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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安身,岂不两全齐美?”
他这计策却是讨巧了,但听得李全与杨妙真都是动了心,象他们这般僵持,最后必然是撕破面皮,坏了义军和气,倒不如暂且将这事放下,两人无须完全一致。
特别是李全,被杨妙真那般说辞弄得对她心灰意冷了,这义军中冲着杨妙真地旗帜来的占了六成,若是两家真撕破面皮。他的雄心壮志便都化为乌有。相反若是能按着赵子曰所说暂且维持,杨妙真带走的不过是些工匠少年,并不会如何削弱义军战力,相反倒少了食粮上的耗损,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杨妙真与这些人去了流求,来回之间少说也得两个月,留下地刘全年老德衰,怎能与自家争这义军首领之位。用不着年余,这红袄军便尽数姓李,谁还愿跟着杨妙真去海外?
想到此处,李全哼了一声道:“四娘子之意呢?”
杨妙真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平复起来,她原本以为李全乃当世英雄,但去了江南一趟,在赵与莒身边呆了段时日之后,便觉得李全目光短浅了些。再加上李全那日言语。更是让杨妙真看透了他,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有自家的名声富贵罢了。
至于郁樟山庄的那位少庄主,杨妙真虽说谈不上什么好感,可毕竟是有求于人。赵子曰今日这番话……谁知是不是那小子授意说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总是那么让人身上发毛么?可若是站在他那边想想,赵子曰的方法,还真是唯一地解决之途。
杨妙真却不知道,赵子曰跟着赵与莒。在看人方面有着十足的长进,她是何等人物、对待事情会做出何等反应,几乎都在赵子曰意料之中。而且,赵子曰只不过是一个管家罢了,若是真地触怒杨妙真。致使相反结果,那最多不过严惩自己,以平息杨妙真之怒,而不致于误了赵与莒的大计。
“便如此办吧!”她抿着嘴,再次瞪了赵子曰一眼。
赵子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能达到这个结果,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之所以非要将杨妙真拉到大郎身边。他有他的考虑,一来大郎年纪渐长,在外跑动的时日渐多,靠着秦大石一人,总有维护不周的时候,在外请武师,哪有杨妙真这般高明。更何况大郎有些事情是不愿为外人所知地。须得忠心才好。其二才是他对杨妙真所说,需要她来稳定义军之心。
他如此行为。倒不能完全算是自作主张,赵与莒让他来时,原本就特意跟他说了,允许他便宜行事。
至于是否会被杨妙真记恨,赵子曰并未放在心上。
红袄军高层既然达成一致,立刻开始动员起来,军中的工匠,除了铁匠之外,尽数被找了出来,闻知要远渡海外,其中倒有大半不情愿,不过得知是杨妙真带他们去,都改了主意。
“跟着姑姑,便是与鞑子拼命俺们也不怕,何况是渡海,咱们谁没渡过海?”
有人在工匠中如此鼓动道,这话倒未说错,在红袄军最困难之时,包括李全在内,几乎所有的将士都曾被赶入大海,不得不躲到小岛上避风头。
至于少年孩童,数量倒是出乎意料,几乎所有家中有少年孩童在义军中的将士,都想方设法要将自家小子送来,他们自己宁愿留着与鞑子决死,也希望自家孩儿有条生路。就连李全,也托刘全将自家侄儿李锐交给杨妙真,好为早死的兄长留条根。虽然二人如今近乎反目,但他对杨妙真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到得三日之后,算出来的各类工匠与孩童少年,共有两千七百人之多,这完全出乎赵子曰料想,一趟是运不走地,便只有分作两部了。事实上这里有李全讨巧之处,他将忠于杨安儿、杨妙真姐妹地义军,也安个工匠之名送了来。
对着义军,他们都统一言辞,不说是为了寻退路,而说是将这些战斗力较弱的老少安置好,准备与金人决一死战。义军并不知流求位于何处,只知道这是海外地一座岛,至于这岛有多大,能否容纳全体义军,他们是一无所知。故此,虽说抽出两千七百余人,义军的士气非但未因此而下降,反倒隐隐有所提升。
这也与李全努力有关,既然绝了娶杨妙真统合义军的心思,他便开始用些手段,将自己亲信派出去,拉拢义军各部首领,此时他们夺来海州还未多久,各种物资都极为充足,故此大酒大肉金银财帛发了下去,义军各部首领无不对李全交口称赞了。
冷冷看着这一幕,杨妙真与刘全却不曾阻止,他们已经无心与李全争权,能将自家兄弟安全带到流求,那便足够了。
大宋嘉定九年冬十二月二十八日,年关在即,可一千五百名义军工匠、孩童泪别亲友,乘上了六艘海船。借着西北风,船很快便驶出了刘全的视线,他一个人留在码头上,向远处空旷的海天之间眺望,许久也不曾离开。
李全并未来送,他借口要防着金军偷袭,已经出了海州城,避开了这一时刻。
杨妙真站在船尾,同样望着海州城,望着城头那迎风飘扬地红袄军旗帜,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抹掉泪水回过头来。
迎面看到的却是她极讨厌的赵子曰的脸,她有些后悔,自家上船时没有注意,竟然与这个讨厌的家伙都在致远号上。
“四娘子,如今顺风,到悬岛只需四五日。”赵子曰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白眼:“我家主人当在悬岛恭候,这一路之上如何行止,还请四娘子示下。”
“你……”杨妙真气得浑身发颤,但现在她多少也晓得些这个管家的脾气,只得自己越是生气,他只会越发得意,因此只说了一个字便止口不提。赵子曰这番话,简直就是将她当主母来请示了,分明又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自家地许诺。
“四娘子,若是你到了流求,便知道我为何会如此……”赵子曰笑了笑,他没打算继续为自己辩护,转而又想起赵与莒来,若是大郎得知自己擅自为他纳了杨妙真,还不知会如何处置他呢。
“俺如何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不过是忠心为主罢了。”出乎他意料,杨妙真却开口答话了。又瞪了他一眼,杨妙真接着道:“你这厮是真小人,故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俺是那种没有担当的人物!”
“不过是以防万一……”赵子曰没曾料想杨妙真竟然爽直如此,再次苦笑起来。
“俺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物!”杨妙真仍是恨恨地说道。
“我信得过四娘子,却信不过义军中其余人。”赵子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在旁,低声说道:“便是四娘子自家,能说义军中人人皆可信么?”
杨妙真还待强辩,赵子曰却摆了摆手:“四娘子,我只说一事你便明白,上船时我问了,此次随船的六百多工匠里,却没有一个铁匠。四娘子,你说这是何故?”
杨妙真顿时哑口无言,李全扣着铁匠不放,不过是因为铁匠能打制兵刃,要留下来供义军之用,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私心。
“人人皆有私心,我家主人曾对我说过,世人之中圣人少而凡人多,凡人皆有私心贪欲。我以为,要防这私心贪欲化为祸端,便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得罪之处,还请四娘子见谅。”赵子曰又道。
杨妙真半晌不语,只是在赵子曰离去时才冷不丁地说道:“既是凡人皆有私心贪欲,那你呢,你便没有私心贪欲么?”
赵子曰停步回首,微微一笑:“我自然也是有的。”
第一卷、朝为田舍郎 六十三、俯仰常怀仁义心
大宋嘉定十年,大金兴定元年,春正月初五午后,悬岛。
经过近一年建设,如今悬岛又有当初不同,海贼侵扰带来的创伤早已愈和,因为此处是前往流求的中转站,岛上常驻工匠、护卫,往来的沿海制置使水军,还有义学少年,全部人数相加起来超过一千。
凡是派往流求的工匠,都得先在悬岛做上三个月,经过观察不好赌、不好斗之后,才会被选用送往淡水。在这三个月中,他们主要也是在建房子,依着赵与莒的要求,房子无须美观,只要牢固,无须舒适,只要耐久。故此,这小小悬岛如今已经成了座小镇。也有些商贩贪图厚利,想将店面开到岛上来,只不过岛上土地尽数归某位赵员外所有,他们寻不着地方建铺子,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赵与莒也不曾忽视岛上民生所求,他自家在岛上开了三间铺子,供应全岛日常所需,也不求赚钱,只要能保本即可。
在江南制造局船坞之中,一艘巨大的海船已经初露峥嵘,这艘海船长足有二十丈,完全按照新式造船法建造,所用巨木,都是赵与莒花了极大价钱自湘、蜀收购而来。船上立着七根桅杆,比现在的三远船还要多出三根,长度也是三远船的一倍。这艘船最大特色便是预留了一个巨大的舱房,舱房位于船头高处,两侧开了可闭合的窗子,这是赵与莒专门要求留下的,谁也不知其功用。
除了这艘船外,江南制造局还在建另一艘三远船级别的海船,巨型海船的进度较慢,而三远级别的海船则要快上许多,几乎每两三个月,便能有一艘下海。
每每算起造船的帐单来,赵与莒便会心痛,江南制造局的刻钟与继昌隆的生丝。再加上如今在悬岛办的织坊,这三者皆是日进斗金地产业,每个月给他带来的进益不下五万贯,即便是如此,赵与莒如今收支也不过堪堪平衡。略有盈余罢了。
而且,淡水城的建设与红袄军的迁居,短时间内是见不着收益的,反倒需要不停地贴钱进去。仅仅是为了收购支撑迁居初期地粮食,赵与莒并花费了不下八万贯,如今在流求,存粮高达二万石之多。(注1)
三远船为送这些粮食去流求。来回跑了三趟。
这些粮自然是分批自两浙、两湖与利州、成都等地购来的,凭借当初开“保兴”时与行在粮商的关系,胡福郎花了绝大的力气,只说是替海商收粮,东家五百石西家三百石,才勉强凑齐的。赵与莒算过,这二万石粮食。若是省着吃的话,够两万人吃两个月,但若扣除其余损耗,能支撑一个半月便是极限了。故此,还得源源不断地向流求送米,总是自大宋购粮,显然是不足以支撑。赵与莒已经决定,新建成的三远级海船,将满载大宋瓷器、丝绸和茶叶,去交址、占城,那里光热充足。应该粮食有余。
要解决流求地粮食,最关键还在于自给自足,这也是最近两月来,赵与莒先后向淡水送去三批庄户共四十户人家的原因。
这些庄客尽数是在两淮流民中招来的,生性坚忍能够吃苦,家中有孩童在义学之中,对郁樟山庄所知甚少。赵与莒倒不怕他们向前期在淡水做活的工匠们泄露什么。
说起来也是庆幸。这半年来海上未起风暴,故此三远船往来数次。都未曾出现什么意外。不过随着天气转暖,赵与莒知道北太平洋可怕的台风会逐渐产生,到那时如非必要,三远船去流求的次数将减少,以尽可能避免遇着台风。
如此算来,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是相对安全时期,必须用这时间完成运送红袄军地任务。
“大郎,此处风大,还是回屋去吧?”韩妤给他披上一件皮裘,低声劝说道。
“算起时日,子曰他们应该到了。”赵与莒淡淡地说了声。
“这几日风大,或者他们靠港避风了呢。”韩妤想起他们渡海来悬岛时的情景,心有余悸地道:“大郎,渡海之事,过于危险,今后还请谨慎才是。”
“我心中自然明白的。”赵与莒笑了笑,他们是正月初四来的悬岛,因为没有三远船这般的大海船接送,乘的是小船,海水几乎要灌入船舱中来,韩妤着实受了惊吓。
“大郎,还是进屋吧。”韩妤又劝道。
赵与莒向着北方望了一眼,仍然未曾见到自家的三远船,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韩妤回到屋子里。但他还未坐稳,立刻有义学少年气喘吁吁地来报:“大郎,看到三远船了!”
因为赵与莒将致远、怀远、经远三船合称为三远船地缘故,义学少年如今也学着这般称呼。听得他报信,赵与莒微微点头,却不象上次听说致远号自流求回来时那般激动了。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走,然后对韩妤说道:“我累了,要睡上一觉,子曰来了让他先候着吧。”
“是。”韩妤应了一声,赵与莒方才明明极是挂念三远船此行是否成功的,如今却要回屋高卧,韩妤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至于船上来人如何安置,便由你来定吧。”赵与莒看着韩妤笑了笑:“阿妤,你心细,定然能做好的。”
其实关于如何安置此次运来的人上,赵与莒早有安排,韩妤只须按着吩咐监督众人行事便可。但听得赵与莒如此说,她的脸还是涨红了,她性子腼腆柔弱,对赵与莒最忠心不过,一面又是羞涩,一面又怕让赵与莒失望,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应了声是。
服侍赵与莒睡下之后,韩妤立刻赶往码头,又过了大半个时