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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人心,便是人心向背,这更与冷东家利益攸关了。为富而不仁,岂有长久者,便是国法不制裁,安知民间无有志士。效专诸要离之举,愤然一击,流血三尺,冷东家给有亿万家财只怕也是防不胜防。况且宁欺老莫欺少,冷东家此时春风得意,安知那些为冷东家所欺者将来不出一二大员,与冷东家清算之日之非?”
陈安平少时好武。喜欢游侠之举。在太学时与人辩论。经常是嘴巴上胜了拳脚上也胜。故此这一番话说出来。不仅咄咄逼人。而且气势凌厉。在让冷子强绞尽脑汁地同时。也听得周围人群齐声叫起好来。须知世上之人。仇富憎贫原是难免。更何况象冷子强这般索欲无度者。更是激得周围小民地同仇敌忾。冷子强虽然也是急智之人。面对着一双双愤怒地眼睛。却也不禁心中微寒。
过了会儿。他才冷笑道:“大言不惭。虚言恫吓罢了。圣明天子在上。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地。谁敢拿我怎么样?”
陈安平凝视他良久。笑而不语。
两人话说到这个份上。相互都不肯让步。便只有各自调头了。回到自己车上。冷子强脸上地笑容变得勉强起来。对着胡福郎解释了一句:“无知书生。胡东主莫放在心上。”
胡福郎却有些神不守舍。方才陈安平那番话让他仍然冷汗涔涔。他地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赵与莒地身上。赵与莒推动革新。所要达到地目地。显然不是只让冷子强这样地人富起来。而罔顾普通百姓死活。相反。在他与赵与莒地谈话中。赵与莒不只一次说到。要将普通百姓变成一个也可以有尊严、体面生活地群体。而这个群体将是大宋地基石。
冷子强地做为。显然是在与这个群体切割。他代表地是在这九年革新中利用手中资源先富起来地一批人地利益。赵与莒手中那么多产业。按理说是皇家财富。可以享受种种特权。可赵与莒不仅指示他与孟希声等老老实实地缴纳税费。而且每到年余都要拿出一部分钱来做些慈善之事…………连天子尚如此。他冷子强又如何敢说自己地做为合天理、公道、人心自己竟然要将儿子交到这种人手中……
以胡福郎对赵与莒的了解,赵与莒并不会因为冷子强背后是自己的嫡亲弟弟赵与芮而对他有所放纵,虽然赵与莒对于赵与芮确实很疼爱,各方面都很照顾,但在大局上,他只怕不会纵容。即使不去追究赵与芮的责任,那么冷子强就少不得一个“教唆亲王居心叵测”的罪名了。
“冷东家,犬子之事,不敢烦劳冷东家了。”想到这里,胡福郎看了冷子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咦?”冷子强也是人精,胡福郎突然变卦,显然是与方才那个书生有关,他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胡东主放心,不过是一个区区书生,我自有办法收拾,恰好毛玉持要来,我请他在报上多发些文章鼓吹,自然可以将那书生意气之言遮住。”
胡福郎听得毛玉持这个名字,面上又抽动了一下。这个名字他也曾经听说过,在临安时,有一次赵与莒吩咐他办事时当面骂此人寡廉少耻卖身求荣,这人身后正是一批如同冷子强这样地新兴富豪,一向不遗余力在报上为这些人鼓吹,倒为自己博得了若大的名头。天子厌恶之人,他更不敢与之牵扯上关系,他看了冷子强一眼,苦笑着摇头:“冷东家,你一片好心,我也就说上一句……方才那个陈安平,你可以遣人去临安大学打听一下其人其事。”
说到这里,他便闭嘴不语,冷子强心中奇怪,陈安平不过是一个臭书生,虽然能在金陵大学任教,值得他高看一眼,可又有什么值得胡福郎这样一个皇商忌惮的,除非……
他一算年纪,心中也不禁凛然:“那厮可是潜邸门生?”
赵与莒手中有一批人数不下数百的潜邸门生之事,如今已是众所周知地秘密了。这批人是赵与莒亲手培养出来,通晓智学,他们又在流求培养出一大批流求学子,而这些年来大陆的学子也有万余人在流求求学,这些人结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巨大关系网。不过其中最让人注意的。还是那些潜邸门生,他们对天子忠诚,也极得天子信任,其中佼佼者,甚至当上了六部侍郎。
“那倒不是。”胡福郎只说了四个字,便闭嘴不语。车行得一半,他便叫了停,然后自己一个人匆忙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冷子强不禁冷笑了一声,这胡福郎手中掌握着天子近三分之一的私库,其数额据说较之朝廷一年收入还多,又是天子未发迹之前地亲信,可胆子却如此之小!
只要不是潜邸门生。冷子强便不担心那个陈安平,便是潜邸门生,他也不是说无一斗之力,他背后的荣王。那可是天子的嫡亲弟弟!说句大逆不道地话,天子如今子息并不重,若是如今地两位皇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继承天子之位地,就很有可能是荣王地血脉!
想到这里,冷子强原本有些惴惴的心便静了下来。不过,对于陈安平,他还是准备遣人去调查一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就在冷子强准备对付陈安平地时候。陈安平也没有闲着,他有他的门路与方式。
自从在报纸上看得张端义连载的《铁屋》之后。陈安平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天子推行革新至今已经八年有余。最初地六年间,几乎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天子的宽大与政策的睿智,使得民间的积极性被充分释放出来,所有人…………无论是那些嗅觉灵敏的商贾,还是城里苦哈哈的无业者,甚至朝堂上的官员,都在革新之中得到了好处。不仅仅是收入增加,人们的享受也极大改善,在陈安平地一份调查中便很明确,如今临安城百姓每年的食肉量比之革新前要多出十倍!
但到了这两年,革新带来的问题也开始显现了,大量的财富集中在少数富豪手中,他们背后往往都有各种势力,或者是象赵与芮这样地宗室近亲,或者是象薛家那样的朝中重臣,就连史弥远的史家,也在革新之中收益颇丰,他们的发家,多少都与他们掌握着普通百姓无法接触到的政治资源有关。然后是那些目光敏锐的大地主们,他们以原先的土地为本金,投入到新兴产业之中,也一个个富甲一方。
在赵与莒控制的产业之中,工人的收入一直在稳步提高,相对地福利也较好,但赵与莒地产业再多,也不可能涵盖整个大宋,那些新兴富豪们总觉得购买或者研究技术,不如加大对工人的剥削来得快,而随着中原、东北地光复,大量只需要一口饱饭便愿意卖身为奴的劳力涌进市井之中,这使得新兴富豪们有了可以盘剥地对象,延长工作时间还只是其次,降低工人薪水,裁减工人福利,甚至恶劣到降低工作场所的安全设置的事情屡见不鲜,比如说矿山之中,官府有明文,矿山生产须得注意安全措施,可就有些人敢掏个洞便往里钻!
于是,整个大宋社会结构变成了一个怪胎:官僚士大夫与新兴富豪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间从最初的矛盾冲突变成现在的荣辱一体,成为整个大宋阶层的最顶端;来自流求的小业主与赵与莒控制下的产业中的职员、工人,靠着技术上的领先,生活较有保障,再加上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思想开明的士子,还有近卫军军属,他们形成了中间阶层;而那些占了大宋人口绝大多数的乡村贫民、为新兴富豪们残酷压榨的工人,以及城市之中无业的贫民,则构成了这个社会的底层。
陈安平此时对于这个社会结构还没有更深刻的认识,他只是觉得,因为顶层数量少而底层数量众、顶层财富多而底层财富少,使得大宋的贫富悬殊前所未有地大起来。虽然作为中间阶层的力量,在赵与莒的直接或间接控制下,颇做了些造福于底层百姓的事情,但顶层出现一个为富不仁的人,便足以让几十几百个造福于底层的事情被淹没。一是因为人向来记仇不记恩,嫉妒乃是天性,二来则是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为善者多不欲扬名,而造恶者却声名远彰。
“天下岂为天子一家之天下乎?天下之事岂唯天子一人顾忌之事乎?”陈安平在给邓若水的信中如此写道:“富豪一昧索求无度,凌迫百姓,天子一人爱民,又能何为?长此以往,必有不忍言之事也,陈涉吴广,岂祖龙迫之而起乎?”
即使是胆大如邓若水者,在看到这番言语之后,也是冷汗直冒,他没有如陈安平之言,将这封信在《大宋时代周刊》上发表出来,而是回了一封信,告诫陈安平要慎言。
收得邓若水之信,陈安平气犹难平,他随着赵景云在四乡调研过,因此有渠道可以直接向赵与莒上奏,见邓若水之处无法,便干脆将自己给邓若水的信件原样附了一封,直接上奏给赵与莒。
此时是大宋炎黄八年正月,赵与莒收得了陈安平送来的“新年礼物”。
博雅楼到冬天的时候会燃起壁炉,这比火盆实在要好上一些,又免得上炕盘腿那么麻烦。火光照在赵与莒脸上,他红润的脸庞神情因为奏折上的文字而忽闪忽动,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
谢道清凝视着天子的面庞,在诸妃子中,她算不上得宠,若不是已故的杨太后坚持,她甚至连成为妃子的可能性都没有。这让她在后宫里谨言慎行,加上她原本就大度而有见识,所以杨太后薨逝之后,赵与莒待她反而更好了一些。她最喜欢看的便是赵与莒批阅奏折时的那种专注神情,这个时候,赵与莒展现出来的并不是平时的深沉,相反,有的时候他会象个小孩儿一般,因为奏折上的好事而欢笑,或者因为奏折上的坏消息而动怒。
赵与莒现在看的这份奏折谢道清知道,那是名为陈安平的书生写来的,此人原本是跟着赵景云的太学生,因此知道如何向天子递专折,但这个折上递上来后,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惊慌,其中指责革新有可能逼得天下百姓学习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的句子,让负责替赵与莒臻别奏折的博雅楼侍学士很是犹豫,不是否该呈上来御览。最后还是问了谢道清,谢道清不敢隐瞒,才呈了上来。又怕是坏了天子的好心情,也只敢在午饭之后处置一些不太重要的政务时才混杂在一堆奏章之中。
“官家会如何反应呢?”谢道清心中暗想。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 三三三、当罚则罚
赵与莒对于陈安平所反应的问题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资本自其诞生以来,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里都是鲜血淋淋。资本本身没有意识,它就是饕餮,将它能吃到的一切都吃下去,甚至包括它自己。这种吃法不仅吃相难看,而且结果必是自我毁灭。
就如马克思所说,它产生了自己的掘墓人。
他终于将奏折看完,然后叹了口气,将身体向后靠了靠。
魏了翁转奏的张端义对当今大宋的看法之中,便有“官家放出了一头怪兽”的说法,张端义如同陈安平一般,都看到了社会财富虽然远比当初要丰富,但这同时,贫富之间的差距也远比革新前要大,巨大的分配不公平,使得底层民众虽然也得到了革新的好处,可这好处与他们所付出的一切相比几乎是微不足道。
这种矛盾长期积累下来的结果,便是整个社会都面临着崩溃。在单纯的农业时代,土地资本的无节制扩张使得土地兼并横行,失去生计的农民便会借助一场危机进行一次王朝更新,而如今大宋已经进入工业时代,失去生计的工人恐怕会借助火枪和蒸汽机,来对社会财富进行重新分配。
如此一来,原本是那些贪心不足者与被剥夺者的矛盾,便转移成了赵与莒与寻求社会稳定的新兴产业大军同各种希望社会动荡便乘机火中取粟者的矛盾了。赵与莒是真的不希望,自己为国战而训练出来的军队将枪口调转过来对准国内。
可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呢?在陈安平交待事情原本经过的冷子强的事例之中,冷子强或者贪婪无耻,但是他的做为在法理上确实是有证据的,并不违备大宋律令。指望着通过法律途径去解决这个问题,明显是不可能地,而且总指望着一两位圣君名臣去替底层百姓出头,也明显是短视地。
这些百姓。须得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利益才行。
想到这里。赵与莒心中动了一下,目前情形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自己手中牢牢控制着军队,那么冷子强之流最多也只能倚仗一些泼皮无赖………也就是后世人所说的**********了。
他正想着这件事情,又有内侍进来禀报道:“胡福郎求见。”
赵与莒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活动活动手脚。坐久了身上便有些不舒服。他示意谢道清将那些奏折都收好。然后命内侍将胡福郎引进来。
因为外边在下雪地缘故。胡福郎地斗篷上沾上了细碎地雪屑。他自然不敢穿着沾雪地斗篷进天子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