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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得从今年年初拉开序幕的徐州会战说起;大战伊始;老蒋委任李宗仁为第五战区总司令长官;其实没安什么好心;既便是在抗战最艰难的时候;老蒋也始终没有放松过脑子里排斥异己、打压政敌的那根弦;他把李宗仁安插在第五战区;目的有两个;一个自然是为了尽可能地迟滞日军;为武汉会战赢得准备时间;另一个就是;拿桂军当炮灰;借日本人的手消灭这个强劲对手。
老蒋一生醉心权谋;凭借高超、娴熟的政治手腕;他先后摞倒了胡汉民、汪精卫;接着又于翻了冯玉祥;招降了张小六;真可谓无往而不利;唯独只有桂系李宗仁;却像个不倒翁似的;于翻了又爬起来;再于翻还爬起来;直到抗战全面爆发;广西其实仍是事实上的**王国;中央政令在广西寸步难行。
但现在;抗战给了老蒋机会。
老蒋原以为;徐州会战打完;李宗仁的桂系也就应该灰飞烟灭了;然而;李宗仁却凭借不足十万的桂军;破败不堪的山东军外加跟叫化子差不多的川军创造了奇迹;台儿庄一战小日本两大机械化王牌师团遭重创;举世震惊
消息传回来;老蒋人都傻了;这样也行?
李宗仁一时风光无俩;老蒋虽然表面上高兴;其实内心的酸味比醋还浓;以至于在发给李宗仁的电报上失态地说;德邻;没想到你还能指挥鲁、川这样的地方部队;言下之意;我蒋某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却让你李德邻办到了。
受到李宗仁的刺激;老蒋赶紧把他还在休整的嫡系部队调上了徐州战场;老蒋他也想效仿李宗仁再在徐州战场歼灭日军一到两个师团;再打一次更大的胜仗;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给了老蒋当头一棒;险些把老蒋给打懵了。
看到**重兵云集徐州;日军大本营迅速调兵谴将;华中、华北两大方面军先后组成重兵集团;沿着津浦铁路从南北两个方向往徐州碾压过来;意图将**主力一举围歼在徐州附近区域;老蒋这次已经吸取了淞沪会战的教训丨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又将部队撤了下来。
就在老蒋已经不再奢望打胜仗时;机会却在无意中降临了;小日本第14师团竟然一头撞进了薛岳第l兵团怀里。
老蒋立刻兴奋起来;薛岳兵团若能在兰封附近歼灭第14师团;其影响无疑要比台儿庄大捷更大;更能鼓舞人心;原因很简单;台儿庄大捷虽然重创了小日本第第10两大机械化重兵集团;却未能实现全歼;最后仍旧让相当一部份日军突围而去;而这次薛岳兵团却完全有机会全歼土肥原师团。
然而;兰封会战尚未打响;桂永清便兜头浇了老蒋一盆冷水——兰封失守
但此时薛岳兵团仍有机会;老蒋收拾心情赶紧给前线各军事主官发去手令;严令他们遵照薛岳的命令行事;为了胜利;老蒋甚至改变了一贯的作风;不再遥控指挥前线战事;而是放手将指挥大权移交给了薛岳。
在老蒋看来;他已经做了报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看薛岳了。
但是最终;兰封会战仍然功亏一匮;在老蒋看来这当然是薛岳无能;所以在发给程潜和薛岳的电文里;他直斥兰封将会成为千古笑柄;老蒋怨恨程潜还有薛岳;更恨临阵脱逃的桂永清和龙慕韩;所以兰封会战一结束;桂永清就直接被撤职;对龙慕韩;老蒋心头更是生出了杀心;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黄埔学生起杀心。
老蒋对自己的黄埔学生的爱惜是人尽皆知的;既便是**、陈赓这样投共的学生;老蒋也仍旧是爱惜有加;但是这次;老蒋真伤透了心;他恨龙慕韩贪生怕死毫无军人气节;更恨龙慕韩破坏了他全歼土肥原师团的大计。
不过老蒋也就杀个龙慕韩;对于同样有着临阵脱逃情节的桂永清还有黄杰;老蒋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桂、黄两人先后被撤职;但是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桂永清又重新当上了战于团教育长;黄杰也在次年出任中央军校教育处处长。
老蒋只杀了龙慕韩;薛岳却要把纵兵抢粮的军的几十个官兵全都枪毙。
27军这几十个官兵也的确该杀;面对薛岳的质问;有个营长还振振有词;弟兄们都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难道还不该闹口吃的?有个连长更过分;大声叫嚣着;为了保护这些个刁民;弟兄们血都流于了;吃他们点粮食又怎么了?
薛岳二话没说;拔出勃郎宁手枪对着那个连长眉心就是一枪;还保护百姓;你们尽到保护百姓的职责了吗?事实上;**非但没有尽到保护百姓的职责;还亲手掘开黄河大堤毁了这些老百姓的家园;他们是民族罪人;后世的史书上将会留下他们耻辱的印记
薛岳没有留情;几个挑头的军官;还有几十个对着同胞开枪的士兵;全都被抓起来;当着四周成千上万难民的面;公开枪毙;枪声响过;几个军官和几十个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四周的百姓却仍是神情冷漠;丝毫没有原谅**的意思。
望着四周一张张冷漠的面孔;一双双仇恨的眼睛;薛岳的心在滴血。
在别的地方;国民政府或者可以凭借宣传机器将掘开黄河大堤的罪名转嫁日军头上;但在河南灾区;真相是绝对隐瞒不住的;短短几天时间;**新沛在花园口决堤的真相便已经传遍了河南;所有的难民都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此时此刻;**刚踏上河南战场时军民之间的那种鱼水情已经荡然无存;老百姓不再视**为保家卫国的子弟兵;转而把**当成了寇仇;有个年幼的孩子背着个比他身体还要大的包裹走过薛岳面前;竟往薛岳军装上吐了一口痰。
副官弯下腰想替薛岳擦去污渍;却让薛岳给制止了;军装原本已经很脏;擦不擦都无所谓了;更何况;军装上的污渍能够擦去;可心里的污渍呢?兰封会战的失利以及花园口的掘堤已经成了薛岳心里永远擦不掉的污渍。
无法擦去的还有高慎行、舒同文对国民政府的失望。
当经过又一个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当又一次看到漂在水面上已经被浸泡得发胀腐烂的百姓尸体时;舒同文很罕见地痛哭流涕;他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来使劲扯碎;又将帽子上的青天白日徽标抠下来扔进泥泞里;一边大声咒骂着蒋委员长。
“大队长;我受够了。”发泄了好半天;舒同文才终于冷静下来;然后向徐十九说出了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话;“大队长;您对我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救我;也许这辈子我都无法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我感激你;发自内心感激你。”
一百多号残兵陆陆续续围上来;以异样的眼神望着舒同文。
徐十九也是神情复杂;自从舒同文跟李子涵展开激烈的辩论开始;他就已经预感到终究会有这一天;作为大队长;徐十九当然不希望他的部队分崩离析;但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禁锢弟兄们的思想;他应该给予弟兄们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
“大队长;我不想于**了;我要去延安。”舒同文说出了心里话。
自打从师部一个老乡那里弄到了那几本小册子开始;舒同文就开始向往延安;舒同文越来越觉得;西方列强的那套在中国根本行不通;满清灭亡已经二十七年;可直到现在中国都依然没有摆军阀割据的局面;这就是铁的明证。
舒同文越来越觉得;**的理论是对的;只有将马克思主义跟中国国情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救中国;只有发动广大穷苦百姓才可能取得革命的最终胜利;而像国民政府这般;视百姓生命犹如草芥的政府;是注定要被推翻的。
“阿文你要当逃兵?”李子涵怒形于色。
“我不想当逃兵;但我真不想于**了。”舒同文看看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尸;又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双手;眸子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之色;仿佛就是他这双手掘开河堤;淹死了黄淮上百万的百姓;然后对徐十九说道;“大队长;有一就会有二;我害怕将来还会有将屠刀对准百姓的时候;我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满平民百姓的血腥;我真不想当个刽子手。”
李子涵无言以对;他很想反驳说为了赢得抗战;局部的牺牲是必要的;花园口决堤虽说给黄淮流域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可泛滥的洪水阻挡了日军向西进攻郑州的道路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张张嘴;李子涵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阿文;我知道了。”徐十九轻点了点头;说道;“你走吧。”
“大队长保重”舒同文啪地立正;向徐十九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向着西北方向扬长而去;待走出去十几步;舒同文忽然转身回头;大声道;“大队长;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是**还是共军;我们都是兄弟;生死兄弟”
徐十九神情剧震;大吼:“绝不抛弃”
舒同文灿然一笑;回道:“绝不放弃”
第63章败兵
叶茹雪跟于欢一大早就赶到了汉口火车站;站在拥挤的车站大门外;隔着铁栅栏焦急地看着一队队、一列列从车站走出来的**败兵。
从半个月前开始;便陆续有从豫东前线溃败下来的**乘火车抵达汉口;从那天开始;叶茹雪跟于欢便每天必来;而且每天都要等到深夜;直到向车站调度室反复确认不会再有从郑州发过来的军列进站她们才会离开;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又过来。
从车站里走出来的**大多步履蹒跚;身上的军装又脏又破;还沾满了泥浆;他们神情疲惫;目光呆滞;有的走着走着就会一头栽倒在地;更多的人带着伤;或者头上缠着纱布或者胳膊用纱带吊在胸前;怎一个惨字得了?
望着这些残兵败将;于欢和许多女生潸然泪下。
叶茹雪举着照相机;却怎也无法按下快门;这还是几个月前雄赳赳、气昂昂踏上豫东战场的那支**么?这真是那支威武雄壮的**?叶茹雪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一支士气高昂的军队就颓败成了这样。
“七十四军;表姐;七十四军到站了”于欢忽然跳起来;大声尖叫。
叶茹雪放下照相机;扭头往出口入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一面残破不堪的军旗正从车站出口处缓缓出来;这面军旗两个月前叶茹雪见过;现在却再没了当初的风彩;旗面被泥浆污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而且破了好几个大洞。
依稀可以分辩的是;上面染的青天白日徽标;还有靠近旗杆那一行字: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七十四军。
七十四军的情形要比前面的败兵稍微好些;但也有限;黄陂阅兵之时这些官兵的风彩仿佛就在昨日;然而现在;他们却都变成了败兵;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到让人见了就止不住心疼;这些男人;这些当兵的;此刻心里定然不好受。
所有人都喜欢凯旋归来;没人愿意丢盔弃甲灰溜溜归来。
但前来汉口车站接站的父亲、母亲、妻子还有兄弟姐妹们却没一个嫌弃他们;他们一个个翘起脚跟、伸长脖子;焦急地在败兵队列中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兄弟或者丈夫;找到的不禁热泪长流;找不到的;则继续在铁栅栏外焦急地等待。
叶茹雪、于欢也开始在74军的败兵中寻找起她们所等待的身影来。
离于欢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妇互相搀扶着;也同样神情焦虑地在败兵中寻找着他们的亲人;他们唯一的儿子;这对中年夫妇不是别人;就是舒同文的父母双亲;自那日在报上看到舒同文的身影;知道儿子还活着;舒墨翰的病一下就好了。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直到74军的败兵全部出站;他们都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身影;于欢急了;她正想去拦走在最后面的那几个败兵;不想身边一个老妪比她抢先了半步;一下就扯住一个败兵问:“这位老总;见着俺家二蛋没有?”
“二蛋;哪个二蛋?”那败兵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俺儿子;驴二蛋。”那妇人急得连比带划;接着说;“十九大队的。”
“十九大队?”那败兵懵然不知;摇摇头说道;“我是505团的;从没听说过什么十九大队。”那败兵操一口河南腔调;是74军在砀山整补时刚应征入伍的;是新兵;所以根本不知道74军还有十九大队这番号;因为那时十九大队已经改**营了。
那妇人还不死心;又连续问了另外几个败兵;结果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老妪满脸的失望;在车站出口处俳徊着不肯离去;又过了一会;一个柱着拐杖的残兵步履蹒跚从里面走出来;老妪赶紧迎上去;拉着残兵问:“老总;见着俺家二蛋没?俺家二蛋是58师**十九大队的。”
“58师十九大队?”残兵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叹息道;“大娘;你别等了。”
“别等了?”老妪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不懂;茫然问道;“啥意思?”
残兵摇了摇头再没多说什么;他怕说出来面前这老大娘承受不了打击而崩溃;这残兵其实就是548团团长李嵩;一周前58师从兰封撤退;**十九大队奉命殿后;结果就跟别的负责殿后的部队一起让小日本给缠住了。
再然后花园口决堤;黄河水漫湮而下;不管日军还是**都一块淹了;眼前这位大娘的儿子既然是十九大队的;既便没死在小日本的枪口下;多半也让泛滥的黄河水淹死了;回不来了;他虽没见过二蛋;却也知道二蛋已经回不来了。
“你胡说”于欢却不相信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