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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杨氏忽然带着女儿跑了,不多时又跟着你回来……他娘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想到某个李三郎还是郡王的时候便是姬妾如云,想到他成为太子之后更是把东宫塞得满满当当,想到他如今的后宫几乎是太上皇李旦的五倍还多……凌波只觉得心头火起,当下就沉声说道:“他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当初他还可以说是用沉迷美色来蒙骗别人,如今他已经是天子,一味地好色算什么!”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高力士必定会厉声呵斥回去,但此时却有些哑然。望着凌波那张阴沉沉的脸孔,想到宫中那一位位千娇百媚的美人成日里都在翘首盼望君王临幸,想到如今那已经被册立为王地两位皇子,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尽管他并没有跟着李隆基很久,但自幼练就地察言观色本领仍是让他看出了某些东西,某些极其微妙的迹象。
然而某些东西他却万万不可宣之于口,于是只得拐弯抹角地说道:“要我说,你那位婶娘并不是不愿意,不过是存着欲擒故纵奇货可居地意思。毕竟,宫里已经有两位武氏女,再多上一位大臣们就要上疏劝谏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得说在前头,当今那位皇后并不是一味宽仁不妒的主儿,当初在那种关头能够力挺陛下冒险,足可见她的心机。如今陛下对王氏一族颇有加恩,宫中其他人又无法与其抗衡,如果武明秀自己也愿意,你没必要阻着人家飞黄腾达的路子,这对你自己也有利,不是么?”
凌波勃然色变,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凌波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极其碜人,高力士不禁缩了缩脑袋,半晌才说道:“太上皇王贤妃和豆卢贵妃因为你的缘故,爱屋及乌,因此杨氏入宫好几趟她们都见了,间中武明秀也进宫了一趟。王贤妃和豆卢贵妃都很爱她的聪明灵巧,说是颇肖于你,据说还对太上皇提了。昨日赏灯的时候,太上皇和陛下都曾经在楼上看见她,陛下的神色被太上皇瞧见,太上皇就提起了纳妃之事。”
此时此刻,凌波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眼前又浮现出了武明秀明艳可人的笑容。别人不知道深宫的可怕,但武明秀应该是见识过的,而杨氏也不应该不明白。而李三郎的风流好色更是出了名的,难道她们全都不知道?
见凌波僵硬地从身边走过,见武宇投来了愤怒的眼神,高力士只觉得好没来由。他实在不明白,凌波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如今那位年轻俊朗风流的大唐天子陛下,也同样是爱屋及乌?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尽管并非上元节,但连续数日解除宵禁,足以让长安城变成一个不夜之城。纵马沿着朱雀大街缓缓而行,凌波只看见四处都是纵情欢笑的男女,随处可见鲜衣怒马的豪家子弟,在煌煌灯火下,女人们秀发上的首饰散发出无限珠光宝气,男人们身上的锦绣流露出无限豪奢华贵,那些兴奋的嚷嚷和笑声随风四处飘散,恰是一派举城同乐的气象。
然而,她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太平公主的那一番话只是稍稍拨动了一下她的心弦,充其量不过是一丝小波澜,但高力士的那些言语却让她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想起那一次酒醉之后武明秀吐露的心思,再想想杨氏这一年多来的表现,她自然明白杨氏一直在借助自己的势。那只是一个母亲的考虑,然而,那却不仅仅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考虑。
和她不同,武明秀还有两个弟弟,那是她那位婶娘日后的依靠。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已经死了,而那一位也不像是会庇护武家人的人;她虽然姓武,但家中并无嫡亲兄弟,和武家其他人也没什么亲情,更谈不上什么帮助;所以,已经沦落为丧家之犬的武家人要重新站起来,自然得用非常之法。
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家门前,见大门洞开内中忙忙碌碌,凌波不禁眉头一挑。下马进门之后,她便对迎出来的楚山问道:“这前院闹腾成一片是怎么回事?明日还有明日的事务,难道家里人都不要睡觉了么?”
“小姐,这是姑爷和明秀小姐的主意!”楚山脸上被院子里的火炬光芒照射得通红,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兴奋来,“姑爷今天早早就从羽林军营中回来了,一进家门正好遇着明秀小姐,吃那一位撺掇,姑爷就说全城大放灯,家里也不如热闹热闹,一宿不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虽然家里平日就是过年也没这么热闹。我寻思今夜放纵一下也没什么事,所以就吩咐了下去。把上元节的时候没用完的灯都挂了出去。”
尽管心情不好,但听到是裴愿的主意,凌波那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几分。随口吩咐楚山照着裴愿地话去布置,等到人一走,她却没好气地嘀咕道:“凡事都听人家的撺掇,这耳根子真软!”
后头耳聪目明地武宇四人听到这嘟囔,面面相觑了一会便不禁莞尔一笑…………谁不知道那两人感情最好。这抱怨怎能当真?
等到从中庭进入内院,瞧见那院子中张灯结彩的模样,这刚刚从外头回来的五人便全都瞠目结舌了起来。家里有一条消息直通外头的漕渠,此时此刻,那小溪中尽是一盏一盏的荷花灯,决计不是什么上元节时遗留的货色。而某个呆头鹅正蹲在小溪边往里头放灯,那神情专心致志,浑然没理会一旁兴高采烈嚷嚷不断的武明秀。
“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姐夫你真行,十七姐回来之后看到这些一定会高兴地!”
“姐夫。荷花灯放得越多,将来你和十七姐的日子便过得更红火,将来就会多子多孙。嘻嘻。到时候漕渠里头全都是咱家放出去的荷花灯,这才热闹呢!”
“姐夫姐夫,小心,可别打翻了!”
凌波静静地站在后头。看这两人一蹲一立。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转头示意武宇武宙等人先去休息。她便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然而。就在她离着那边还有十几步远地时候。裴愿却忽然转过了头。随即便放下手上地荷花灯站了起来。他这么一站。武明秀也转身瞧了过来。一见是凌波。她地双颊上立刻露出了两个可爱地小酒窝。
“姐夫真厉害。十七姐还离着那么远你就知道了!”
裴愿拍了拍双手上得前来。见凌波拿眼睛瞪他。他便憨笑道:“你地脚步声我早就听习惯了。再加上你又喜欢在衣服上熏自制地黑秦香。我当然知道你回来了。今儿个这么晚。可是去城楼上赏灯了?”
一说到赏灯。凌波就想起了先头地事。瞧见武明秀蹑手蹑脚想溜。她原本想张口叫住她。话到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堂姐。人家有名正言顺地母亲。不过是在她这里借住。她凭什么管那些事?饶是如此。望着武明秀地背影消失在西角门。她地脸上仍然流露出一丝深深地惘然。
“小凌。你怎么了?”裴愿敏锐地察觉到妻子脸上有些不对劲。连忙伸手揽住了她地肩膀。“是不是今晚在城楼上听到了什么不好地话?”
面对裴愿这一猜一个准地神奇。凌波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一五一十把今儿个遇到太平公主地事情说了。
“我早就说了,我冲杀在前,你掩护在后,大主意你拿。”裴愿的回答异常干脆,随即又加了一句,“既然太平公主这么说,足可见羽林军上下都布满了她地人,看来我得在下头好生安排一下。她想在上头掣肘,却还得看下头的军将是否答应。”
见裴愿说到军事的时候自信满满,凌波不由安心了下来。然而,一想到高力士的话,她就觉得心里堵塞得厉害,索性把武明秀的事情也都一起吐露了出来。当她说到杨氏将武明秀带到城楼观灯,太上皇李旦更是已经亲口提出了纳妃之事的时候,裴愿的脸色也渐渐有些难看。
武明秀聪明机敏,裴愿对这个妻妹也颇有些喜爱,此时忍不住有些恼怒:“陛下的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明秀怎会那么傻!而且,陛下虽然喜好女色,却鲜少沉溺其中,她纵使得宠了,难道还能盖过皇后?”
两夫妻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同时叹了一口气…………他们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这件事,能做的也就只有提醒一声罢了。
这一夜,凌波和裴愿互相依偎着,在内院中看着那小溪中地荷花灯向漕渠缓缓移动,一起观赏着这院子四周挂地彩灯。他们能够听到家里下人们的欢声笑语,甚至能够听到外头大街上传来地声音,即便是心中搁着一件让人不那么愉快的事情,尽管晚上的风很有些寒冷,但他们仍在在院子里伫立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少睡了两个时辰的裴愿仍是精神抖擞地出了门,而同样早早起来的凌波却把武明秀叫了来。尽管她并没有资格管这个堂妹的事情,但是她仍想要问一个清楚,至少她需要知道武明秀自己究竟是什么打算。
“纳妃?”武明秀歪着脑袋,面上却丝毫没有诧异,反而满不在乎地笑道,“十七姐,我眼下还有几个月方才及笄,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得再等几个月再说,到了那时候,说不定朝中的两派就分出胜负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见凌波面露恼色,武明秀不禁吐了吐舌头,随后便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表情,认认真真地说道:“十七姐,我也想嫁一个只对我一个人好的丈夫,也希望能够一辈子平安喜乐,但我不是你,我也不可能遇到姐夫那样的好男人,因为武家已经不是从前的武家了。裴家得到太上皇的眷顾,你也是一样,但我算什么?在别人眼中,我是大逆不道的武家后人,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倚靠的爹爹。太上皇和王贤妃豆卢贵妃虽然都对我不错,但那都是看了你的面子,若是我嫁了一个普通人,将来又会如何?”
略微顿了一顿,武明秀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惘然:“我错过了武家最好的时代,也错过了用自己的聪明翻身的时代,我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与其嫁一个寻常男人,将来看他寻欢纳妾,那我还不如成为陛下的妃嫔。至少……”
凌波从来没有想到武明秀会考虑那么多。此时此刻,端详着那明艳的容颜,她忍不住想到了当年刚刚及笄的自己。从五王兵谏到李重俊夺宫失败,到李隆基扫除诸韦,再到如今的姑侄争权,她这一步步走过来,看上去极其顺当,其实又经历了多少磨折?如今武明秀所思所虑,竟是比她当初更加固执更加决绝。于是,她没有问至少后头那半句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十九娘,你长大了。如果走上了这条路,你今后只怕要付出无数代价,而且也没有其他人能帮你。”
武明秀站起身走到凌波跟前,忽然屈下一条腿半跪了下来,轻轻抓住了凌波的一只手:“十七姐,我一直知道你对我很好,你待我都是真心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站住脚跟。我不是那位武贤妃,她眼里只有陛下,而我的眼里更多的是我自己。”
面对这样直白的言语,凌波忍不住又想叹气。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她身边的人都要和李三郎扯上关系,难道这就是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觑着凌波那疲惫的眼神,武明秀轻轻攥紧了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既然凌波没有询问,她也不会再说那隐去的半句话…………只凭她是她的堂妹,她酷肖于她,她便一定能够拥有自己的位置,一定能够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凌波选择了一条幸福的路,既然她不可能拥有,那么便只有选择一条权势的路。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切为了未来
先天二年三月己卯,上纳已故恒安王武攸止女为昭媛。
这一天,距离武明秀十五岁及笄,还有两个月零三天。在入宫的那一刻,武明秀的心绪却飘到了极远的地方。七十多年前,时年十四岁的武后也是从并州走向了长安,被册立为正五品才人,从此让籍籍无名的武家一跃升至氏族志的前列,一跃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如今,昔日的繁华鼎盛已经不在,一切便都要靠她自己了。
由于一应册礼迎礼都是在武明秀的家中进行,再加上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因此凌波并没有亲临。思量武攸止死去多年,家境不过是殷实小康,她便打发人送去了一份厚礼…………反正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仅仅是绸缎,她便几乎搬空了家里的半个库房,什么豫州的鸡绫双丝绫、兖州的镜花绫、青州的仙文绫、qi书+奇书…齐书恒州的孔雀罗、定州的两窠绫、荆州的交梭子、阆州的重莲绫,直到看着东西装满了两辆大车,她这才长叹一口气命人送走。
由于是太上皇李旦亲自下旨纳妃,群臣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也没有多做评论。即便是太平公主,也不过晒然一笑,道了一句三郎好风流,便轻轻揭过了此事。在人们心目中,自从女皇之后,武氏几乎就没有出过什么了不得的人才,足可见那山川灵秀便只钟于昔日那位一代女皇一人。那位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