中阅历却已经相当丰富了,关键是他已经被深深地打上了“十九路军余孽”的标签,上校军衔、营级主官已经是极限,他在**阵营里已然不可能有更大的发展了。
舒同文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工事上面,再次问道:“大队长还有个问题,工事为什么要修成弯弯曲曲的‘之’字形,而不能够修成几条直线呢?”
徐十九道:“这个跟开阔地行军要走‘之’字队形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走直线,遭到敌机扫射时伤亡就会非常大,走‘之’字队形就能把伤亡减到最小,同样的道理,把工事修成‘之’字形,也能够最大限度减小日机俯冲扫射的威胁。”
“原来是这样。”舒同文点点头,又指着战壕里单独挖掘的一个个深洞问道,“那这些个小洞呢?挖出来是干吗用的。”
徐十九解释道:“这个叫避雷洞,专门防御小日本的手雷,小日本的甜瓜手雷一炸四十八瓣,杀伤力极强,所以必须挖专门的避雷洞,小日本的手雷一扔过来,就把它踢进避雷槽里去,这样一来爆炸产生的破片就毫无威胁了。”
顿了顿,徐十九又接着说道:“不过这避雷洞只能用来对付小日本的新兵蛋子,如果遇上日军老兵,他们在磕开引信后通常会延时几秒钟再扔过来,这样扔过来的手雷通常会当空爆炸,杀伤力比落地爆炸更厉害。”
舒同文脸色微变,不忿地道:“我们也可以把手榴弹导火索拉着后,再延时几秒钟扔出去。”
“恐怕不行。”徐十九温和地摇头道,“除了德国原装进口的手榴弹,不管是金陵造、巩县造还是汉阳造手榴弹,质量都是参差不齐,引信延伸也都是毫无规律,你拉着导火索延时几秒钟再扔,没准不等你扔出去就炸了。”
“啊?”舒同文愣了愣,沮丧地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咱们的工业基础太bo弱,造不出来飞机大炮,也造不出质量可靠的手榴弹。”
徐十九道:“所以我才极力反对你们这些学生上战场,国家要培养出你们这样一个大学生真的不容易,相比打仗、与日寇厮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们去做,譬如发展祖国的工业,早日造出大炮、飞机甚至是军舰。”
“要造飞机大炮,谈何容易?”舒同文的军营历练虽然时日不长,却已几次游走于生死边缘,相比在校园时的书生意气,此时他思考问题已经变得更加成熟,叹道,“先不说飞机大炮还有军舰了,就是钢铁国民政府都炼不出来啊。”
徐十九默然,说到关乎国家战略的大事,他就不甚了了
舒同文的话匣一经打开却有些收不住了,不无ji忿地道:“我一直在困惑,小日本不过是一个弹丸岛国,人口、资源远不足以与我中华相提并论,可为什么日本发展出了强大的重工业,飞机大炮坦克都可以大量生产,甚至还可以造出全世界最先进的战列舰,而我们中国的重工业却始终都是零,不要说飞机大炮、军舰坦克,甚至就连用来制造枪支弹药的钢铁都需要从国外进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满清时,我们就受人欺负,军阀混战时期,我们还受人欺负,现在民国了,国家也基本完成统一了,可为什么还要受人欺负?大队长,我是真想不明白,中国到底是怎么了,曾经强盛一时的中华民族为什么会沦为人见人欺的鱼肉?”
舒同文想不明白,徐十九自然是更加想不明白,当下拍了拍舒同文的肩膀,说道:“这些救国救民的道理,就靠你们这些读书人去探索了,你什么时候整明白了这些,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也一样想知道。”
说罢,徐十九径直转身走了。
舒同文却陷入了长长的深思,甚至连徐十九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舒同文的困惑其实是近代中国所有有知识、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共同的困惑,舒同文在北大读书时其实也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理论,只不过以前他从未认真加以思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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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日中午,张灵甫306团由于伤亡太大,奉命退守藏家巷、杨庄一线。
日军步兵第36联队试图趁306团立足未稳之际一举突破306团防线,却遭到306团数次决死反突击,阵地反复易手,战事极为胶着,日军步兵第36联队的联队长胁坂次郎一看306团这块骨头太难啃,便把目光投向了306团阵地侧翼的雨花台。
上海派谴军跟第十军两大日军集团在暗中较劲,都想先于对方攻占南京,两大日军集团内部的各师团也在暗中较劲,同样的,各师团内部的各步兵联队也在较着劲,都想着先于兄弟联队打进南京城。
第9师团下辖四个步兵联队,分别是第7、第19、第35、第36联队。
第7联队联队长伊佐一男跟第19联队联队长人见秀三是陆士23期同学,第35联队联队长富士井末吉跟第36联队联队长胁坂次郎也是陆士19期同学,四个联队长很自然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也在暗中互相较劲。
第9师团因为在淞沪会战中打得不好,伤亡也是参战各师团中最大的,师团长吉住良辅承受了很大压力,他是憋足了劲要在南京打个翻身仗,于是有意识地在暗中推波助澜,促成了四大步兵联队长争抢头功的“ji烈”局面。
第9师团四个步兵联队,跑得最快的是人见秀三的步兵第19联队,这会都已经打到光华门外了,这倒不是说步兵第19联队的战斗力有多强,也不是因为人见秀三的指挥造诣有多么高超,而是因为步兵第19联队的运气足够好。
51师从淳化镇后撤,日军第9师团尾随追击,却在河定桥遭到了张灵甫306团的顽强阻击,数次猛攻均告失利,吉住良辅便命人见联队从侧翼迂回攻击,人见联队的这一记迂回正好打在了88师跟51师换防的空档上。
88师和51师几乎是同时接到撤退的命令,但88师的防区在城垣外,接到命令后很快就撤入了城内,然而51师的防区却远在淳化镇,接替88师防区需要时间,正是这一时间差让人见联队钻了个空子,一下就冲到了光华门外。
眼见得人见联队已经打到光华门外,胁坂次郎焉能不着急?
胁坂次郎做梦都想着能够头一个打进南京城,夺取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于是他赶紧让自己的副官把手下三个大队长叫到了跟前。
第38章硬骨头
胁坂次郎这个老鬼子来头可不小,对日本战国史略有涉猎的人必定听说过羽柴秀吉帐下的贱岳七本枪,织田信长死后,手下两员大将羽柴秀吉和柴田胜家为争当老大在贱岳进行了一场战略决战,所谓贱岳七本枪就是指羽柴秀吉麾下七员立下大功的使枪武士。
贱岳七本枪里面有个名叫胁坂安治的武士,在贱岳之战中枪挑柴田胜家麾下头号猛将佐久间盛政,可谓声名显赫。
胁坂次郎就是胁坂安治的后代,有这样的显赫家世,胁坂次郎在军队中一向都是牛逼哄哄,不要说佐官同僚,就连将官师团长他都不放在眼里,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胁坂次郎甚至还公然嘲笑第18师团的师团长牛岛贞雄是个懦夫。
胁坂次郎的骄狂因子几乎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他当然不会容忍首陷南京的泼天大功被别人抢去,跟手下副联队长以及几个大队长一合计,胁坂次郎便毫不犹豫地将一直留在身边充当预备队的步兵第1大队派了出去,限天黑前占领雨花台。
胁坂次郎这个老鬼子虽然骄狂,却也很有几分眼光,知道雨花台对于南京城防而言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如果占领雨花台,则不仅可以对藏家巷一线的**进行火力压制,更可以居高临下对南京城垣进行精确炮击,占领了雨花台,就等同于打开了南京城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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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作为南京东南防线最后屏障的雨花台正式遭到日军正面强攻。
打头阵的是小日本的轰炸机群,八架九四轻轰从云层里钻出来,两架一拨,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梅岗俯冲了下来。
阵地上的十九大队官兵赶紧躲进了防炮洞。
徐十九从防炮洞里探出头来往天上看,发现日军轰炸机几乎是垂直俯冲下来的,便在心底哀叹了一声,淞沪会战刚刚爆发时,小日本的飞行员还显得稚嫩生疏,可是现在,小日本随便哪个飞行员都能够做出高难度的特技飞行动作了。
首批俯冲下来的两架轰炸机直到离地只有数十米才猛然拉起,轨迹改变的瞬间,两枚三十公斤重的航弹堪堪脱离机腹呼啸而下,下一霎那,航弹触地轰然爆炸,其中一枚航弹就落在徐十九的附近,将一段战壕当场炸塌,也不知道死伤了几个人。
但是小日本的狂轰滥炸才刚刚开始,紧接着第二拨两架轰炸机又带着刺耳的尖啸俯冲了下来,然后是第三拨、第四拨,第四拨扔完炸弹后,已重新拉起空中的第一拨又紧接着俯冲下来,开始了第二轮次的俯冲投弹(每架轰炸机携弹六枚)。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梅岗便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硝烟以及烟尘彻底笼罩。
此时此刻,徐十九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两手抱头、撅着屁股躲进防炮洞。
半小时后,小日本的轰炸机群扔完炸弹振振翅膀走了,小日本的野炮,九二步兵炮又开始炮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日本没办法通过气象观测兵测定射击诸元,因而炮击精度非常之差,大多数的炮弹不是飞过了头,就是落到了坡上
但既便如此,十九大队阵地也还是遭到了极大损毁。
炮击一结束,徐十九便从防炮洞里钻出来,顾不上抖落头上、身上的灰尘,便扯开嗓子让各连上报伤亡数字,各连的伤亡数字很快就报了上来,伤亡了大约五十余人,其中二十余人阵亡,另有十余人重伤,估计也难得救活了。
徐十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