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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河、美穗,南匈奴单于庭。
日益年迈的老单于羌渠正召集左谷蠡王、右谷蠡王议事。
南匈奴制,单于以下有左、右贤王,由单于子侄或王族子弟担任,为单于位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左、右贤王以下有左、右谷蠡王,相当于左、右丞相或文、武丞相,代单于行国事,左、右谷蠡王以下有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须都侯,为八大万户。统率匈奴八部。
去年冬天的一场大雪把匈奴各部地牛羊牲畜冻死了大半,现在匈奴人正面临着严重的饥荒。若是几年前,当匈奴人遇到雪灾时,大汉朝廷都会派兵从晋阳护送粮草前来接济,可是自从羌渠拒绝内迁之后,大汉朝廷就中断了粮草接济。
如果不遇上灾年,纵然没有大汉朝地接济。匈奴也还能自给自足,可一旦遇上了灾年,生存状况立刻就变得恶劣起来!如果是大匈奴独霸草原时,遇上灾年,匈奴人就会驱兵四出劫掠,将灾难转嫁到异族头上,可是现在匈奴早已衰弱,草原的新霸主鲜卑人甚至反过来纵骑劫掠匈奴人了。
左谷蠡王愁眉苦脸地说道:“大单于,各部落的存粮都已经吃完了,牲畜也只剩下羔崽了。再不想办法,族人们可都要挨饿了。”
羌渠无奈道:“可眼下能有什么办法?”
左谷蠡王道:“大单于何不答应张奂大人的条件。将我大匈奴八部南迁至雁门、太原一带?也好就近取食~~”
右谷蠡王道:“大单于不可呀,如果将大匈奴八部南迁至雁门、太原,鲜卑人和羌胡就会趁虚而入,彻底占据河套之地,如此一来,我大匈奴将彻底断绝回归大漠之路。永远不能重现大匈奴的昔日辉煌了。”
左谷蠡王道:“右谷蠡王,你口口声声说要重现昔日大匈奴辉煌,可你又有什么办法让族人度过眼前困难?难道你想把大匈奴带向亡族灭种的绝境吗?”
右谷蠡王目露凶光,向羌渠道:“大单于,既然汉廷不愿接济粮草,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发兵去抢!”
“嗯?”羌渠闻言似有意动,“去抢?”
左谷蠡王脸色大变,急劝道:“大单于不可,昔日大匈奴最强盛之时尚且不敌汉廷。眼下我大匈奴势弱,人丁仅只二十余万。控弦之士不足五万,而大汉朝足有胜兵百万,众寡悬殊、强弱分明,擅动刀兵只能是自取灭亡哪。”
右谷蠡王道:“左谷蠡王,我看你是被汉人地马刀吓破胆了!”
左谷蠡王道:“你胡说~~”
羞渠皱眉道:“行了,都别吵了,唉~~”
“报~~”羌渠话音方落,一名百户入内报道,“大单于,有乌桓人求见。”
“乌桓人?”羌渠正被缺粮之事闹得焦头烂额,皱眉道:“不见!”
百户道:“可那乌桓人非吵着要见大单于。”
“混帐,没用的东西!”羌渠不耐烦道,“给本单于乱鞭驱走!”
……
单于庭往东五十里有一处隐蔽的河谷,乔妆成马贼的五百乌桓将士正躲在茂密的水草丛中竭息,河滩上,马跃、贾诩相对而坐,两人皆是一身破皮甲、头顶破毡帽,腰带里各插着一柄古旧的弯刀,乍一眼看去,和身边的乌桓战士浑无区别。
马跃沉声道:“羌渠连我们派去的使者都不见,看来是根本不想收容我们。”
“看来只能袭杀羌渠了,然后嫁祸于张奂。”贾诩道,“下官随句突将军前往拜谒羌渠之时,曾留心观察过单于庭的守备情形,再加上侯三隐于匈奴内部的细作提供地消息,护卫匈奴单于庭的兵力主要有右贤王呼厨泉统率地两千铁骑,还有左谷蠡王、右谷蠡王的两千铁骑,分成四座大营,呈众星捧月状将单于庭拱卫其中。”
贾诩边说边以弯刀在草地上比比划划,接着说道:“匈奴兵力虽有四千之众,不过防备却不严,我军若趁天黑之时发起突袭,至少有七成把握突入王庭将羌渠击杀,只不过袭杀羌渠之后,势必会陷入四千匈奴铁骑的重围之中,将会有一场恶战,诩以为主公不宜亲往,可令诸褚、句突二将……”
贾诩尚未说完,河滩上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贾诩惊抬头,只见句突纵骑如飞正沿着河滩疾驰而来,马鞍前赫然摁着一名匈奴人。句突纵骑驰入河谷,将鞍前的匈奴人往草地上一扔,早有一名百夫长抢前一脚踩住匈奴人的胸口,锋利地弯刀已经逼住了匈奴人
匈奴人顷刻间脸色大变,用阿尔泰语叽哩呱啦说了一大通话。
马跃眉头一皱,问句突道:“句突,这小子说什么?”
句突年少时曾没入匈奴为奴,长成后才逃回辽西,所以颇知阿尔泰语,当时就说道:“回将军,这小子说他是左贤王于夫罗的贴身侍从,让我们别杀他,等将来于罗夫继承了单于位,他就会好好报答我们~~”
生死关头,那匈奴人竟似听懂了句突的话,连连点头。
“左贤王于夫罗?”贾诩的眉头忽然一跳,低声道,“说起匈奴左贤王,倒是让下官想起一件事来~~主公,也许我们不必冒险袭杀羌渠了,或者有更好的办法挑起匈奴和大汉的兵争~~”
“哦?”马跃凝声道,“什么办法?”
贾诩不答,转向句突问道:“句突将军,你问问此人,他所说的左贤王于夫罗现在是不是远在晋阳为人质?”
句突转身问了几句,那匈奴人连连点头。
“有了!”贾诩击节道,“主公,取河套之事,便落在此人身上了!”
……
晋阳,既是太原郡的郡治,也是并州的州治,同时也是使匈奴中郎将的治所,集三治于一地,可以说是大汉帝国北方最为重要的军事重镇,起着镇羌胡、抚匈奴、拒鲜卑的屏障作用,东汉历代皇帝均在此驻扎重兵。
晋阳北城区。紧挨使匈奴中郎将府衙左侧有一处独立地院落,院落里居住着一位特殊的官吏。这位官吏便是于夫罗、匈奴左贤王,单于羌渠地长子。按照南匈奴制,每逢新单于继位,都必须将自己的长子立为左贤王,然后送至使匈奴中郎将麾下效力,名为从吏。实为质子,以防匈奴叛乱。
光和元年(公元178),匈奴单于呼征死,羌渠立,子于夫罗立为左贤王,以十八之龄入汉为从吏,至今已逾八年。八年来,于夫罗在晋阳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单于庭,纵马扬鞭、驰骋大漠。一展胸中抱负。
于夫罗从小就有野心,当他还只有七岁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大匈奴的祖先曾经统治整个大漠时,便在幼小的心灵里立下了宏伟的誓言,终有一日要重现祖先地荣光,再次成为万里大漠的主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于夫罗来到晋阳之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晃就是八年。
八年来,于夫罗不是没有想过逃回单于庭,逃回去很容易,可他不能也不敢逃,因为他很清楚,逃回单于庭之后大匈奴将只有两个选择,或者与大汉朝开战,或者把他的首级砍下来送回给大汉朝赔罪~~
在犹豫、困苦、焦虑和漫长的等待中,于夫罗终于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
黄昏时分,一名商人手持一柄最普通不过的匈奴弯刀出现在于夫罗府外。扬声高喊:“卖刀了,上好的匈奴宝刀~~不识者千金不卖。识者分文不取~~”
正于府中练武打发时间的于夫罗闻听卖匈奴宝刀,顿时心头一动,弃了刀械出府来寻,两名汉军侍卫形影不离地追随身后,看起来像是保护,其实是使匈奴中郎将张奂派来监视于罗夫、防止他逃跑的。
“喂,卖刀地。”于夫罗上前拦住商人,喝问道,“你这刀怎么卖啊?”
商人道:“上好的匈奴宝刀,不识者千金不卖,识者分文不取。”
“嗯!?”
于夫罗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凛然,这刀~~分明是八年前他离开单于庭时赐给贴身侍从乞儿奴地战刀,战刀的木柄虽然已经破旧,可刻于其上、象征匈奴王族权威的狼图腾却依然清晰可辩~~
不会错,绝对不会错,这肯定是自己赐给乞儿奴的战刀!难道是乞儿奴出事了,或者是大匈奴出事了?于夫罗的胸中已经一片翻腾,可脸上却是神色自若,八年的质子生涯早已经让他学会了隐匿形色。
淡淡一笑,于夫罗说道:“此刀虽好,却非杀人利器。”
“嗯?”商人掠了一眼于夫罗身边地两名汉人侍卫,大声道,“看来足下是真正识刀之人,也罢,这柄匈奴宝刀就分文不取卖与你了,告辞。”
……
是夜,使匈奴中郎府衙议事大厅。
左司马急步入内,向张奂道:“大人,适才侍卫来报,有一名行状古怪的商人在于夫罗府前叫卖匈奴宝刀,最后居然分文不取将所卖匈奴宝刀赠予了于夫罗,情形极是可疑,是否令人取来这柄匈奴宝刀一看究竟?”
“取刀就不必了。”张淡然道,“谅匈奴人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羌渠若胆敢私自接于夫罗回单于庭,本将军便像当年斩杀呼征一般,率军将之击杀!现在的匈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大匈奴了,哼哼~~”
“将军明鉴。”左司马抱拳恭声道,“末将多虑了。”
“不过~~”张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于夫罗毕竟年轻,为免这小子做出有损汉匈关系的蠢事,还是多派些士卒,把他的质子府给围起来吧。”
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烟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封你为自次王
报~~“张 话音方落,右司马又匆匆而入,急道,I| 了,于夫罗服毒自尽!”
“什么!?”张奂吃了一惊,沉声道,“还不快去请郎中。”
右司马道:“已经请了,郎中说于夫罗身中巨毒,最迟活不过十 天,最早~~”
张奂厉声道:“最早怎样?”
右司马道:“最早今夜就会暴毙身亡。”
“啊?”左司马闻言大惊,望着张奂道,“将军,这可怎么办?要是于夫罗真的不明不白死在了晋阳,可不好向羌渠交待啊,虽然大汉不惧怕匈奴,可真要因此引起兵争,只怕朝廷也要怪罪将军监护不力 呀。”
张奂眉宇深蹙,负手于厅中来回踱了几步,忽停步凝声道:“传令~~让郎/ 间,再派一支军队将他连夜送往匈奴单于庭。只要出了大汉国境,于夫罗的死就与本将军没有任何干系了。”灯~火
左司马道:“末将这便去安排。”
……
晋阳西北两百余里有一处荒凉的峡谷,从晋阳通往西河郡的官道便从峡谷中穿行而过,自从光武帝行收缩之策,弃守西河、朔方、定襄、云中、五原诸郡以来,官道荒废、兵寨空置,以致马贼横行、行人廖 落。
正是晌午时分,六月的骄阳高悬正空,无情地灸烤着大地,一丝风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灼热,荒凉的大地就像是着了火似 的,一脚踩上去就能把人烤焦了~~
“滋~~”
典韦将整整一羊皮囊的水都浇在了铁甲上,顿时冒起一片蒸腾的水汽。不到片刻功夫,浅在铁甲的水便蒸发得一滴不剩,典韦懊恼地将厚重地铁甲扔到一边,挠头道:“这天可真热,这些兔崽子怎么还不来,存心想把爷爷热死在这儿?”
马跃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的骄阳,向身边的贾诩道:“文和,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贾诩手搭凉篷往前张望了片刻,低声道:“应该不会吧,张奂这个人诩还是了解的。虽说带兵不错,用兵也有一套,可刚愎自用、又喜欢推卸责任,只要夫人的假死药有效,张奂肯定会在于夫罗身死之前设法把他送归单于庭。”
“嗯。”马跃将手中的弯刀重重地插进面前的黄土地里,沉声道,“那就再等等。”
“报~~”
马跃话音方落,派出去的探马已经疾驰而回。
句突霍然坐起身来。向马跃道:“将军,来了!”
“嗯!?”典韦闻言神情一振,急从地上抢过滚烫的铁甲胡乱披挂身上,厉声道,“他奶奶个熊,折腾了这半天,这些免崽子可算是来 了,待会爷爷定要像拧小鸡一样拧断他们的脖子~~”
马跃霍然起身,拔出面前地弯刀锵然回鞘,转身面向身后五百乌桓将士道:“全军听令~~卸掉皮甲。 上马贼的衣服,待会动手之时谁 都不许说话,更不许自报名号,违令者~~杀无赦!”
“唯将军之命是从!”
句突等五百乌桓将士轰然应诺。
“准备伏击~~”
马跃大手一挥,五百将士迅速散开。在峡谷两侧的隐蔽处隐匿起 来。
……
车、马啸啸。
废弃的官道上,一支百余人的汉军逶迤而来,五十余名骑兵在前开道,百余名步卒尾随其后,护着中间一辆破旧的敞篷马车,马车上躺着一名神色灰败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赫然正是“服毒自尽”的匈奴左贤王于夫罗。
“水~~水~~”
于夫罗干裂地嘴唇嗫嚅着,干涩的眼皮睁开一道细缝,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望着马车边的汉军小校,汉军小校眉头一皱。命令身后的步卒道:“给他口水喝,免得没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